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侃---陶淵明的曾祖爺,奮鬥一生,夢生八翼,最後折翼

觀眾屏聲靜氣,眼睛瞪圓,雙手攥拳,空氣中也瀰漫著緊張的氣息,期待,不安和祝福都想由觀眾的身體傳遞給臺上的演員,可惜,空氣是絕緣的,就像間隔千年的時間,聽不到後人的吶喊,舞臺上的人物絲毫都不可能感受到臺下觀眾的心念的能量,觀眾的一切都是徒勞的,彷彿兩條註定平行的直線,一條不論怎麼努力都不能把自己的力量加到另一條身上,最終,舞臺上的人物只能沿著自己的軌跡,一步一步的,一級一級的,以看似不可能的方式,“一頭扎進自己的命運裡”,或是展翅或是折翼的結局是否註定不得而知,但是其中的過程是必須經歷的。

陶侃---陶淵明的曾祖爺,奮鬥一生,夢生八翼,最後折翼

一、機遇扣門

陶侃,字士行,“本鄱陽人也。吳平,徙家廬江之尋陽”,東晉時期人士,“早孤貧”,即是說不僅父親去世很早而且陶侃自幼家貧,可見做過揚武將軍的父親似乎只給陶侃留下了些許的口頭安慰,以家事來論,在注重出身和門第的東晉,站在陶侃這樣一個起點的一頭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另外一頭了,而事實上也是如此,陶侃最初只是一個縣吏部,如果不是一個人的出現,陶侃的人生厚度估計只能靠日復一日的人生長度來增加了,因為他的“井底”不會超過此縣的面積。之所這樣論斷是因為在當時未曾有像後世完備的科舉之路可走,經歷了漢末三國之亂,沿襲並異化了曹魏時的“九品中正制”,有晉一朝對人才的選拔轉向值按照“門第”一項來評定,這幾乎堵死了陶侃們的道路,這就類似於“會得不考,考的不會”,除非像劉寶瑞的相聲《連升三級》一樣有一個天賜的機會給你,而陶侃就得到了,之所稱之為天賜的機會是因為這個機會符合“天賜”的特點---只出現一次後便不再出現,而這個機會足以改變你的一生;就像出現一次就不再出現的菩提老祖;就像後邊再也沒出現過的賜書給張良的老人;以及再也找不到他的事蹟的陶侃的貴人範逵,在陶侃看來範逵肯定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人,但是在後世的人看來,沒有陶侃的成名,範逵這兩個字就不會在史書上出現,所以一生中遇到什麼人、自己在別人的一生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真的很難猜測。不管怎樣,當打開家門迎接範逵的時候,陶侃的幸運之門也同時開啟了:孝廉範逵路過陶侃家而順便登門,而不巧的是陶侃並沒做好接待客人的準備,作為俯視史書的觀眾,我們當然可以將目光跳過幾行就可以知道故事的結局,但是身在其中的陶侃必須一點一點的,迅速而又謹慎的作出決定,最終陶侃的母親卻毅然決然的賣掉了自己頭髮置辦酒菜招待客人,“其母乃截髮得雙髲,以易酒餚”,這一舉動大概相當於於三觀的賣血的程度,不僅範逵被隆重的接待,連範逵的隨從都被招待的“過所望”,陶侃母子的熱情應該不乏真誠,但是從陶侃的為人看,其中也應有他對機會主動把握的成分,《晉書.列傳.第三十六》記載,及陶侃被委以重任,彼時製造戰船,陶侃讓人將木屑和竹頭都收集起來,眾人都不解其意,而後等到下雪初晴,地面尤溼,陶侃讓人把木屑鋪在地上,這些木屑竹頭甚至到了恆溫北伐時還被當做釘子用,“其(陶侃)綜理微密,皆此類也。”,如果可以假設,在陶侃送範逵的路上,範逵肯定會對陶侃說“你這人看事挺長”就像《我叫劉躍進》裡邊賈科長對嚴格那樣,當然在陶侃“追送(範逵)百餘里”之後,範逵終於問出了陶侃想聽到那句話:“卿欲仕 郡乎?”,你想到郡裡任職嗎?陶侃的回答也極盡巧妙“欲之,困於無津耳。”,“想,可是發愁沒人引薦呀”,不卑不亢,似露非露,後來範逵經過廬江太守張夔處,極力稱讚稱陶侃,張夔於是把陶侃召為督郵,並讓他“領樅陽令。”這次機會的獲得,陶侃即是幸運的又是不幸的,因為這個機會來的這麼偶然,偶然到一頓酒宴就能影響一個人的一生,雖然這個偶然對陶侃來說是期盼已久的。

