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遂夫:痛悼李希凡先生

鄧遂夫:痛悼李希凡先生

近年來,凡驟聞紅學領域的每一位和我曾經情感相依的前輩師長不幸辭世,我都會在震驚與痛惜的強烈衝擊下,油然升起一縷悔恨自責之情。對恩師周汝昌先生和馮其庸先生是這樣;對今晨(2018年10月29日凌晨1時52分)剛辭世,享年91歲高齡的李希凡先生亦如是。

因為近七八年間,由於諸多緣故,我雖然說不上遠離塵囂,在一定程度上遠離了主流紅學界則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在此不說也罷!

但李希凡先生在我心心念唸的記憶中,從來就沒遠離過。雖然在實際的生活空間,就像與汝昌師在七年前最後一次相晤作別即成永訣一樣,我和希凡先生在十三年前相晤作別後也再無機會見面。直到噩耗從天而降,方覺悔之晚矣。

希凡先生在我的心目中,始終是一位地道的仁厚長者,一個大好人。

我倆之間自從38年前相識以來,除了偶爾的見面寒暄或略事交談,幾乎從無個人的私交,連信札往還也極為稀少。可以說是典型的君子之交。

然而我倆之間的有限交往,自始至終透露著真誠二字。

我倆在學術觀點上,相互間明確表示認同和讚賞者有之,但不多;相互間表示有異議並委婉提出批評者亦有之,但同樣比較少。因為希凡老的研究方向和我不一樣。儘管如此,我一直打心眼兒裡對他永存敬意;他也在不同的公開場合對我的研究表示尊重,甚至予以肯定。

記得在我初入紅壇,成果還不甚多,沒有多少東西可以被希凡前輩提及的時候,他在眾人面前提到我,仍不忘誇我一句:“小鄧的文章,寫得非常漂亮!”

而最讓我感到驚訝不已的是,希凡先生在北京應邀參加我的《草根紅學雜俎》一書的專家座談會時,竟有如下真誠、謙遜卻不失客觀的評論:

“我是不承認自己是紅學家的,我是搞評論的。我對《紅樓夢》所有的紅學問題很少發表意見,我不研究。版本哪,身世考證哪,這些都未在我的眼界之內,我也不太多看。倒是對是不是曹雪芹寫的,我比較有把握。現在再來否定是曹雪芹寫的,這個反駁的證據已經足夠了。像他那個(按:指我發表在《紅樓夢學刊》的第一篇、且是由他閱稿後推薦給主編的論文《脂批就是鐵證——關於〈紅樓夢〉作者問題與戴不凡同志商榷》),真是已經足夠了。反正我們的鄧遂夫同志大概是搞紅學的,他有發言權。

“其實我痴迷的是曹雪芹的文字,其他我都不懂。所以我說我不是紅學家。但他是紅學家,真是紅學家。我看他文章的題目,大部分都是,每個領域他都涉及。的確紅學是一門特殊的學問。我自己不同意他的很多意見,但我不反對百家爭鳴。而且他自己有所見,敢於發表。”(參見博客置頂文章《解密一份歷史性文獻》)

希凡先生作為紅學界的老前輩,作為當時中國藝術研究院的執行副院長,有這種自謙的誠懇表述;特別是對一個與其大部分學術見解並不相同的晚輩,能作如是胸懷坦蕩的愛護性、勉勵性的評價,在當今的紅學界確實難能可貴,令人敬仰。

而在上世紀90年代後期,我因故真正告別了一段時間的紅學研究,很無奈地在海南島“下海”。有一次偶然應邀參加97'北京國際紅樓夢學術研討會,與眾多師友久別重逢相見甚歡;希凡先生在和我的一次會後交談中,居然向我這個晚輩聊起了他對當前紅學領域一些亂象的不滿,讓我感到有一種貌似同齡朋友之間互倒苦水的況味。這是我們相識多年來最無拘束的一次私下交流。故回到海南後,我第一次和希凡先生有了一些寫信問候的情況,偶爾還把我在報刊發表的一些文章寄給他看。至今我還完好地珍藏著希凡先生向我贈書並繼續聊起他對學界某些不滿話題的一封信,以及不知是誰拍下的我和希凡老及北大沈天佑、韓國崔溶澈、南京彭崑崙等幾位先生在那次國際研討會上的合影。在海南期間,其他更多的信件與留影大都因故丟失,所以僅存的鳳毛麟角尤顯珍貴。

今晚,情不自禁地翻出這張略顯模糊的合影和僅存的信件,看著照片上希凡先生高大的身影、寬厚的笑容,以及他信件上那質樸無華、一絲不苟的筆跡和話語,眼淚不知不覺地迷離了我的雙眼……

尊敬的希凡先生,您的音容笑貌必將永遠留在我心間!

祝您一路走好!

後學 鄧遂夫 拜叩致哀

2018年10月29日23:21:56 於蜀南釋夢齋

鄧遂夫:痛悼李希凡先生

鄧遂夫:痛悼李希凡先生

鄧遂夫:痛悼李希凡先生

筆者九十年代在海南最南端的“天涯海角”留影(上圖)

筆者在海口畫的鋼筆素描和寫的歌曲(下圖)——表達了渴望登上夢中海岸的的情懷

鄧遂夫:痛悼李希凡先生

【鏈接】著名紅學家李希凡逝世

2018年10月29日 20:32 新華網

新華社北京10月29日電 記者從中國藝術研究院獲悉,著名文藝理論家、紅學家李希凡於2018年10月29日凌晨1時52分在北京家中逝世,享年91歲。

李希凡1927年12月11日生於北京通州。1953年畢業於山東大學中文系,1954年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研究班。歷任人民日報社文藝部編輯、評論組長、副主任、常務副主任,中國藝術研究院常務副院長。

1954年,李希凡和藍翎共同撰寫和發表了《關於〈紅樓夢簡論〉及其他》和《評〈紅樓夢研究〉》,開闢了從廣闊的社會歷史背景出發分析《紅樓夢》藝術成就的研究道路。在此後60餘年的學術生涯中,李希凡堅持用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為哲學基礎研究中國古典小說、戲曲、中國現代文學、魯迅創作、電影創作等,集中對《紅樓夢》各方面的藝術成就特別是人物形象塑造的成功經驗做了深入而細緻的研究。出版有《紅樓夢評論集》《弦外集》《論中國古典小說的藝術形象》《寸心集》《紅樓夢藝術世界》等,主編《紅樓夢大辭典》《中華藝術通史》(14卷本)等。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