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女子,卻是宋時相識


—讀《尋尋覓覓·卻是舊時相識/李清照傳》(白落梅)


曾經年少,尤喜易安先生詞。現在想來,當日喜歡,不過課本文選多為溫婉悱惻,正合了少男少女思春懷春的青春情懷。至於易安居士何許人也,生平簡歷為何,只當考試要點死記硬背而已,其詞章文句自然成為青春懵懂情愫暗渡的優美裝飾,直贏得明眸秋波暗許、才子倜儻自詡。及至不惑知天命,再品其詞,“千古第一才女”竟是舊時相識,不再以為一世婉約沉淪,其命運輾轉多變,詞風千機,自是獨斷雲嶺。
—題記
大時代背景下家學淵源
宋,是一個很別緻的朝代。
“可以用一闕詞換一壺酒,一卷詞換一座城池。宋的王,會寫瘦金體,善繪花鳥圖。宋的民,於閭巷深處,春風得意,即興填詞”。其父李格非,“蘇門後四學士”之一,得東坡先生超然風采,浩浩襟懷。其母早逝,繼母為當時狀元王拱辰之孫女王氏。其父曠達,待女如男,凡其所好,無不縱為。繼母為人溫婉,對其寵溺有加,此種家風,放在當下,也屬開明。易安先生所幸,當時無倆,幸甚至哉。
自小多才多藝的奇女子
性強記。縱觀歷史,但凡有成且留名於史冊者,無一不是博聞強記、過目不忘之人。易安先生亦如是。其在《金石錄後序》中言:“餘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

耽於賭。此好驚豔我對易安先生的一貫認知。其在《打馬圖經序》中語:“予性喜賭,凡所謂博者皆耽之,晝夜每忘寢食。且平生多寡未嘗不進者何?精而已…………”耽於賭,擅賭,精而已,多麼的霸氣自信!此序中還言:“慧則通,通即無所不達;專則精,精即無所不秒”。賭中亦悟道,果非凡俗之人!此好伴其一生。
尤善飲。易安先生存世詞作約45首,與酒有關聯者23首。其不居深閨,不好女紅,一有閒暇便呼朋喚友共飲,但未見其耍酒瘋,即便醉也醉得體面。縱觀其一生,前期嗜酒為愛好,後來買醉為澆愁。
萬千眾生尋一靈魂相通者廝守
“人世間,最大的幸運,是遇到一個與自己靈魂相通的人”。李清照是幸運的,本性灑脫,父母從之,元夜夜市,與趙明誠互見傾心,從此情愫款款,心思暗許,因雙方父輩各執新舊黨爭之一端,竟不能得父母之言允諾,各自神傷,只能遙想思念。卻不料徽宗即位,迂迴化解黨爭,二人婚事遂得重見天日。於是,兩顆相通的靈魂靈魂終得攜手共度。兩情相悅終得長久,後經離亂,黨爭重來,宦海沉浮,家道盛極而衰,雖有坎坷顛簸,及至夫君身死,總體仍是你儂我儂,神思默契。且不論後來易安先生感情幾經波折,縱觀其情感之路,大體亦屬得其所願了。

尋得歸來堂靈魂居處是故鄉
讀此傳記,最喜不過此。歸來堂,是易安先生歷盡劫波,覓得的一處靈魂居所。繁華落盡,看過人世冷暖,無懼江湖險惡。偏居歸來堂,讀書,填詞,賞金石。與君守晨昏,烹茶,飲酒,賭書贏。堂前燕去來,歲月居無定。不問他年幸與難,但守眼前人靜美。十年歲月,縱有風流詞筆,也無法描摹殆盡,到頭來,武陵人遠,多年守候,換來丈夫新歡相守。在那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時代,這種行為也無所謂背叛,但在兩人一路走來的患難與共面前,卻成為一種實實在在的傷害。歸來堂,再也留不住容不下一顆孤獨破碎滄桑的靈魂。易安先生終究還是離開了歸來堂。
心有蓮花終是歲月靜好
縱觀易安先生一世,一段煙雲,眾生萬千,因了其才情,因了其詞句,和極少數的人傑地靈在歷史長河中留下了些微痕跡,其餘普羅大眾皆歸於塵土。
易安先生一生鍾情於填詞抒懷,及至老去,更見渾然天成,歲月積澱的厚重,成全了易安先生的返璞歸真。見慣了宋的風花雪月黨爭無情戰亂流離情海生波,如果說人生是一場沒有歸途的修煉,易安先生的人生就是一卷用詞章暈染出的宋的興衰史。如果人真的有靈魂,那麼易安先生的靈魂也是眾生靈魂中最閃亮最躍動最風情萬種的那一顆。

詞里人生花千樹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如夢令)】
易安先生7歲隨父入京華,風華無雙,後作此《如夢令》,一時間,名動汴京。“當時文士,莫不擊節稱賞,未有能道之者。坊間傳聞,後來成為其夫的趙明誠當時頗不服,將此詞混於其所做十餘篇中,請人研判,幾經篩選,唯餘“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三句。遂服。
【和羞走,倚門回望,卻把青梅嗅】
初見心儀之人,小女兒情態任性嬌羞敢做敢愛。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剪梅)
相思姿態,自成風流。
【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相思成災。
【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寂寞,孤獨,無人訴。驛寄梅花能傳情。奈何堪折已折,卻不料尋遍天上人間,無人可寄,即便有人,亦不堪寄。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千古愁,欲說還羞。千古事,唯有沉默。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只恐雙溪蚱蜢舟,載不動,許多愁】
悲傷如海!
因了易安先生,詞作自此自成一派,“別是一家”。其於詞,見解獨到:
評柳永“詞語塵下”。
評張先、宋祁“有妙語而破碎”。
評晏殊、歐陽修、蘇東坡“句讀不葺之詩”。
評賀鑄“少典重”。
評晏幾道“無鋪敘”。
評秦觀“專注情致,而少故實”。
評黃庭堅“尚故實,而多疵病”。
直爽,大氣,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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