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疫情對世界各國的經濟帶來嚴重衝擊,各國央行都使出了渾身解數來拯救經濟,雖然面對的是新情況,但
他們用的還是老方法,那就是放水。比如日本央行開始購買股票ETF來進行量化寬鬆,美聯儲則推出了無限的量化寬鬆來應對衰退。儘管第一季度中國GDP同比下降6.8%,這個數字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有生之年沒見過的感覺,但相比其他央行的激進措施,這次中國央行反而算相對剋制的。
美國放水新方法
我們從美國說起。過去,美聯儲在應對經濟困難時都會選擇降息、量化寬鬆等方式去放水,這招既可以刺激經濟增長,又不會帶來嚴重通脹,所以屢試不爽。
但問題就在於,放出來的水並沒有平均地流到每個人的口袋裡去,無法給經濟困難的家庭雪中送炭,只能讓小部分富人錦上添花,因為放水推高了資產價格,而富人本身就擁有更多資產,所以可以坐享身價的提升;相比之下,窮人的收入不僅沒有提升,反而還伴隨資產價格的上漲而越來越困難,窮人越來越難以積累財富,擁有資產更是無從說起,所以就進一步無法享受到資產帶來的財富增長,如此惡性循環。
根據可查詢的數據,目前美國的中位數家庭存款為4500美元,但平均數是4.02萬美元,平均數比中位數高這麼多也體現了貧富差距之大,因為富人的存款將全美的平均水平拉高到了4萬美元以上。
下面這張圖表直觀地展現了美國貧富差距在過去三十年是怎樣拉大的,美國前1%人口的資產增長了近300%,而後50%人口的資產三十年間沒有增加。
傳統貨幣刺激方法的邊際效益已經越來越低,帶來的潛在風險越來越大,於是創新的財政政策開始密集出現,那就是直接發錢。最近用上這招的國家和地區包括:美國、澳大利亞、加拿大、日本、印度、緬甸、中國香港和澳門等。
兩天前我的朋友圈被小規模刷屏了,因為美國政府派發的現金在4月15日這天到賬了,大家紛紛曬出了自己收到的補貼,對於年收入不足7.5萬美元的成人(或年收入不足15萬美元的夫妻)每人發放1200美元,每個孩子再加500美元,有一位朋友來自一個有兩個孩子的四口之家,於是3400美元的現金直接匯入了她的銀行賬戶。在美國,3400美元可以買很多東西,這不是一筆小錢。
雖然這種簡單暴力的發錢讓無數人興奮,但也不是長久之計,之所以傳統放水不帶來通脹,其實就是因為它的不平均導致沒有帶來更大的需求,
傳統放水方式的缺點恰好也是它的優點,如果一個國家依賴上發錢,不僅會降低勞動積極性,也會帶來通貨膨脹,所以發錢這種做法短期應急是沒問題的,常態化絕非好事(除了澳門那種博彩搖錢樹,澳門已經連續12年發錢)。發錢在絕大多數地方不能常態化,傳統放水積累的惡果又快到了極限,那麼應該怎麼辦呢?經濟發展應該正本清源,只有通過技術創新提高效率才能提供可靠的增長動力。
中國的情況
放水使得貧富差距拉大的情況在中國也是普遍存在的,只是中國的資產載體與美國不同,美國的載體是股市,中國的載體是樓市。而樓市與民生相關,對普通人的影響更大、倉位更重,它帶來的財富效應和貧富差距也更明顯、更廣泛。
拿我熟悉的一個例子來說,2006年深圳著名小區半島城邦首期開盤,當時入市銷售均價大約在1.2萬元/平方米,如今一期的二手房均價在14萬/平米左右,現在的價格是開盤價的12倍。該小區164平米的4室2廳戶型的總價從196萬漲至2400萬(甚至有2500W+的報價),相當於過去十四年平均每年增值157萬 ,有什麼工作可以得到這麼高的收入呢?
