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20年第30期，原文標題《麻瓜花園的霍格沃茨植物》，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霍格沃茨王國還是麻瓜的世界，對藥草，人們一直都沒有停止探索與研究。
文/蔡丸子
草藥課上，赫奇帕奇學院的院長波莫娜·斯普勞特教授正在講解尖叫的曼德拉草（《哈利·波特與密室》劇照）
從女貞路4號出發，哈利·波特從麻瓜世界跨入霍格沃茨的魔法王國。
哈迷們總是讚歎羅姨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併為之折服；甚至在2013年專門建立了“哈利·波特”中文版維基百科，專門介紹書中提到的各種事物，其中包括那些神奇的植物和動物等等。要是對植物和花園有興趣的話，你一定會發現，女貞路（Privet Drive）中提到的“女貞”就是一種我們身邊常見的灌木綠籬。哈利·波特的姨父家就在這條女貞路上，他在此長大直到收到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從此進入了巫師的魔幻世界。
巫師道具：勇氣的魔杖&開花的掃帚
植物愛好者們總是好奇魔法世界中對應著的真實植物，拜託，在我們（麻瓜）的花園中，這類植物可是不少。《哈利·波特與魔法石》中讀者們印象最深刻的可能是會尖叫的曼德拉草，那嬰兒狀的碩大根系有沒有讓你想起我們中國的人形何首烏，或者是千年老參？《哈利·波特與火焰杯》中還有一種神奇的水生植物鰓囊草也讓人難以忘懷，海格小屋前被哈利、羅恩撞壞的打人柳，海格種的大南瓜足有半人高，他要留著在萬聖節用。其實這類神奇的、富有能量的植物可不僅存在於《千種神奇草藥及蕈類》或是《地中海神奇水生植物和它們的特性》中，它們從哈利·波特准備入學裝備時就開始出場了。
魔杖是巫師用來傳遞魔法的物品。它使用木材製成，並帶有魔法物質作為其核心。奧利凡德製作的魔杖使用鳳凰羽毛、獨角獸毛和火龍的心臟神經作為杖芯，具有不同的材質、長度和彈性。
神奇的魔杖就是其中一項，因為它們來自天然的樹木。海格帶著哈利在奧利凡德商店購買魔杖，老闆認出了小哈利，他介紹說哈利的母親使用的魔杖是柳條（willow）做的，十又四分之一英寸長，揮起來嗖嗖響。而哈利父親的魔杖是用桃花心木（mahogany）製成的，它柔韌又具力量；而紫杉木（yew）的魔杖落到壞人手裡；海格用的魔杖是橡木（oak）的，可是被撅折了；其他還有各類木料製成的魔杖，比如槭木、黑檀木、接骨木、櫻桃木、榛木、鵝耳櫟木等等。最後，一根十一英寸的冬青木（holly）魔杖選擇了哈利。
冬青你一定很熟悉它，興許在路邊就能看到很多冬青的綠籬。知道嗎？冬青樹一直都是西方的聖樹，它是冬青科的唯一屬：冬青屬，這個屬有400多個物種，高度從2米到25米都有，有些是喬木有些是灌木，哈利的這根冬青魔杖顯然來自高大的歐洲冬青（Ilex aquifolium），那是一種原產於西歐及南歐、西北非洲及西南亞洲的冬青。它是常綠樹，高達10～25米。比較特別的是，歐洲冬青的花朵是雌雄異株的，果實很苦而且有一定的毒性，鳥兒們很聰明，會等到冬季結霜後，冬青果變軟後才會去食用它們。有些冬青樹品種有著漂亮的果實和油亮的綠葉，也被稱為聖誕樹。北美冬青就有超級醒目的紅果，在這幾年已經成為國內花藝界運用廣泛的網紅植物了，它密集的鮮紅果實是秋冬插花的重要當令素材。而我們中國的冬青也有諸多品種，你會很熟悉它的，也許小區花園的綠籬就是某種冬青。冬青的味道讓人非常熟悉，它香氣的滲透力十分強大，那是痠痛貼布的味道。
既然提到了冬青，一定要特別提一下橡樹。因為橡樹王和冬青王代表著全年的光明和黑暗。傳說在冬至和夏至之間，橡樹被稱為森林之王，而在夏至之後，冬青樹取代了橡樹成為森林之王。在冬至時，人們標記這一天為“太陽和橡樹王的重生”，並在這一天慶祝一年的光線更新。海格的魔杖就是英國橡樹製成的。霍格沃茨的禁林中生長著橡樹，霍格沃茨城堡的門廳正門也是由堅硬的、牢不可破的橡木製成。
