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兩株樹,一株是銀杏,另一株也是銀杏

懷念兩株樹,一株是銀杏,另一株也是銀杏。(這裡,向魯迅先生致敬)

少時,住在小鎮上。鎮子破舊,安靜。僅有的一條坑窪馬路,穿鎮而過,兩邊橫七豎八排列著或紅磚或土坯的房子。過往車輛不多,偶有喇叭聲響起,扯破小鎮的寧靜,車輪碾起的煙塵瀰漫在半空,久久不散。一株巨大銀杏,生長在鎮供銷社的大門前,一看便是頗有些年歲的模樣,枝幹異常粗壯,估計兩個大人也合抱不過來。樹冠在高處霸氣伸展,勢不可擋,將供銷社黑瓦的屋頂遮蓋得嚴實。

懷念兩株樹,一株是銀杏,另一株也是銀杏

跟這株銀杏有關的記憶,往往在夏天。那個時節的它,滿樹濃綠,稠得化不開,繁茂枝葉遮擋了驕陽。無數片小小的綠色扇子,在陽光下閃閃爍爍。有風時,小扇子輕輕顫動,打造出一方蔭涼愜意的小天地。小鎮街坊閒來愛聚在樹下,或搬一把樣式土氣的矮凳,或馬馬虎虎墊上半塊磚頭,或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享受綠蔭涼風,聊著家長裡短。不知不覺間便是夕陽西下。

家離供銷社不遠。傍晚放了學,我就拖一把椅子到銀杏樹下,坐在銀杏突起的粗根上,椅子當書桌,一邊裝模作樣地寫作業,一邊支起耳朵聽街坊聊東家長西家短。身邊常有淘氣幼童,繞樹歡笑追逐,試圖攀爬上樹。有時見他們笨手笨腳的樣子,我心裡一急,把作業忘到腦後,摩拳擦掌地一試身手,但多是爬不了二三米便沮喪地敗下陣去。

懷念兩株樹,一株是銀杏,另一株也是銀杏

歲月匆匆,人生幾經徙轉。長大成人後的我,落腳在異地陌生城市。初來那幾年,蝸居老破小區陋室。臥室有個陽臺,雖狹小逼仄,卻令我無限歡喜,小小陽臺以最寬廣的胸懷,擁抱陽光、風雨與四時風景。可巧一株銀杏,生於樓前。此株相較於少時故鄉那株,清瘦不少,體態修長,亭亭玉立,枝椏稀疏,在半空慵懶糾纏。站在陽臺上,稍稍伸臂,正好與它握手言歡。

深秋時節一樹金黃,像火焰一樣灼灼入眼,是蕭瑟陽臺上最燦爛的一道風景。秋風乍起時,銀杏葉子如一枚枚黃色的蝶,飛舞旋轉,花樣百出,依依不捨,但終是無能為力,黯然飄落在樹下雜亂蒿草上,和我的小小的陽臺上。

懷念兩株樹,一株是銀杏,另一株也是銀杏

彼時,一個人遠離故鄉,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週轉於職場紛繁人事,孤獨、無助與格格不入,是時常伴隨著我的無奈狀態。記不清多少個夜晚,萬籟俱寂之時,我靜立陽臺,藉著路燈渾濁的光,與那株如我一般年輕而孤獨的銀杏,長時間無語對視。夜空混沌不清,星子不知逃遁何處,手中陶瓷杯裡的茶水,漸漸消了熱氣。

多年之後,我已在這個城市正式定居。最初蝸居的小區,被城市建設的車輪碾壓進歷史,取而代之的是氣勢不凡居高臨下的電梯住宅。曾經在無數夜裡陪我沉默的那株清瘦銀杏,亦隨著城市建設消失得無影無蹤。流年暗換,異鄉終成故鄉,故鄉遙遠成他鄉。

懷念兩株樹,一株是銀杏,另一株也是銀杏

這幾年,銀杏作為景觀植物,在街頭巷尾被廣泛栽種。深秋季節,整個城市被燦爛金黃裝裹。行走於街頭,看著這些光彩熠熠的樹木,一個個器宇不凡,像耀武揚威的將軍,覺得他們真美,又陌生。是的,它們已不是從前的銀杏,時光也不復那時的時光,我再也找不回過往,曾經簡單的快樂和憂傷。

前幾日,去文殊院。山門前就有幾株銀杏,黃得正好,璀璨閃耀,若佛祖慈悲的目光,在高處俯視這人間世。紅牆,黛瓦,飛簷,雕窗,與黃葉彼此相映,別具韻味。我俯身撿拾起一枚黃葉,迎著陽光,捏住細細的葉柄,輕輕一旋,葉兒便歡快起舞。隱隱聽得到身後大殿裡傳來木魚聲聲,聞得到空氣中煙火嫋嫋。

那一刻,世界無聲,心中寧靜。

懷念兩株樹,一株是銀杏,另一株也是銀杏

(一路有你相伴,人生把酒言歡)

燕豬俠:職場中人,文字愛好者。一頁箋,一本書,一杯茶,一個回眸,一懷情愫,我有我世界。感謝親愛的你,為我停留。花開彼岸,溫暖此生。(微信公眾號:燕豬俠文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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