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丨鬥面

□蘇敏

我素來是個要面子的人,今天真算是丟了個大面兒。

面兒這東西,貌似看不見摸不著,今天我這才發現,丟面子這事兒著實似丟了一個什麼真物件兒一樣,而且是一件緊手的東西。丟了的東西大多是能找回來的,而丟了的面兒想要給找回來卻總不知道從哪兒找。幸得今日遇見的人心胸寬廣,不予計較,才讓我終得以從這件事情中“逃脫”了出來,不然我還真不太知道這事兒該怎樣收場才好。

不過儘管如此,我卻已是忸怩不安,面紅耳赤,說起話來吞吞吐吐,彷彿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大錯。

在外邊丟了面子,看看能不能回來從面中給找回來。我說的是吃的面。

晚飯我總習慣吃麵條。一個人的晚餐總不能太正式,比如煮一鍋飯,燒幾個菜,燙一壺酒,這不僅有些奢侈,更主要的是腸胃並不願意接受。大腹便便的樣子我一直是不能容忍的,別人的肚腩管不著,我自己的一定要管住,稍稍冒出來一點,我就告誡自己,晚餐超量了。我儘管從來沒有去過健身房,但腰圍一直保持得很好,前些年是二十八,現在也就二九三十不到的樣子,每次新買回來的褲腰帶總要剪掉一大截兒,否則是派不上用場的。但晚餐也總是不能太馬虎,比如一個水果,一桶泡麵,不是萬不得已,這樣的事情我也是不幹。於是,得找個折中的辦法。既要填肚子,保持一定的營養與能量,也還得保持這二八二九的身材。思來想去,唯有這麵條正好。

晚潮丨鬥面

作者供圖

袋裝的乾麵條並不是首選。能買上新鮮的溼麵條當然更好,一個人的分量最多不要超過兩元錢的,一般情況下一塊五毛錢的分量正好。多少錢一斤我是不太清楚的。下了班,去菜市場買麵條,攤販都知道我要什麼樣的,要多少斤兩,彷彿這已經形成了一種固定的儀式了。他們還會知道我除了要些麵條之外,還會配上山藥,土豆,西紅柿,大蒜,香菇,青菜,芫荽等之類,儘管買的東西不多,但一來二去,已是熟客了,他們一般都會贈我一根兩根香蔥的。別小瞧這一兩根香蔥,送給你總讓覺得有佔了人家便宜的感覺,而且一碗麵條做好了,不撒上一點蔥花,似乎總會覺得少了些什麼?當然,我有時還會奢侈一點,比如加個雞蛋(必須是土的),幾兩牛肉或者羊肉(較貴,並不經常),幾隻蝦,或者一兩條小海魚之類。這樣算起來,一碗簡單的麵條我也可以玩著花樣去做,與麵條搭配的輔助食物如果用排列組合計算,大概至少有幾十種以上吧。

我做的麵條花樣多,但我並不是個花心的人。就像我的胃囊,吃慣了某個地方的食物之後,就很難接受另一處的食物了,彷彿食物與味蕾和胃囊之間已經形成了多年的某種默契,它們之間心領神會,情投意合,我無非是張個嘴牽個線搭個橋而已。我這些年,先是習慣家鄉的飲食,家鄉的飲食多鹽、重油、多辣,屬重口味;再是好不容易習慣了溫州一帶清淡的海鮮口味。但不管在家也好,在外也罷,一直好麵食兒這一口,從一而終,我從未背叛過。

只是有些奇怪了,我並不是一個北方人,卻不知為何習慣麵食。往上翻家譜,我的祖上也並沒有北方人的基因。或許是這不南不北的地域給造就的吧。女兒這一點隨我,幾乎可以頓頓麵食,她對面食的儼然更加多了一份鍾愛了。如果說我很多時候吃麵條是一種無奈之舉,而她則是發自味蕾與胃囊的喜歡了。

讀初中時,寄宿在鄉鎮上的中學裡。我們每天吃的都是大米飯,有時候隔夜的米飯有餿味,有時候的大米發黴了,洗洗那層綠色的黴菌,做熟了同樣能被我們吃掉。那時就常盼著能有一頓麵條或饅頭吃。老師們的早餐便是稀飯加饅頭。那白花花的饅頭啊,對於我來講,與女生們結實鼓脹的胸脯一樣,都具有極強的吸引力與誘惑力。每當看著白花花的饅頭從蒸籠裡拿出來,蒸籠裡冒出仙霧一般的熱氣和清香時,我們往往就管不住自己的哈喇子,流口水,咽口水,再流口水,再咽口水,直到老師們將一隻只白饅頭從我們眼前拿走,廚房裡只剩下一格格空蕩蕩的蒸籠為止。後來,我考上師範,差不多有一半的原因是,我覺得我以後有機會吃這飽滿鼓脹的白饅頭了。

菜市場買的溼麵條當然比不上自己動手做的手擀麵了。這些日子,在家陪女兒,每天早上給她做一碗手擀麵便是我的早讀課。但女兒起得早,七點必須趕到學校,等早上起來再動手和麵擀麵肯定來不及。於是,隔兩三天我就抽空擀一回麵條,擀好後用盤子裝好放冰箱急凍保存,待第二天早上拿出來煮。為了變些花樣,麵條裡我嘗試加些雞蛋,蔥花,芝麻等。每天早上看著睡眼朦朧的女兒將一碗麵條呼哧呼哧吃下去,我那愧疚的心似乎得到了一點點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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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圈裡有不少的北方人,他們都喜歡麵條。見過晉人玄武一人吃一大鍋炒麵,看他那津津有味的樣子,想必炒麵大概是他的山珍海味了。詩人石頭兄拿手的是“燜面”,怎樣一個“燜”法,我還真不太清楚。但這個“燜”字啊,似乎燜出了面的獨特的香味,這香味兒早在我的朋友圈裡飄蕩四溢開來。還有些女性友人,她們手更巧些,像亞榮姐姐,貌似看到過她用麵粉捏的各種小動物,兔子啊,羊啊,等等。當然了,除了北方的人愛面曬面,遠在南方之南的《天涯》雜誌的林森兄也常露一手。就在我打這篇字的時候,一江之隔的蔚藍兄正在給我留言說,他的基因裡也有面粉。

不過,我最想與詩人石頭兄鬥面。由於長期不用,我手擀麵的功夫已然有些生疏了,不過經過這幾日的操練,差不多恢復了有七八成的樣子。我想再過幾日,待我功力全部恢復時,找石頭兄鬥一回面。石頭兄是我在溫州洞頭認識的,他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粗獷的酒歌。石頭兄唱酒歌時摸頭,摸臉,振臂,歌喉如潮似浪,又如歌似泣。那時,我沒想到的是,一個唱酒歌的詩人,竟然可以將面擀得那麼薄,切得那麼細。

石頭兄,鬥面這事兒,你接招嗎?

蘇敏,男,浙江作家協會會員,曾獲溫州散文家獎,有作品入選散文年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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