賀蘭山下“煉石”記(下) ——五十九團一機連燒製石灰拾記

原創:趙蘇平

賀蘭山下“煉石”記(下) ——五十九團一機連燒製石灰拾記

作者趙蘇平

作者小傳: 趙蘇平,原籍山東蓬萊,1960年1月出生於寧夏銀川,1978年4月插隊永寧縣楊和公社王太堡四隊。1979年12月入伍,在步兵第五十九團(蘭州軍區守備第一師二團)一機連任彈藥手、軍馬馭手、教歌員、文化教員,在師宣傳隊任創作員、演奏員、指揮、班長等。1985年9月,超期服役三年復員退伍,歷任銀川市秦腔劇團大提琴演奏員、政工幹事、行政辦公室主任,副書記、書記,銀川市藝術研究室副研究員、銀川市文新廣局綜合秘書、項目工作主管等職,2000年,晉升國家二級演奏員(副高)。


(接上集)

縷縷青煙生螢光 精誠所致金石開

挖窯工程剛剛過半,試燒工作便排開戰場。也就是在試燒第一窯石灰的“戰鬥”中,我和全排戰友總算是見識了藍黑色石灰岩變成乳白色生石灰的“廬山真面目”。原來,這就是一個讓諸層煙煤燒紅、燒透、煉熟石灰石的過程。經過三週煅燒和“淬鍊”後,藍黑色的石灰石就會自然蛻變成乳白色的生石灰。對於這個過程,其實古人早有精彩描述。明代先賢于謙曾在其傳世七絕《石灰吟》中寫道:“千錘百煉出深山,烈火焚燒只等閒。粉身碎骨全不顧,留得清白在人間。”于謙借事抒懷,再現了自己無私無畏地品德與寬廣博大地胸懷,並對後人產生積極影響。

賀蘭山下“煉石”記(下) ——五十九團一機連燒製石灰拾記

趙蘇平在59團一機連戰士演唱組排練節目拉手風琴與戰友合奏

在技師指導下,撒排長和孟班長帶領幾個戰士首先學習鋪裝窯底、分層堆煤擺石、立木柴、灌煤油、點明火、觀火色、封窯頂等富含經驗與技巧的工序。我們則隨時保障道道工序所需的大量原料輸送。鋪裝窯底先是把如同加厚磚塊大小的青石塊均勻擺放,然後以其為支點平鋪起青石片做底的巨大支撐平面,並在其中央留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圓孔,在其中插立一大捆高度為兩米的木柴。但是,鋪平鋪穩窯底,並確保其在裝窯過程中不會因承重過大而發生局部或整體垮塌絕非一件易事。其中,既有獨門操作技巧,也依賴豐富實戰經驗。回族排長撒有寶平時性格內向、話語不多,但幹起重活來勝過戰士,且聰明過人。孟兆興班長是幹部子弟,其父曾任天水高級步校校長,轉業後時任天水地委書記、行署專員。據說,我們全師團以上幹部有近一半曾是孟父的軍校弟子。孟班長入伍後謹遵“低調為人處世、踏實努力工作、不許在部隊依靠人際關係入黨提幹”的父訓,處處嚴格要求自己,並在訓練、帶兵、勞動等各方面表現出色,深得全連官兵敬佩。他與排長一樣,不光幹活猛,而且幹活巧。在技師指導下,二人帶領攻關組很快便掌握了鋪窯底技術,並令技師大加讚賞。青石板窯底鋪好後,首先在其上鋪實鋪平五六卡車煙煤,然後再擺放一層個頭較大的石灰石,並用較小、較碎的石料填滿空隙、形成密實平面。做完這兩步後,再用煤油澆透木柴點著火。待木柴火焰完全引燃底層煙煤直徑約兩米的中心圈後,才能繼續實施後續往高一層煤、一層石的多道循環裝填工序,直到最後裝出一個高出地面兩米多、外形酷似小山丘的“窯包”。至此,鋪窯底、裝底料、點煤火、裝多層、封窯頂全部工序即告完成,而裝好一個大窯需要整整一天時間。然而,木柴火焰燃盡後,是否能夠完全引燃底層煙煤中心圈?這成為整個裝窯與燒窯成敗的關鍵。可是,這完全要靠人的眼力觀察和成熟經驗來決定後續裝窯工作是否能夠進行下去,何時能夠進行?如果底層煙煤引燃面積不夠、燃燒時間不到、火候力度不足,中途會因滅火而造成所有裝窯與燒製工序前功盡棄。前面的活白乾了不說,後面還得掏出整窯已經裝填好的煙煤和石灰石從頭再來,其工作量著實嚇人。如果底層煙煤引燃面積過大、燃燒時間過長、火候力度過強,則會造成煙煤燃燒速度過快、整窯石灰燒製時間不足三週、窯內大部分石灰石沒有被完全燒熟燒透便“胎死腹中”。最後,則產出大半窯不能用的“過火石”和“早產兒”廢品。

