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問我男朋友，你喜歡我什麼呢。一開始，他嬉皮笑臉地跟我說，因為你長得好看啊。我非常不滿意這個答案。我說，你們男人都這麼膚淺嗎？要是我不好看，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這世上比我好看的女孩千千萬萬，豈不是個個都能隨時替代我。他靠過來把我摟得緊緊的，不會不會，你是最好看的，比你好看的女孩不存在的。求生欲極強。
我跟男朋友的相識說起來有點奇妙。
我住的小區對面有一家星巴克，步行至地鐵站不過3分鐘。有一天早上，我去搭地鐵上班，路過星巴克的時候，看到一個男孩坐在窗邊喝咖啡。我之所以能夠注意到他，是因為在此之前連續一週的工作日早上，他都準時出現在那個窗邊的位置。大約7點45分的樣子，他會慢悠悠地喝著咖啡，不是低頭刷手機，而是氣定神閒地看著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有一天，他穿了白色的襯衣，釦子解開了兩顆，頭髮應該是剛剪過不久的，不是像很多男人一樣抹著髮膠梳得一絲不苟鋥光瓦亮，他留著寸頭，卻沒有一絲匪氣，看上去像是一個剛剛畢業的乾乾淨淨的大男孩。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迷戀他的。
我開始期待每天都能看到他。
有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路過他的窗前，我偷偷看他，發現他正好也在看著我，四目相對的時候，我飛快地轉過頭，假裝在看手機，心虛無比，像個光天化日之下被抓現行的小毛賊。他應該沒注意到我吧，畢竟每天路過的人那麼多，我心想。然後依然像往常一樣，每個工作日的早上準時路過他的窗前。
大約過了三個禮拜以後，我發現他是真的注意到我了。他衝我笑。我也不甘示弱，回敬他一個微笑。眉來眼去之間，他招招手，示意我停下來等他。他從玻璃後面走出來，第一次站到我面前，我有點緊張。他說了什麼內容，我全然不記得，只記得那天他穿著灰色的襯衫，袖子挽到小臂，他的聲音有點像我最喜歡的那個男歌手。
我們誰都沒有主動告白，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他說這叫相見恨晚。
他非常黏人，又很高。我說，賜你一個愛稱吧，就叫大貓好不好？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貓哪裡粘人了，貓簡直是動物界的高冷之王。你小時候有沒有看過《小精靈灰豆》？”他頭也不抬地打著遊戲。
“當然看過呀。”我哼起了動畫片的主題曲。
“我就跟那個小尾巴一樣，到哪哪都跟著你。”
“那我就叫你小尾巴，那我呢，你叫我啥，小精靈是不是？”我眉開眼笑。
“不，你是灰豆，灰豆豆的灰豆。來來來，畫符了。”他把手機遞給我，連同攢了好久的召喚式神的機會都留給了我。一連抽了三個SSR後，我忍不住得瑟說，你看吧，還是我厲害吧。對對對，你是我的吉祥物。他連連點頭，眼睛笑成月牙。
但其實他才是我的吉祥物。
有一陣子，我因為工作的事情非常不開心，猶豫著要不要辭職，又擔心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即使跳槽也不會有什麼起色。我向他抱怨工作的瑣事，他非常耐心地聽我講，為我擺事實分析利弊。而我還處在那個很消極且焦躁的情緒裡，並不想聽這些條條框框的東西。“你就只會講講講，道理我也懂，但是我現在不想聽。”我衝他發脾氣，然後趴在床上把頭埋進被子裡。他過來哄我：“灰豆豆，你要是覺得累了，就先休息一段時間，放鬆放鬆，然後再想工作這些事。反正你有我啊，我會養你的。”他輕輕拍著我的背，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像一隻洩了氣的河豚，沒忍住，哭得喘不上氣來。他掀開被子，我頭髮蘸著眼淚糊了一臉。他說：“灰豆你別哭了，皺巴巴的像個小老太太。”我哭得更兇了。
