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远山的吆喝

乡土散文:远山的吆喝

风轻云淡炊烟袅袅,群山脚下寂静的小山村笼罩在晨雾中。

豆腐,大豆腐,豆腐……

随着一声声吆喝,惊醒了沉睡中的大山人家。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改革开放的春风好像刚刚“雨露”到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村民们一个个吊儿郎当地披着衣服蹋拉着鞋,端着盆的、拿着瓢的三三俩俩地聚集在豆腐坊门前。不是山里人好这口,苦春头子你说能吃啥?山野菜还没下来,家里的菜早就吃光了,大豆腐二豆腐(干豆腐)家常菜。成片成片的荒山黑土地随便种,只要你有力气刨个坑撒上种,上秋就能打半瓢豆子,那年头粮食不值钱,黄豆家家有。

豆腐坊是农村最传统的一间小下屋,紧挨着三间草房。豆腐倌叫赵老五,一说老五这话可就长了,小时候老五家特别穷,亲哥五个他是最小的,吃不饱穿不暖的,小时候也没上过学,没事就待在豆腐坊里,经常帮老豆腐倌推推磨搭把下手。小孩子嘛就喜欢喝碗浆子啦吃个豆腐皮啥的。老五更喜欢住在豆腐坊里,一是豆腐坊冬天炕热乎,二是老豆腐倌老伴没好几年了也是一个人。

老豆腐倌就一个儿子叫钱老疙瘩,这小子从小就好吃懒做,他爹像驴似的在小下屋拉磨他就在上屋睡大觉,抱磨杆子推磨那不是他的性格。出去打工吧,他不好好干,东一趟西一趟的路费没少搭,大子没拿回来一个,见硬就回头累一点活就不干。喝酒行,他是天天喝顿顿喝,别人喝多了吐,他喝多尿裤子。啥人啥命,就这样的人早早就说上了媳妇。

乡土散文:远山的吆喝

老疙瘩媳妇叫瑛子,细高挑大个,白白净净的即贤惠又能干,十七八岁就嫁给了老疙瘩。有人说瑛子是老豆腐倌花钱给老疙瘩砸来的媳妇,那个年代就那样。反正老豆腐倌做半辈子豆腐可是没少攒钱,据说都给瑛子家过彩礼了。这就是山里人说的“好汉没好妻赖汉守花枝。”几年后,瑛子为老豆腐倌生三个大孙子,现在三个孩子都满地跑了,老豆腐倌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抱着豆腐杆几圈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大家子好几张嘴全靠这个豆腐坊撑着,有的时候得空瑛子也过来打把下手。

老五和村里的年轻人一样,农忙的时候哥几个种地,农闲的时候也在家附近打打工。那时候打工不挣钱,好小伙子当一天力工才挣八块钱,瓦工才25块钱一天。再说了山里人哪会这手艺啊。苞米八分钱一斤,二斤半苞米换一根麻花,一斤黄豆换三块豆腐,其实做豆腐还算一个正经营生。老五回来的时候还住在豆腐坊,有的时候也帮老豆腐倌做豆腐。

没有人记得老豆腐倌是哪天没的,据说是一场急病。后来附近屯子、本屯子谁家再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找老五加工豆腐。老五的豆腐做的比老豆腐倌的豆腐好,块大、不掺渣子。你是沾酱吃、打酱吃、炒着吃、炖着吃咋的都行。时间一长,干脆老五也就不出去打工了。他是早上起来卖豆腐,下午挑水泡豆子,半夜起来自己推磨磨豆腐。那时候做豆腐还没有毛驴,老五全靠自己的好体格子。老五只管做豆腐卖豆腐,瑛子管账,有的时候瑛子也去卖豆腐。

有人发现小下屋收拾干净了,光棍的破旧行李换上了崭新的绣花双人大被。平静的小山村可有新闻了,有人说老五和瑛子好上了。还有人说老豆腐倌在世的时候就有这事、这都是老豆腐倌安排的。搞破鞋也好拉帮套也罢,人家瑛子愿意老疙瘩没脾气,老五本来就是光棍一个和瑛子岁数都差不多,时间一长这事也就过去了。

就这样,三个半大小子该上学的上学,该念书的念书。三个孩子和老五处得都挺好,五叔长五叔短的。菜是一样的菜饭是一样的饭,吃饭的时候三个孩子争着抢着把饭菜送到小下屋。有一回最小的孩子小三,撒娇骑在老五的脖子上。嘴里喊着:“驾!驾!五叔快跑!五叔快跑!”那一次老五好像真地急眼了狠狠地把小三摔在土炕上,小三哭了,瑛子也哭了,老五也哭了。老五一连在炕上躺三天,豆腐都没做。

乡土散文:远山的吆喝

从此以后,老五和瑛子是边做豆腐边养猪,从来没闲着过。几年下来这日子可不比从前了,老五先是买了个小毛驴,几年后又买了台电动磨豆腐的机器。据说老五的三哥和四哥说媳妇都是瑛子拿的钱,从这两件事情上咱得说瑛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那时候有的人家还没有电视,老疙瘩家就买了一台21英寸大彩电,这帮老爷们老娘们没事的时候就聚在老疙瘩家,除了看电视就是扯闲白,嘻嘻哈哈离不开男女那点事。山里人就那样,咋闹也不急眼,老疙瘩说穿在身上的是衣,死了埋在一起的是妻,他依旧是小酒顿顿喝,裤子天天尿。偶尔看见老五和瑛子去赶集回来的时候还拉几箱啤酒。据说老疙瘩现在不光喝白酒也喝啤酒了。

四季轮回,岁月讴歌。唱的是不老的年华,写的是美好的生活,大山脚下那个熟悉的小山村再也听不见那熟悉的吆喝声啦。清晨,屯子里静悄悄的,偶尔听见几声鸡叫,母鸡的叫声很有特色:“哈哒,哈哒,我下蛋啦,我下蛋啦!”老旮瘩的三个儿子大学毕业后都在城里参加了工作,老疙瘩和瑛子也进城享福去了,有人在公园里看见瑛子和老疙瘩在跳广场舞。说瑛子更漂亮了老疙瘩也不喝白酒了,喝酒就喝点啤酒有时候也喝杯红酒,现在也不尿裤子了。老五住进了乡里的敬老院,亲哥几个常去看他,老三老四早就当爷爷了。对了老五现在也喝酒了,有时候喝完白的也喝瓶啤的,说这叫一主一挂……

审阅:高蕊

简评:“拉帮套”在过去由于丈夫患重病,不能抚养妻室、赡养老人时,在征得丈夫同意后,另外寻找一名心地善良的男人担负起全家生活。老五就是在瑛子与老疙瘩的家庭里承担这一角色的人。当老五把他当马骑的孩子摔在炕上时,我们看到老五敏感的神经被刺痛了;当年老的老五住进养老院,喝酒都要喝出一个“一主一挂”时,我们看出了孤独的老五心里的苦涩。

作者:张学军,50周岁,吉林省榆树市土桥镇人,编剧,导演,自由撰稿人,现任长春市星梦影视活动策划有限责任公司法人。

编辑: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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