最難掌握駕馭的是,白天底層煙煤被引燃後根本看不到明火。即使是最富有經驗的資深技師,他也只能憑藉冒煙的濃淡程度和顏色深淺來最終判定引燃煤層是否成功、過火面積是否達標、燃燒時間是否恰當、火候力度是否適宜、後續裝填工作是否可以繼續等節點?然而,這些不被外行人知曉的“獨門絕技”,硬是沒有難倒我們這些剛剛入道的“燒灰兵”。僅僅一週時間,撒排長和孟班長便帶領技術攻關組初步掌握了這些“絕技”,並將一窯窯、一批批石灰順利地燒了下去。又過了一週,全排同志頭天下午裝得窯,第二天一早只要看見窯頭冒出嫋嫋青煙,便能準確判斷出這一窯石灰又燒成了。每到夜晚,整個窯場上空煙霧繚繞,每座窯頭跳動的藍色火光,猶如數不清的螢火蟲在歡快起舞。我們在300米以外的營區,每晚都能聞到那種極其特殊的燒石灰氣味。

再接再厲創佳績 先進連隊譜新篇

在以後的日子裡,全排裝窯速度提升了許多。只需大半天,就能裝完一孔大窯;只需一天,就能裝完兩孔小窯。我記不清從當年4月到9月間,一共裝了多少孔窯?但我清楚記得,只發生過一次中途滅火事故。這次滅火,是因為受潮的木柴澆上煤油後燃燒火力不足、燃燒時間過短造成的。底層煙煤貌似被引燃,但實際沒能燒起來。事後,撒排長組織全排查找滅火原因,認真總結經驗教訓,並大膽改進清窯重裝的落後做法。他帶領大家先扒開窯頂,然後用鋼釺從中間順勢鑿穿新洞,最後插進乾燥木柴重新澆油點火。待確認煤層完全被引燃後,只需將窯頂幾層原料重新整理復原。此舉大大降低了勞動強度,提高了工作效率。看著全部窯坑裝燒成功,幾個外請技師面露喜色,並豎起大拇指連連誇讚全排同志。三週後,這些技師勝利完成“帶徒”和“監燒”任務,高高興興返回了故鄉。他們剛走不久,首批石灰便如期出窯。經檢測化驗,產品各項理化指標全部合格,並達到優質級別。從此後,一排爆破炸石,二排裝卸煙煤並切鑿青石,三排裝窯並拉運石頭,管理排定點擔送茶水與綠豆湯的工作模式便固定了下來。