橡樹，不僅在霍格沃茨王國代表勇氣、力量，在真實的歐洲也有著重要的地位。歐洲盛產殼鬥科的橡樹，人們經常用它來做兵器、車輛、船舶、橋樑和房屋構件。巴黎聖母院去年在大火中不幸燒燬了木造屋架和尖塔，這個木造屋架是巴黎最古老的教堂屋架之一，就是由很多橡木原木大梁組成的，於1160年到1170年之間砍伐，樹齡可能在300～400年。橡木如此堅固，以至於人們會用它來作為城堡的地基（而不是石塊）。丹麥菲英島上著名的伊埃斯科城堡（Egeskov Castle）直接坐落在湖中，地基就用了橡樹。主人砍伐了當時這個地區的整座橡樹林，巨大的橡木一根根成為了城堡的地基。“整個橡樹林去了城堡”——城堡也因此得名。Egeskov在丹麥語中的意思也正是“橡樹林”的意思。橡樹生長週期很長，真正成材的橡木至少需要60～100年左右，因此橡木密度大，質地堅硬，一旦遇到水，會變得和鋼鐵一般堅硬。歐洲橡樹多，我國橡樹的適生範圍其實也非常廣泛，我們常聽到的柞樹、麻櫟樹、青岡樹都屬於橡樹的一種。
歐洲的葡萄酒必須在橡木桶裡醇化，醇化的時間越長，酒的品位越高。你看鄧布利多最愛喝的就是橡木催熟的蜂蜜酒。
丹麥的橡樹林城堡。橡樹在西方被視為森林之王，霍格沃茨魔法世界的禁林中也生長著橡樹
好了，現在我們討論下柔軟一些的掃帚吧！哈利·波特的飛天掃帚你關注過嗎？光輪2000：那是一把線條優美、富有光澤的掃帚，把是紅木的（with a mahogany handle——還記得嗎？哈利父親的魔杖就是這種桃花心木製成的），長長的尾巴用整齊、筆直的枝子紮成。
正如每個學齡巫師知道的那樣，我們騎在掃帚上飛行這個事實很可能是最不秘密的秘密。麻瓜們關於巫師的插圖沒有哪一幅不是畫著一把掃帚。不管這些圖畫有多荒謬（麻瓜們描繪的掃帚沒有哪一把能夠在空中停留片刻），它們提醒我們，許多世紀以來，我們都太大意了，看到麻瓜們把掃帚和魔法必然地聯繫在一起，也不覺得驚訝。
飛天掃帚（broomstick），更多時簡稱為掃帚（broom），是巫師們從一個地方前往另一個地方的交通方式之一。不過你想過嗎？在我們麻瓜的世界中，過去的掃帚是什麼紮成的？當然也是來自植物。在亞歐被廣泛應用的是高粱稈做的掃把，再大一些硬一些的、可以打掃戶外庭院的掃帚則多用細竹枝或竹梢綁制而成。在西方國家，掃帚被賦予了神奇的魔力，巫師們能駕馭它御風而行。中世紀巫師們的掃帚是用榛子樹的細枝條綁出來的。花園中冬天開花的金縷梅就被稱作“女巫的榛樹”，因為巫師們相信榛子樹可以幫助探測水源地。
英國的掃帚除了用榛樹枝綁成，還可能用到另一種植物，那就是帚石楠。要是你在秋天去過蘇格蘭，會在那裡的荒原看到大片浩瀚的石楠，它們雖然沒有出現在“哈利·波特”中，可是你一定記得《呼嘯山莊》《蝴蝶夢》這類經典名著，裡面不缺對石楠荒原的大篇幅描繪。
從潘尼斯頓巖崖向下望去，從呼嘯山莊到畫眉田莊的荒原上，滿眼的是盛開的石楠花。石楠靠著頑強的生命力在掃過約克的呼嘯風中生長起來，那些柔弱的小草也漸漸從這片荒原上沒了生存的空間。（《呼嘯山莊》）
帚石楠（學名Calluna vulgaris）是杜鵑花科帚石楠屬植物，別名“蘇格蘭石楠”，它是多年生灌木，和同科的近親植物歐石楠經常被混淆。帚石楠（Heather）的學名Calluna源於希臘語，詞義是“掃除”，意思就是用以製作掃帚的植物，也因此被翻譯為“帚石楠”。它也是很容易令人聯想到蘇格蘭的重要標誌。帚石楠是相當受歡迎的觀賞植物，很多花園及原野都有分佈，在歐洲尤其聞名，曾經是西歐和北歐許多荒地的主要植被，因此有“山中薄霧”（Mountain Mist）之稱。它的花朵還可以泡茶，花蜜具有藥效價值。
歐洲冬青。哈利·波特的魔杖就是一根冬青木
魔法人生必修：草藥課&魔藥學