陶侃---陶淵明的曾祖爺,奮鬥一生,夢生八翼,最後折翼

陶侃雪夜獨行百里幫助太守請來醫生,獲得第二次機會

二、雪夜獨行

對機會的把握從來都是你需要跨出九十九步然後等待她向你跨出一步來青睞與你。如果說陶侃的第一次機會是“妙手偶得”,那麼他的第二次機會則是“志在必得”,在被張夔招致郡中後,陶侃的才能得以顯露,“有能名,遷主簿”,此時的陶侃應該是任勞任怨的,但是想在“鶡弁如雲眾”中脫穎而出,應該有另外的機遇才行,於是---太守張夔的妻子病倒了,並且需要去數百里以外接來醫生才能醫治,而此時正是大雪漫漫的隆冬,其他人“皆難之”,有的人寧願活在自己夢中也不願意朝著現實邁出一小步,有的人則天生就會在雪地裡留下第一行腳印,陶侃當然是後者,他放棄了一時的安逸出發了,當別人在作自己編織的夢時,陶侃想自己的夢想邁進了,也許陶侃早就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因為《晉書》也記載,陶侃及時成名以後為了使自己不過分優逸,不能勝任以後的重任,曾經早上把磚瓦搬到屋外,晚上又把磚瓦搬到屋內,”其勵志勤力,皆此類也”(陶侃運壁),更何況未顯達之時呢,出發前陶侃說“侍奉上級就應當像侍奉父親一樣,上級的妻子就像母親,又有父母生病而不盡孝的呢?”這當然和那是的道德操守有關,但是這些說辭是不是正如你我身邊的小人物,為求得一次機會,而又要保持自己的一絲尊嚴,如同周星馳《喜劇之王》裡的尹天仇,掛在嘴邊的總有一句“我是一個演員”,這既是他的夢想也是他最後的尊嚴。雪夜歸來,不僅有良醫,還有張夔反饋給陶侃的良機---“夔察侃為孝廉”,自此洛陽,西晉的首都開始成為了陶侃的舞臺。

但是新的舞臺並沒有立刻接納這個新人,陶侃數次拜訪張華都沒有被認真的接待,(張華是張良的後人,彼時徵收重用,龍泉、太阿寶劍的傳說裡就有張華),但是陶侃並沒有因此而怨恨,凡此種種,自然有陶侃的難處,因此吏部郎溫雅就認為陶侃是“小人”,或許是認為陶侃過於鑽營了吧,但是陶侃的隱忍或者說大度終於還是得到了張華的認可,“華後與語,異之。”此後,陶侃又結識了伏波將軍孫秀,和陶侃的同鄉楊晫,在一系列的人員的推薦下,陶侃最終被劉弘闢為南蠻長史,劉弘對陶侃說“我以前做過羊祜的參軍,當時羊公說我可以繼承他的位置,現在看來,我身後之位只有你能繼承”,至此,“由觀眾而演員最後是後臺老闆”的成功的角色才確定由陶侃來體驗。

陶侃---陶淵明的曾祖爺,奮鬥一生,夢生八翼,最後折翼

陶侃運壁

三、夢生八翼

如同獲得了某種加持,後期的陶侃幾乎戰無不勝,為當朝所重視,“都督八州,據上流,握強兵”,但是即便如此,當晉明帝司馬紹駕崩時,指定的輔政大臣裡並沒有陶侃……(七位輔政分別是司馬羕、庾亮、王導、卞壼、郗鑑、溫嶠、陸曄均出自大族),這也許就是陶侃能到達的最高高度了吧,陶侃也過不甘心,“潛有窺窬之志”,但是每當想到那個夢,陶侃總能安慰控制住自己,在那個夢裡,陶侃夢見自己長了八隻翅膀,向天上飛去,看見天門有九重,自己已經過了八重,唯一門不得入,正正彷徨間此門的守衛用受杖把陶侃痛擊一下,陶侃一下墜落下來,自己生出的左側翅膀折斷了(“折翼”由此而來)。 這是命運警告還是對現實無奈的投射呢?不管怎樣,陶侃接受這個高度,站在這個高度可以欣慰的看到母親剪髮換錢的那天,看到獨自上路的那個雪夜,看到他自己的一生。

就這樣吧,年近八十的陶侃從送出範逵的路上走來,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後事付右司馬王愆期”,陶侃踏上了歸途,“明日,薨於樊溪,時年七十六”。

(後記,陶侃的後人都沒能再達到他的高度,僅有為大家所熟知的是陶淵明,他是陶侃的曾孫輩。)

什麼時候決定做第一份職業、何時選定了對象而戀愛、什麼時候結婚,其實都是命運的鉅變。只是當時站在三岔路口,眼見風雲千檣,你作出選擇的那一日,在日記上,相當沉悶和平凡,當時還以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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