記得有一次從山上往窯里拉運大石頭,我由於抽手太慢右手無名指被石頭擠壓在架子車幫角鋼上,一時血流如注、疼痛鑽心,所幸骨頭沒斷。這一幕,正好被二排長楊成福看到。他立即放下手中活計,派人回連隊叫來了1978年從甘南夏河入伍的衛生員齊小明為我緊急處理傷口。遺憾的是連隊衛生員既沒有縫合器具,也沒有抗破傷風藥物。無奈,齊小明只能為我做了簡單清創包紮,並讓我口服了幾片止痛藥和消炎藥。楊排長是寧夏靈武入伍的68年兵,回族,可惜在90年代因公殉職、英年早逝。細心的楊排長知道再過幾天連裡要參加營團兩級文藝會演,而我正是樂隊領軍主力,要拉二胡和手風琴,這手指受傷了咋辦?晚上收工後,老排長便急匆匆找到連長和指導員陳述了我手指受傷經過和因此而要嚴重影響文藝會演的後果,並建議把我從工地撤下來休息。結果,我破例被批准當了一週的“連值日”,每天背上衝鋒槍滿營區當遊動哨、兼帶練琴恢復指力。至今,我手指的傷痕猶在,它真實鐫刻著全連官兵燒石灰的那段難忘時光。

賀蘭山下“煉石”記(下) ——五十九團一機連燒製石灰拾記

趙蘇平在師宣傳隊小樂隊指揮

當首批石灰燒成出窯後,一個全新的難題又橫在了我們三排九班面前。在首批石灰即將燒到三週時,連裡決定將出灰任務交給九班完成,併為每個戰士配發了那種封閉口鼻、只有兩側進排氣孔的專用過濾式防塵口罩。按照技師臨走時的交待,出灰前,先要用鋼叉扒開窯頂最上層,讓整窯石灰自然降溫冷卻,待充分冷卻後,才能用鐵鍬挖出裝車。然而,飛快的施工速度不允許有更多的等待時間,每天運石灰的車輛早早就等在窯場,各個工地的淋灰池“張口等食”、每座新營房室內的毛牆都在等待用雪白地石灰穿上新裝。

怎麼辦?為了不耽誤全團整個營建工時,撒排長與九班長王忠平果斷決定:打破常規,高溫出灰。於是乎,九班戰友在炎炎烈日下開始了與酷暑和高溫的拼搏。那些燒好的石灰在晚上看仍是通體火光,必須要等上一週左右才能自然熄滅變涼。白天看不到火光,似乎沒有多高溫度,但人往窯上一站,膠鞋底便開始熔化冒煙;鐵鍬一鏟,木把便被烤焦。頭幾鍬熱石灰裝到卡車車廂後,木底板被燙得發糊冒煙、鐵底板也連連發出“啪啪”地收縮聲響。至於細密難見的微粒粉塵,更是飄動瀰漫在整個空氣當中。為了保證出灰而又不發生燙傷事故,大家集思廣益想出了先扒開全部窯頂降溫,涼一塊,出一塊;邊晾邊出,晾出同步的好辦法。作業中,戴上防塵口罩後呼吸受阻、憋屈難受,最後大家乾脆都把它棄之一旁。這樣一來,執行出灰作業的九班戰友在3個多月時間內,都是是在毫無防護的環境中作業。他們每天擤出的鼻涕和吐出的痰液,幾乎全都是白色的固態物質,正好與我們燒灰的戰友相反。來自西寧的張雲林戰友,最終患上了“矽肺”病。直到現在,雖然時間已過去了38年,但他肺部的粉塵餘孽仍在時時作祟。

難忘的1980年,59團一營機槍連全體幹部戰士頭頂藍天、腳踏荒山,鬥高溫、抗嚴寒,戰勝了重重險阻艱難,共爆破採集搬運石料1.05萬噸、拉運煤炭2500噸、燒製石灰3500噸,保障了全團整體營建施工生石灰料的足量供應。施工結束後,連隊被光榮地評選為全團營建施工先進連。

賀蘭山下“煉石”記(下) ——五十九團一機連燒製石灰拾記

遠眺59團宗別立團部舊營房(李慶福提供)

(全文完)


原文編輯:曹益民

本文編輯:徐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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