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天。天光稍亮，村民們就被一聲尖銳的慘叫驚醒了。眾人拽上衣衫，爭先恐後奔著那音跑去。只見街頭人影疾飛，沙石暴走，破鞋底，爛袖子，大鼻涕.......隨風翻滾，百味兒齊全。
村民們一頭扎進金斯根院裡，登時被眼前的景象驚掉了下巴：只見金斯根的大黃馬正齜牙爆唇，啃食著大黑騾。那黑騾平時趾高蹄揚壯如犀牛，此刻卻似開了膛的老母豬，肚腸亂滾，小命嗚呼了。
那黃馬咧著大牙，“嚯嚯嚯”地啃個不停，間或衝大夥兒打個倍兒響的噴嚏，好似澆花，將血水噴灑眾人一身。
旁邊，金斯根婆娘的哭聲愈加婉轉悠揚，好似瞎子拉的二胡：這可咋辦哪？這可咋辦哪？這不知死活的畜生，怎麼突然就瘋魔了，生生把俺家大騾給嚼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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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村長李大嘴“赫赫赫”地清著嗓子，幾大步跨到臉色煞白的金斯根身邊，拍打著他的肩，滿臉沉痛地大聲說道：看看，看看，我昨兒說啥了？！都是張小龍那畜生乾的，它自個瘋不說，如今還禍害到別人！你們說，咱們就這麼忍讓著他，乾等死麼？
村民們一聽，立馬群憤激昂。孫二楞還是眯著眼兒，劉三歪卻如皮球高高彈起，扯著喉嚨吆喝：不能這麼著了，再這麼幹耗下去，咱們都得死，要斬草除根！！！
不想此刻，張小龍恰好趕到，他頂著眾人血紅的眼光，一步步走到啃肉的牲口前，仔細地查看一番，隨後朗聲說道：這個病兒，不是我家牲口傳染的，我家的只打噴嚏啃木頭，一點葷腥都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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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就被李大嘴打斷了：張小龍，你不要信口開河！這病，就是從你家傳出的。我問過村裡的先生了，瘋病兒都是長腿的，不光長腿，還會變身。老餘，你說是不是？
村裡唯一的先生老餘，慢悠悠地從人群內擠出。他滿面滄然，止不住地點頭嘆氣：“是這麼回事兒的。這瘋病啊，跟其他的不一樣兒，會跟風兒跑。不光抓不著影兒，還能變化，變得越來越能耐，越來越兇惡。”
“我沒見過，可小時兒倒聽我太爺說過一回：老早以前兒，咱村也出過這事，全村的牲口都病了，不光啃光了房屋，連人都咬死一大半.........後來他們逃到山裡，等那群牲口全餓死餓跑了，才回了家......”
聽了先生這番話，村民們皆兩股顫顫屁滾尿流，有幾個膽小的，幾欲奪路逃難去。
這時，張小龍卻舉起手來，高聲大喊：鄉親們，先不要慌。你們且聽我說兩句。這病兒，要是真是傳染的，那我就有法子治它，大夥兒也親見了，我家的驢子喝了藥，現在不好好的麼？！今兒當著大夥兒的面，我來灌藥，大夥兒也好做個見證。
說著，張小龍衝婆娘喊：拿藥來！
張小龍婆娘拎著壇白甕，輕移蓮步，儀態萬方地走出，將它遞給張小龍。村民們立馬翹足伸頭，瞪直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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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張小龍一手託甕，一手扯著母馬耳朵，抬臂就要灌。金斯根的婆娘卻立馬跳來，搶過那甕，厲聲尖叫：不成，不成，俺母馬可是懷著種兒呢，這一甕下去，病好不好另說，肚裡小畜生要是沒了，可就心疼死俺了！
張小龍大驚失色，忙問道：這麼金貴，誰下的種啊？
金斯根婆娘尖聲細氣地嚷著：這可是村長家的大黑弄了三回才種上的，可不心疼死人咋地？！
張小龍轉向村長，只見村長挺胸仰頭，鼻孔冒煙兒如噴氣機。張小龍開始搖頭：這就怪了，我突然想起，俺家馬瘋的頭幾天，也給村長家的大胖驢弄過，回來就病了，莫不是......
李大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孫二楞卻踱著步子走了出來，憑空砸下一句話：這事兒，真是弄的人頭大！剛說完，孫二楞的頭“噌”地暴漲了幾寸。
只見他吃力地搖著冬瓜頭，嘿嘿大笑：既然要找根兒，不防去瞅瞅村長家的牲口吧。要是驢沒事兒，再來找小龍也不遲。說完，孫二楞振臂大呼：大夥兒，跟我走！
眾人連跑帶嚷，如群蜂追花兒，奔向村長家。
村長婆娘遠遠瞅見，登時手腳綿軟，化成一灘肉泥。所幸，所幸，村長立馬收縮鼻翼，氣流倒壓撐爆屁眼，才騰空飛躍搶先到家。
眾人擠擁著向前，卻被村長一噴嚏打回三米開外。村長揉著鼻腔，搖頭晃腦地說：鄉親們，驢就不必看了，既然瘋的是馬，那不如直接看靠我家的馬好了。說完，一哼鼻，劈空跳下一頭大黑馬來。
只見那馬挺胸擺尾，蹄高氣昂，雙眼血紅，口吐雷火。不過幾秒，就飛奔幾十裡，氣兒都不喘，又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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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狀，無不瞠目結舌。李大嘴肥面含春，半身搖曳：瞅瞅，瞅瞅，咋樣兒？！要我說，咱們村裡，還能找出比這個還壯的烈貨麼？今兒當著大夥兒的面，我把話先撂這兒：以後誰想配種，只管說，我老李是來一個接一個，絕不推託，誰讓咱是村長呢？！
眾人聽了，還未來得及表態，劉三歪卻先彈出，一頭拱到村長腳邊，搗蒜似的邊磕邊喊：村長就是俺們的親祖宗，說真話，辦實事兒，有您護著俺吧，做鬼也甘心！
張小龍走上前，想問公驢的事兒，卻被孫二楞拽住了胳膊。孫二楞嘿嘿幾聲，對大夥兒喊道：算了，兄弟！今兒就到這兒吧，大夥兒折騰半天，也累了。不過死個畜生，總不能攪得人沒活路吧。天有天理，人有人道，該幹啥就幹啥去吧，你們說，是不是？！
原創文學，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