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英国政府开展了一轮应对流感大流行的大规模演习,代号天鹅座(Cygnus),为期3天,共有来自包括卫生部等13个政府部门、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HS)以及其他地方单位的近一千名工作人员参加。
这场模拟防疫的结果是,新型呼吸道病原体生猛无比,打了英国的医疗系统一个措手不及:呼吸机不足,重症监护病床不足,NHS的工作人员的个人防护设备严重不足……
2020年的10月,英国真实地感受着新冠二次疫情的生猛,因为他们似乎未从2020年春天的第一波COVID-19高峰中吸取教训,就好像当时的他们也未从四年前的天鹅座演习中吸取教训一样。
结束了相对安宁的夏天,英国遭遇了比此前凶猛数倍的二次暴击。夏季大部分时间的每日新增确诊数(7日滚动平均值)都少于1000例,但从9月开始增加,新增病例数暴涨:10月5日的新增确诊病例有35554例之多,到10月23日,这个数字达到了41769。
与天鹅座演习的情形差不多,从3月底开始的第一波疫情高峰给英国带来了巨大的医疗资源压力,NHS内部的个人防护装备严重短缺,医护人员呼吁公众捐赠口罩等物资,甚至不得不自制口罩或用垃圾袋作为临时防护。
虽然当前的英国政府在个人防护设备的配给方面做得更好了,但医疗物资短缺所造成的恶果是非常严重且深远的——截至9月3日,英国有649名医护工作者死于新冠病毒,仅次于墨西哥和美国——这也为二次疫情的大暴发埋下了伏笔。
当然,医护人员的折损只是疫情升级的一小部分原因,更大的问题出在防疫策略上。
复兴餐饮,“向前迈出了一步,接着又向后退了五步”
在美国,公共卫生事务主要由州和地方政府负责;英国则不同,大多数公共卫生指令直接由首相发出(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略有回旋余地),而英国国会内部又欠缺权力制衡机制,因此鲍里斯·约翰逊的决定往往可以不受干扰地落实。
那么他在防疫策略上做过什么失当的决定吗?
答案是肯定的,约翰逊在夏天制定的扶持餐饮业的计划被很多专家抨击为“一场公共卫生灾难”,计划推行后,故事也的确朝着灾难发展。
3月20日,英国的疫情刚刚起步,卫生部门累计确诊了1254例感染者,约翰逊下令关闭英格兰全部的咖啡馆、饭店和酒吧。
但进入7月后,眼看着每日新增病例降至四五百的首相决定重新开放酒吧和饭店,且不设口罩强制,还允许两个家庭一起用餐,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起来可有可无的“须做好清洁和通风工作”。
7月15日,约翰逊计划为外出就餐食客提供餐补,这一浮夸的计划博得了无数英国老百姓的欢心。
餐补计划有一个响亮的名号——“下馆子就是帮大忙” (Eat Out to Help Out),具体的补助规定是这样的:
政府会在8月份的每个星期一、星期二和星期三为每位下馆子的民众支付一半的用餐费用(每餐补助金额最高不超过10磅,约合人民币88元);餐馆类型不限,用餐者身份不限,用餐次数不限。
按照约翰逊和财政大臣里希·苏纳克(Rishi Sunak)的说法,该计划的目的是拯救疫情下的英国餐饮业,但这场拯救很快变成了更深的伤害。
公共卫生领域的专家在看到此消息时集体无语。用WHO国家和全球卫生法中心主任、牛津大学研究员劳伦斯·戈斯汀(Lawrence Gostin)的话说:“一言以蔽之,疯了。这种决策简直就是在和公共卫生领域的专业知识唱反调。”
密闭的公共用餐环境可以为病毒传播提供极大的便利,已有不少前车之鉴证明了这一点。例如美国CDC公布的一份报告明确指出:外出吃饭的成年民众感染COVID-19的风险比其他人高1倍。
这些案例和数据都应作为关键材料被决策者重点考察,但显然,英国首相还是认为复苏餐饮经济是两害相权时的更优选择。而这次失策直接推动了新冠肺炎的反扑,如前文中新增确诊趋势图所示,餐补八月结束后不久,感染者人数便急剧增加。
虽暂无正式发表的论文分析这个问题,但很多研究者都明确指出了二次疫情与餐补计划间的关联。例如牛津大学繁荣之路委员会的研究和政策负责人托比·菲利普斯(Toby Phillips)曾给出斩钉截铁的结论:9月初新增病例的增加与餐补计划“步调一致”。
疫情加重的结果就是餐饮行业的二次受挫:餐补计划结束3周后,约翰逊又开始限制餐厅和酒吧的营业时间,“这就好像向前迈出了一步,接着又向后退了五步” 。
约翰逊本人也承认,他的计划可能在新一轮的COVID-19高峰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他对“自大流行开始以来发生的一切负责”。
病毒检测和接触者追踪方面也不给力
英国政府在病毒检测和接触者追踪方面的反应也显得很笨拙。
NHS一直在尽力为有症状患者以及所有NHS的工作人员提供免费的病毒检测,但试剂盒的短缺令他们有心无力。
约翰逊的一位高级部长于3月31日宣布,测试所需的化学试剂一直处于短缺状态,而英国化学工业协会也在同一天向媒体承认了这个问题。
政府于3月12日取消了对早期接触者的追踪工作;约翰逊的一些科学顾问认为,有太多的潜在病例无法追踪。接着,确诊和死亡病例数激增,第一波疫情高峰来临。政府于4月启动了一项新的追踪计划,但推行得并不顺利。
不少国家(例如中国和韩国)都在疫情早期使用了接触追踪APP,收得奇效。鉴于此,英国政府也从3月开始着手这方面的工作,但他们开发的APP因某些技术问题被迫于6月份停用,直到9月下旬才恢复使用,这也使他们错过了宝贵的早期数据。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错误出在统计工作上。10月初,也就是二次疫情愈演愈烈的时间,英格兰公共卫生局(PHE)承认:由于IT错误,在9月25日至10月2日之间被确诊为阳性的近16000名感染者的数据被排除于英国的每日统计之外。这意味着与他们接触过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感染,而是继续正常的社交生活。显然,我们很难不把这么大的一个纰漏与进入10月份后暴涨的确诊病例数联系起来。
在新冠病毒还未现身的2019年,英国的全球卫生安全指数(GHS Index)位居世界第二,仅次于美国,遥遥领先位列51的中国,不过奇妙的SARS-CoV-2将权威的GHS译成了一部黑色喜剧。
END
资料来源:
Boris Johnson’s response is likely to blame for the country’s record-high case cou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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