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的巨然？
在電視劇正式開播之前，傳為巨然的《湖山春曉》就出現在了片花中。
電視劇《清平樂》截圖與對應的山水局部
北宋一統後，來自後蜀、南唐的畫家們成為宋初圖畫院的中堅，其中有一個畫僧也跟隨李煜來到開封。他叫巨然，人們通常將他和他的老師董源一起合稱“董巨”。
不同於當時北方盛行的李成、范寬一派，董源和巨然長期生活在江寧（今南京），他們筆下是真正的江南山水（不過《湖山春曉》並不是一幅典型的董巨山水）。
五代（傳）巨然 湖山春曉 大都會博物館藏
巨然無可靠真跡傳世，謝稚柳先生鑑定此幅為巨然作品
郭若虛《圖畫見聞志》記載，太宗年間，巨然和另一名前南唐畫師董羽奉命在學士院後的東、西兩間書閣內作壁畫。巨然畫《煙嵐曉景》，董羽則畫水。從圖中所繪景緻來看，山間雲霧繚繞，題名換成《煙嵐曉景》也完全說得通。
換一個角度來看開頭所引的畫面，劇中此處左右兩側有書架以及找書要用到的梯子，似乎正是學士院後的兩間書閣，也許相對的另一面屏風上畫的正是董羽的水圖。
電視劇《清平樂》截圖
由此可見，劇中在這裡安置傳為巨然的山水是很有講究的。只是將原本的壁畫換成了屏風，或許是出於場景所限和屏風畫更易操作的原因吧。
2
又見王希孟
自從在2017年的故宮大展中爆紅，古裝劇對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可以說是偏愛有加，似乎有了它就可以冠名曰“宋代美學”。
北宋 王希孟 千里江山圖（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雖然王希孟生活在六七十年後的徽宗時期，但或許考慮到此圖在大眾中的接受程度，導演還是選擇用它。
電視劇《清平樂》截圖與對應的山水局部
此處最初看到有點摸不著頭腦，因為山體的形狀讓人想起大名鼎鼎的《千里江山圖》，但印象中屏風上此類“兩河三岸”的構圖極少實際存在。
於是只能猜想，此處是將《千里江山圖》中兩處景緻剪切拼接而成，後來在王希孟的長篇大作中翻檢形狀一致的山頭，果然。
電視劇《清平樂》截圖
王希孟畫中用的是隋唐以來的青綠設色，筆法取諸宋初大家，又經過拼接成為一幅“新宋畫”，出現在這裡便不能用“年代不符”而橫加指責，反倒別有新意。
3
雲山何處尋
五代末北宋初，山水畫名家輩出，山水也真正從人物畫的背景中脫離出來，成為獨立的繪畫題材。這是《清平樂》中山水元素無處不在的歷史背景。
電視劇《清平樂》截圖與對應的山水局部
劇中的朝堂之上，選擇了一幅米友仁的畫作。
米友仁是米芾之子（米芾出生在宋仁宗時期，米友仁主要活躍於南宋高宗一朝），繼承了父親的獨特畫風，世稱“米家山水”。
南宋 米友仁 雲山墨戲圖（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米芾並沒有可靠的真跡傳世，而米友仁與他的風格又一脈相承，也許此處原本的用意是想展現一幅帶有較早北宋氣質的米芾的山水畫？
但同樣是山水畫，卻有不同的內涵。它可以是修道者心中的仙境山水，讚歎自然的巨嶂式山水，可居可遊的行旅山水，寄託情懷的隱居山水，別有隱喻的政治山水……
電視劇《清平樂》截圖
要說朝堂上最適合的，或許是郭熙《早春圖》或是屈鼎《夏山圖》中的有“群山朝拜”之意的山水（仁宗朝屈鼎已入畫院，《早春圖》作於神宗朝，但郭熙遠較米芾年長）。米友仁在遊賞之時興至而成的墨戲圖雖然意境高遠，卻有失官家的莊重與氣派。
4
為什麼總是山水
除了提到過場景，劇中出現山水畫的地方還有數處。不過無一例外，都採用了與前面所列的局部裁剪、拼貼的手法，暫不一一展開，僅羅列如下：
考場、書房、傀儡戲臺 電視劇《清平樂》截圖
為什麼山水在北宋那麼重要？
比宋仁宗還大幾歲，神宗年間被稱為“當時第一”的山水畫家郭熙在總結了他一生繪畫理論的《林泉高致》中闡述了所謂的“林泉之志”：
“君子之所以愛夫山水者，其旨安在？……塵囂韁鎖，此人情所常厭也；煙霞仙聖，此人情所常願而不得見也。……然則林泉之志、煙霞之侶，夢寐在焉，耳目斷絕，今得妙手，鬱然出之，不下堂筵，坐窮泉壑，猿聲鳥啼，依約在耳；山光水色，滉漾奪目，斯豈不快人意，實獲我心哉！”
塵世太紛擾，山水多悠趣。然而世人為紅塵所牽絆，無法逃脫，對於身居廟堂的仁宗君臣而言更是如此。他們只好將心中的林泉之志寄託于山水畫卷，臥而遊之。
所以，范仲淹被貶卻作出了《瀟灑桐廬郡十絕》：
電視劇《清平樂》截圖
而歐陽修被貶，長舒一口氣，作詩云：
百轉千聲隨意啼，山花紅紫樹高低。
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劇中，權臣呂夷簡和范仲淹等清流水火不容，然而他們卻在林泉之志上達成共識。
山水的魅力，大抵如此吧。
來源：吃畫人、國家人文歷史
作者：吃畫人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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