去年11月時,我與一位朋友聊到了賣房的話題,她是十多年的半島業主,當初非常看好蛇口所以在此置業,但現在房價漲得她都有賣房的想法了,我回復表示這裡自住還是很好的。但沒想到房價從去年11月到現在又漲了15%,不要小看這15%,15%相當於兩百多萬人民幣。一個面積不大的住房,幾個月漲出來的財富比很多人辛苦工作十年來的還多。
另外,我注意到很多二手房平臺原先還會展示房源前一次交易的價格,但現在大都不放上去了,因為這麼做會給新買家潑冷水,甚至會讓買家心態崩掉。
你可以想象一下,當一個新買家看到一個十年前70萬的房子如今800多萬賣給自己,而自己則掏空“六個錢包”和30年房貸來成全前業主的財務自由,這個新買家八成會被打擊到懷疑人生,這個情況其實是一個粉絲私信告訴我的,他說他寧可花更高的價格去買周邊的新房,也不想買這個十年前價格不到現在十分之一的房子,因為覺得很不甘心。
人性就是這樣,就算自己接盤也不想讓別人好過。而這種不甘心的背後,是勞動收入在貨幣氾濫推升的資產價格面前被秒成了渣。
十倍或十倍以上的漲幅並不是個例,一線城市以及杭州、廈門等熱點城市很多樓盤都有十倍甚至更大的漲幅。這種驚人資產表現的背後是洶湧的貨幣和信貸,之所以判定房價是貨幣現象而非真實收入和需求所致,最重要的證據是房價和租金的分化。
根據中原地產研究中心的數據,在2004年到2020年的這16年裡,北上廣深各自的全市二手住宅租金指數分別上漲了88%、142%、70%、104%,而同期四個城市二手住宅價格分別上漲699%、458%、729%、885%。即房價漲幅遠超租金。畢竟租金是消費,它同需求以及租客真實購買力掛鉤,而房價附帶槓桿,與購房者的預期及信貸掛鉤,
房價和租金脫鉤越嚴重,就說明貨幣對房價的推動越大。這一思考也可以為後續房地產調控提供新的角度,只要控制好信貸就行,應該對房貸申請人的資料進行全方位嚴格審核和壓力測試,禁止使用不真實的收入證明或假的銀行流水申請房貸,目前大多數城市的銀行對假收入材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僅放任信貸流入樓市,更增加了潛在的金融風險。
總之,風險積累得越多就越不敢出清,因為出清風險的代價也越來越大,正是這個原因,美聯儲有難縮的資產負債表,中國有難去的槓桿。
風險的出清就像拉大便,拉大便不搞髒廁所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一天拉一克這樣穩步有序進行,更不可能一直憋著,這樣會讓一個人的身體遭受難以恢復的損害;因此風險出清只有一種方式,那就是徹底出清,雖然歷史上這些出清的過程都是被動的而且比較難過,但出清之後,新一輪的增長週期才能輕裝上陣。
增長與公平
一個新的問題來了,縮小貧富差距和推動經濟發展之間似乎有一個矛盾,我們很難兼顧兩者。放眼世界,經濟增長比較快的國家和地區(如中國、美國),貧富差距往往都比較大;經濟停滯的國家和地區(如日本、歐洲各國),貧富差距往往都比較小。
前10%人口平均收入與後90%人口平均收入的比值,2011年時美國就接近9倍,在發達國家中,美國貧富差距明顯高過其他國家。
那麼對大多數人來說,是追求增長重要還是更追求公平重要呢?各個國家的國情不同,最佳的平衡點也各不相同。
過去中國一窮二白,擺脫貧困是第一要務,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公平受到重視的程度也越來越高,正所謂“先富帶動後富”。
美國的情況類似,今年美國民主黨候選人有兩位就是瞄準了貧富差距問題出擊的,包括伯尼·桑德斯和伊麗莎白·沃倫,雖然兩人目前都已退選,但桑德斯之前的風頭非常強勁,一度高過拜登。如果美國貧富差距繼續擴大,未來另一個“桑德斯”一定會捲土重來。
公平的競爭環境、合理的稅收、適當的社會保障、剋制的貨幣政策,它們都有助於降低貧富差距。而在這幾個因素當中,貨幣的不剋制帶來的大水漫灌是拉大貧富差距的罪魁禍首,這是全世界都應該考慮的問題。( 來源:房東經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