魔法學校中，草藥學（Herbology）是一門研究魔法與普通的植物和蕈類的學科，相當於麻瓜世界的植物學。在草藥學中，小小巫師們會學習到如何照料與利用植物，並瞭解它們的魔法屬性和應用。許多植物都可以作為魔藥和藥品的成分，還有一部分則具有超能力的魔法效果。其實，Herb一詞在現代英文中主要指可供烹飪的香草類植物，比如迷迭香、百里香、薄荷這類。在中文語境中則不僅包含葉片芳香類的植物，還包括中草藥裡運用到的“藥草”，比如艾草、丹參、白芷、黃芪、人參、益母草諸如這類。比如哈利·波特家所在的“女貞路4號”，這裡提到的“女貞”是常見的綠籬植物，它的種子也是一味中藥材。“此木凌冬青翠，有貞守之操，故以貞女狀之。”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如此註解它的名字，並說它可以“強陰，健腰膝，變白髮，明目”。可見，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霍格沃茨王國還是麻瓜的世界，對藥草，人們一直都沒有停止探索研究。
“一週三次，他們都要由一個叫斯普勞特的矮胖女巫帶著到城堡後邊的溫室去研讀草藥學，學習如何培育這些奇異的植物和菌類並瞭解它們的用途。”不同於研究植物的草藥學，魔藥學（Potions）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中教授的另一門課程，而且還是一年級到五年級的必修課。在課上，學生學習製作魔藥的正確方法：根據具體的配方，使用各種魔法原料製作他們的藥水。這些配方同樣來自人間的植物。
烏頭有毒， 秋天開花，是顏值很高的觀賞植物
哈利一年級時，斯內普教授在課上考他各種藥水的成分：把水仙根（root of asphodel）粉末加入艾草（wormwood）浸液會得到什麼，舟形烏頭（monkshood）和狼毒烏頭（wolfbane）的區別。水仙和艾草，聽起來都是我們非常熟悉的植物啦。但其實“哈利·波特”英文版中提到的水仙（asphodel）既不是我們中國的凌波仙子，也不是桂冠詩人華茲華斯漫遊時“一眼看見一萬朵”的黃水仙（daffodil），而是另一種同屬百合科的鱗莖植物Asphodelusramosus，中文有時翻譯為“日光蘭”或“金穗蘭”。它的葉片細長、穗狀花序通常有白色或黃色。古歐洲人將這些花種在墳墓附近，認為它們是逝者偏愛的食物，許多詩歌都提到這種習俗。它的名稱源自希臘語，意思是“權杖”。荷馬的《奧德賽》裡也曾提到，在一處Asphodel花田中住著在特洛亞戰爭中被殘殺的英雄的靈魂。Asphodel的根莖幹燥和煮沸後產生黏液狀物質，古代糧食不足的時候，它的塊根烘乾後，和無花果混合也可以作為一種食物，它還可以與穀物或馬鈴薯混合在一起製成Asphodel麵包。在西班牙等國家，它們被用作牛飼料，綿羊也特別愛吃。但是請千萬不要認為中文版的翻譯一定是錯誤的，因為這還涉及到語言翻譯學中的“信達雅”。譯成“水仙”在語境方面遠比“日光蘭或金穗蘭”更雅緻、更有內涵深意。
接骨木的花朵，西方用來製作糖漿
艾草的翻譯則完全精準。菊科蒿屬的艾草遍佈全球，它在中國有很多別名：蕭茅、冰臺、醫草、炙草等等。最喜歡的還是“冰臺”這個雅緻的名字，因為古籍記載：人們利用冰塊加工成半圓形凸透鏡聚焦太陽光，以點燃艾草，故稱“冰臺”。但我更相信這個名字是因為它的葉片正面是綠色，反面則是淡淡的白色。我們把艾草染出的顏色叫作“冰臺綠”。艾草是多年生草本或略成半灌木狀，植株有濃烈香氣，在我國的“詩經”時代就已經是很重要的民生植物了。艾草有很多種，它可能搖曳在村舍的牆角，也生長在田野邊，還可能不知怎麼就出現在我們的花園裡。在西方，艾草同樣是具備能量和藥效的神秘植物。不過，西方的艾草Wormwood（Artemisia absinthium）和我們的艾草是不一樣的親戚植物，植株非常相像。它是歐洲常見的藥草，以獨特的香氣、對健康有益的療效成為備受推崇的草藥，所以很多修道院的藥草園中會特意種它。
至於烏頭（aconite），有劇毒，所以通常我們不會把它種在自己的花園裡，也不會在路邊看到它；不過植物園裡的藥草園興許會有。其實它真的是特別漂亮的花呀！藍紫色的花序高挑明媚，在歐洲的花園中，它是作為觀賞植物而出現的。它和妖嬈的罌粟花（罌粟在我國屬於法律禁止種植的範疇）一樣，為顏值而存在。
“哈利·波特”系列中提到太多植物，不必嚮往那些神奇的魔幻植物，因為我們身邊其實就有它們的影子，但前提是你要知道如何去發現它們，要不然，就真的只能是一個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