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苟能立志,何事不可為?

曾國藩的一生,十分重視立志,這在他的家書中便有所體現。

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他寫給弟弟的信中,充分說明了樹立遠大志向的重要性。

曾國藩:苟能立志,何事不可為?

家書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自七月發信後,未接諸弟信,鄉間寄信,較省城寄信百倍之難,故餘亦不望。

然九弟前信,有意與劉霞仙同伴讀書,此意甚佳,霞仙近來讀朱子書,大有所見,不知其言語容止,規模氣象如何?若果言動有禮,威儀可則,則直以為師可也,豈特友之哉?然與之同居,亦須真能取益乃佳,無徒浮慕虛名;人苟能自立志,則聖賢豪傑,何事不可為?何必藉助於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為孔孟,則日夜孜孜,唯孔孟之是學,人誰得而御我哉?若自己不立志,則雖日與堯舜禹湯同住,亦彼自彼,我自我矣,何與於我哉?

去年溫甫欲讀書省城,吾以為離卻家門侷促之地,而與省城諸勝己者處,其長進當不可限量,乃兩年以來,看書亦不甚多,至於詩文,則絕無長進,是不得歸咎於地方之促也。

去年餘為擇師丁君敘忠,後以丁君處太遠,不能從,餘意中遂無他師可從。今年弟自擇羅羅山改文,而嗣後杳無消息,是又不得歸咎於無良友也。日月逝矣,再過數年,則滿三十,不能不趁三十以前,立志猛進也。

曾國藩:苟能立志,何事不可為?

譯文如下:

四位老弟足下:

自七月發信以後,沒有接到弟弟們的信。鄉里寄信,比省城寄信要難百倍,所以我也不著急。

然而九弟上次來信說他有意與劉霞仙結伴讀書,這個想法很好。霞仙近來讀朱子的書,大有心得,但不知道他的談吐舉止、規模氣象怎麼樣了?如果言語行為有禮,風度威儀可為表率,那麼拜他為師也可以,哪裡只限於朋友呢?但與他同住,也要真有收益才好,不要徒然仰慕別人的虛名。一個人假若自己能立志,那麼,聖賢豪傑做的事情都可以做,何必一定要藉助別人呢?我想仁,仁即可以達到。我要做孔、孟,那就日夜孜孜以求,唯有孔、孟之道才去學,那又有誰能抵禦得住呢?如果自己不立志,就是每天與堯、舜、禹、湯同住,也是他是他,我是我,他又與我有何關係?

去年溫甫想到省城讀書,我以為離開家庭侷促的狹小天地,而與省城那些強過自己的人相處,進步一定不可限量的。誰知道他兩年以來,看書亦不太多,至於詩文,則更是沒有長進,因而不得歸咎於居處的侷促。

去年我為他選擇拜丁君敘忠為師,後來因丁君住得太遠了,不能跟他學習,我印象中便沒有其他老師可從了。今年弟弟自己選擇羅羅山改文,以後卻杳無消息,因而又不得歸咎於沒有良師益友。日月時光飛逝,再過幾年就滿三十了,不能不趁三十歲前立志猛進。

曾國藩:苟能立志,何事不可為?

曾國藩家書中勸弟教兒立志向學的信非常多,自道光二十年入翰林院開始他的宦海生涯,至同治三年官至兩江總督,成功剿滅太平天國之後,他一直非常重視“立志”對一個人一生的修煉和重大影響。

立志對一個人的一生確實有著舉足輕重的重大意義。兩千五百年前,孔子即登高表明心志,他站在山頂,極目遠望,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眼前群峰匍匐,萬壑流雲;胸中榮辱皆忘,意遠神清。於是他毅然離開家鄉魯國,周遊天下,遂成一代儒學宗師。

由此推想,煩惱意即人生,立志恰如登高,攀登愈高拔則立志愈恢弘。或許我們都曾有過這樣的感觸:每當心情煩悶或憂傷之時,登高舉目遙望遠處,蒼茫的大地與廣袤的時空會帶給遙望者一種延展的改變、距離的籠罩之感,繼而暫時忘卻眼前與一己的苦悶與煩惱。這是因為登得高即望得遠,而立志好比登高,對遠方的事物瞭然於胸,確知自己的發展方向與前途所指之後才能更好的上路。

古往今來,仁人志士無不將“立志”看做邁向成功人生的第一步,作為排除萬難,駛向理想彼岸的原動力。

曾國藩:苟能立志,何事不可為?

為今人耳熟能詳的秦末農民起義將領陳涉年輕時做僱農的一句“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道出了自己的理想與抱負,日後果然起義大旗一揮,應者雲集,八方響應。義軍將士英勇鏖戰,起義浪潮此起彼伏,搖搖欲墜的秦王朝頓失半壁江山。

三國時期蜀漢名相諸葛亮著名的“志當存高遠”“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不單是對後輩諄諄教誨,也是其自己躬耕時獨善其身,興蜀時兼濟天下的座右銘。

北宋時期著名的文學家、藝術家蘇東坡在《晁錯論》中說:“古之立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志。”既說明了欲成大事,除了具備個人卓爾不群的才華之外,更需要堅忍不拔的意志。

曾國藩還認為,立志之後,萬事須靠自己,與聖賢大德拜師結友固然對提升個人的素質與修養非常重要,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然而,環境只能對人身固有的能量產生削弱或滋養的作用,並不能從根本上對其“消磁”,人終其一生,周遭的力量再強大抑或再弱小,遊歷的空間再宏大抑或再逼仄,終究不能泯滅人發自內心、本能的滿腔熱忱激情與襟懷抱負。

由此,僱農陳涉的“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與詩仙李白的“大賢虎變愚不測,當年頗似尋常人”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曾國藩:苟能立志,何事不可為?

“立志不隨流俗轉、留心學到古人難。”無志者常立志,有志者立長志。丈夫當立志,立志當高遠,高遠正年少,成功者無不是從年輕時即立下宏偉志願,即使一時身居陋室,饔飧不繼,路人不解似做困獸之鬥,然心似琉璃,身有皈依,不為眼前身外迷惑煩惱,寄心於明月他鄉,終將創立經天緯地的事業成就。

東漢名將馬援少有大志,以“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自勉,後終為國立下赫赫戰功。

少年范仲淹“斷齏畫粥”,不捨晝夜,奮然研讀,終成一代名臣與名傳後世的文學家。人不僅要立志,立志還須少年時!

孔子說:“吾十有(又)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孔子十五而立志於學,雖政見未圖、功業未謀,然終成名傳千秋萬古的儒家學派創始人。他所講的“立”,即指古人對君子的要求——立德、立功、立言。少年時不立志向學,三十歲是肯定立不起來的。中國古人的平均壽命只有三十五歲左右,現代人的平均壽命則比古人要高出很多。但無論古今,三十歲都是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之一。

撫今追古,也許我們可以拋卻古人受時代侷限的某些具體的愚忠愚志,但古人對立志的勇氣與精神、毅力與氣概、信念與真誠卻依然值得我們借鑑。

曾國藩:苟能立志,何事不可為?

時值繁華盛世,今人以開闊的視野眼界、悠遠的歷史積澱,更該立下較古人更為恢弘遠大的志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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