辭了職以後，我瘋狂投簡歷，感覺像是回到了沒畢業的時候。不一樣的是，沒畢業的時候找工作，你會非常焦慮和迷茫，不知道將來的路要怎麼走，行業怎麼選，留下來還是回老家。而我因為有小尾巴在身邊，壓力減少了許多。原先因為我們倆工作都非常忙，不是點外賣，就是在外面吃，廚房像冷宮一樣沒有一丁點人間的煙火氣。於是，在等面試通知的日子裡，我添置了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醬醋茶，開始學做菜。白天，小尾巴去上班，我在家裡打掃衛生鼓搗菜譜，有模有樣地學著成為一個賢妻良母。等到他下班，我做一道當天學的菜給他吃。我們都非常喜歡吃雞蛋。於是，有時候連續好幾天我們都在吃雞蛋。愛心煎蛋，青椒炒雞蛋，胡麻油炒雞蛋，番茄炒雞蛋，番茄蛋花湯，蝦仁雞蛋羹，蛋黃焗南瓜……我問他，我做的好吃嗎。他說，你應該去開飯店。我覺得小尾巴真是這世上最甜蜜的可人兒啊。
我們一起看過很多電影，小尾巴把票根都留著，夾在他那本很舊很舊的日記本里。時間久了，票上的字都消失了，他也不扔。那個日記本里還夾著我給他畫的許許多多的小紙條、摘錄的歌詞、肉麻的情話、一起出去玩的門票、車票，鼓鼓囊囊的要拿一根皮筋綁著才能勉勉強強合上。我跟他要他的日記來看，都是高中時候的事，理想啊，喜歡的女孩啊。我說他少男情懷總是詩。他說，對對對，其實我是個詩人。他還有一本高中的同學錄，我偷偷在裡面寫了一頁自己的，畢業贈言那一欄寫了滿滿當當的一頁。我祝他未來遇見一個特別特別特別好的女孩，還畫了自己的頭像。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哪一天突然看到。
不知不覺中，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超過了兩年。《前任三》上映的時候，我拉著他去看，電影院裡到處都是抽泣的聲音。回家的路上，我問他，我們以後會像他們一樣分手嗎。我知道我又在犯傻了。小尾巴摸摸我的頭說：“電影是電影，平平淡淡才是所謂愛情的常態，生活根本沒那麼多的跌宕起伏和狗血劇情，你也不要總是擔心自己會變老變醜，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變老的，但那個時候我陪著你，你也陪著我，這就夠了。”
我還沒有問出下個問題，小尾巴顯然已經學會搶答了。
我在想我到底何德何能會遇到對我這樣好的男朋友呢。如果當時的小尾巴沒有主動向我走來會怎樣呢。你愛我嗎？喜歡我什麼呢？會一直一直愛我嗎？這些很多女孩都或多或少糾結過的傻問題，哪裡會有什麼終生有效的標準答案呢。我們小心翼翼，刨根問底，唯恐此刻斬釘截鐵的答案在下一秒生變。那每一句的“你愛我嗎”，都一定有個無比堅定的聲音在呼喊“我愛你啊”。
看影視劇和小說的時候，我們總以為愛是天然帶著悲情的東西，彷彿唯有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才是愛的最高境界。
但愛常常並不是那麼偉大的東西。一日三餐裡藏著的柔情，傍晚在家有一個等待為他開門的人，聽你講有趣的事沒勁的事開心的事傷心的事，保存著我們共同經歷的回憶，把你寵成別人羨慕的小孩，為你變成可以依靠的無所不能的大人，和你一起努力變成更好的人。
是你沒有說出一個近義的字，但眼角眉梢早就閃閃發光顯露無疑的東西。
“那你揹我。”我往小尾巴身上跳，他太高了，我呲溜溜地滑下來，他乖乖蹲下去。“要是你累了我也揹你。”我在他耳邊說，他癢的直縮脖子。
“好啊，我累了。”他笑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