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和小李老師

每次姐姐從婆家回來看望父母,我就會想起上小學教我們的小李老師。李老師個子不高,臉上總是帶著善良的笑容,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村裡的小學本來離我家挺遠,在村邊上幾間 簡陋的房子裡,低矮的院牆也被孩子們跳進跳出,弄的到處是豁口。只有大門上幾個用水泥刻的字,顯示著這裡是一座學校。

姐姐和小李老師

我上三年級的那年夏天,一場大雨把學校的教室變成了危房。村裡蓋不起學校,只好把大隊辦公開會用的房子讓出來做教室,村裡有什麼事情,就挪到了村長家裡商議。

而我家就在大隊辦公室的對面。

李老師不是我們村的,他的家在十幾裡地之外的一座鎮上,除了星期天回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住在大隊院旁邊的一間小屋裡。他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有點不甘心,所以每天晚上總是在複習功課,準備著有一天能夠重新參加高考。

在這樣臨時的學校上課,各種條件的艱苦是顯而易見的,但小李老師一點也沒有感到灰心。他除了盡職盡責的教授語文,數學兩位主課之外,還自制了許多簡易的體育器材。李老師從附近尋了幾根柳棍兒,用菜刀刻上尺度,再用一根燒紅的鐵條沿刻度穿了眼兒,就成了一個跳高的標杆。

正規的籃球、排球,我們是不敢奢望的,但是以前我們經常玩的沙包,毽子,麵包之類,卻讓我們的課間變得熱鬧異常。此外,李老師還教我們廣播體操,領我們拔河、賽跑、跳遠。他從不留很多作業,總是在每個星期給我們上幾次雷打不動的體育課。

姐姐和小李老師

儘管一切都是那樣的簡陋,但是我總覺得那段時光過得非常豐富多彩,自由快樂。在鄉里舉辦的學科競賽中建華拿了數學的第一,而我則拿了語文的第二名。小李老師就很高興,並且用他微薄的工資給我們倆每人獎勵了一個那時相當珍貴的文具盒。

父親和母親對老師一向都是非常敬重的,尤其是對待在他們眼中還是孩子的小李老師,更是關愛有加。我們家每次改善生活,父親總是說給李老師送一些吧,母親就洗淨一隻碗,盛了滿滿的炸糕、豬肉燉菜之類的吃食讓我給李老師送去。

冬天的晚上,父親有興致喝幾杯酒的時候,也會去叫李老師。李老師便恭敬不如從命地來了,來了之後說,我喝不了酒的。父親說,冬天的夜裡喝點兒酒暖和,你隨意喝吧。李老師果然不善飲酒,喝一兩杯就紅了臉,但他還是喝了。

來我家的次數多了,李老師有時就請姐姐幫他縫製一些沙包、毽子這些女孩子比較拿手的“體育器材”,姐姐很高興地答應下來。母親在一旁說,李老師衣服破了,也叫海英給你補吧!李老師點了點頭。

但李老師只是讓姐姐幫他縫製了“體育器材”,沒有拿衣服讓姐姐補,從來沒有。

姐姐和小李老師

有一次姐姐送她縫好的沙包,一進李老師的辦公室,見李老師正笨拙地縫一條褲子。看見姐姐慌忙把褲子和針線放下,並用手往後推了推。姐姐臉上掛著笑,放下沙包,徑直走過去,拿起李老師放下的東西,坐下來細心靈巧地幫他縫起來。

李老師便如喝了兩杯酒一樣紅了臉,走出辦公室。

姐姐愛笑,她的笑聲清翠而響亮。有時姐姐一個人正給聽著收音機裡的相聲就情不自禁地笑起來,正給我們講課的李老師每聽到姐姐的笑聲就有些走神,有次還在扳書中寫錯了一個簡單的字。

姐姐沒事兒的時候,喜歡站在大隊院門口看我們歡聲雀躍地上體育課,李老師看見了,就會走過去和她說幾句話。常常是李老師領著我們進了教室,姐姐才會離開。

一天晚上,我走出家門想去找建華玩,看到姐姐和小李老師站在大隊院門口用很低的聲音說話,我便悄悄退回了家。

我小學還沒畢業的時候,李老師就考上大學走了。正象母親說的那樣,他沒有在這裡呆一輩子,姐姐好聽的笑聲從此少了許多。不久,李老師給姐姐來了一封信,裡邊寫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姐姐看過之後就把它藏了起來。

後來姐姐就出嫁了,村裡又拆了危房,蓋起一所相當漂亮的現代化學校,許多人拿了錢,為此,學校還在院子裡立了一塊碑。

李老師畢業以後來過一趟,他在我家門口遇上抱著兩歲的外甥玩耍的姐姐,問她:海英,我給你寫的信沒收到,你為啥不等我?

姐姐說:我不能拖累你,你是幹大事的。

姐姐和小李老師

父親和母親熱情的要留李老師在家吃飯,李老師沒有,他放下帶來的禮品走了,臨走時,對父親母親說,我在鎮中學教書,有時間我再來看你們。

李老師從那之後沒有再來過,他是自願到鎮中學教書的,縣城裡有一個事業單位要留他,他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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