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八旗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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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八旗屯

八旗屯在縣城南邊,村子的中心距離縣城不足4公里。鳳翔的母親河雍水河從村子裡流過,河北岸就是古雍城,寬闊的河床裡東西十幾里長的葦子地就是《詩經·秦風》中“蒹葭蒼蒼”之地,也是鳳翔城的肺葉。

我所知道的八旗屯

八旗屯村是個大自然村,包括現在的八旗屯、東社、高莊三個行政村和鐵黃原行政村的鐵家莊、黃家莊,還有劃歸東指揮村的曹家莊、暴家莊;劃歸河南屯村的高家河,劃歸豆腐村的南古城、河北里;劃歸馬家莊村的史家河、王家河自然村。八旗屯地平水淺,極早便被朝廷闢為屯耕之地。現存明清時的《鳳翔府志》、《鳳翔縣誌》的行政區劃中均找不到其編制,直到民國年間,隸屬八旗屯的村莊才出現在相應的保甲中。在清朝乾隆年間編寫的《鳳翔縣誌》裡,雖然“裡甲”、“村堡”兩卷中均未出現“八旗屯”和八旗屯所屬的十幾個自然村,但在寺觀這一卷中,在記述“涼樓寺”條目的註解內有“城南七里八旗屯內有關帝廟。順治初年,賀賊犯鳳,圍屯三晝夜,幾破,賊忽引去,呼語堡中人云:‘昨見關聖提刀立堡門,吾不敢攻矣!’”。在記述“佛殿”的條目下也注著“城南七里八旗屯”,“寶塔寺”條目下注著“城東南七里野塢村,有神泉,祈禱屢應”。

文中提到的“堡”就是東堡。東堡北邊緊挨雍水河,南城牆外即為田野,只有東西兩邊有城門。東門口有一條十字路,東通高莊、三岔;東南通大旗堡,與走陽平眉縣的官路“雍眉道”相接;北經馬家莊直達鳳翔城東門;堡子西門口也有一條十字路,西經西場、曹家莊直達陳村。南北走向的官路向南經南溝道直達虢縣,向北經河北里、南古城直達鳳翔城南門。路西即為西場,略偏西南就是西堡,兩個堡子控制著東西南北三條大道。由於東堡規模較大,位置顯要,因而人們習慣上只說“堡子”,直到農業社成立後,因與西堡同處一個初級社,才明確稱為“東堡”。

野塢村是高莊行政村的一個自然村,當地人訛傳為野狐溝。“野”字的來源應當在秦雍城時期,那時以城內為“國”,城外為“野”,“野塢”就是雍城之外的碼頭。後來雍城廢棄,雍河水位下降不能行船,碼頭也就沒有了作用,後世人便不知道村名中塢字的來源,故而將塢的讀音訛傳為“乎”了。“乎”音與野字結合,就成了“野乎”,因而附會成了“野狐”一詞。又因為雍水河南岸崖高數丈,船塢接近水面,坡道由溝內直通塬上,居民都住在坡道兩邊,村名在口語中就成了野狐溝。

關帝廟在東堡子的西邊,西堡子的東邊,南溝道和杜家莊的北邊,河北里的南邊,為村中核心地區,當地人稱“老爺廟”。老爺廟座南朝北,規模較大,院門三間,進門有半畝大的花壇,接著是過庭,再往裡是獻殿,獻殿東西兩側有配殿,後邊才是正殿,也叫大殿。殿與殿之間距離寬敞,院子東西兩側倚院牆各建有七間廂房。關帝廟從民國年間開始,就改成了八旗屯小學。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普及六年教育,大的自然村也辦起了初級小學,只開低年級課程,八旗屯小學則是完全小學,八旗屯所屬各村的學生上高年級時都要來這裡上學。學生最多時開到10個班,還在老爺廟東邊的三官殿裡安排了兩個教室。直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國家開始普及九年義務教育,各行政村都辦起了六年制小學,八旗屯完全小學才成了八旗屯行政村的小學。此後改善農村居住環境,村民都由溝內搬到了原上邊,學校重建,老爺廟隨之頹敗,三官殿也被譭棄。

涼樓寺在東堡子西門內,雍水河南岸臨近八旗屯橋的地方。北邊就是河北里,西邊是西場。清朝晚期堡子城譭棄,官路改道之後,涼樓寺失去屏障,因這裡地勢低凹,每逢雍水河發大水即遭水淹,民國年間就已經破敗,殿宇坍塌殆盡,寺內有藥王殿一座尚存,因而人稱“藥王洞”。

佛殿在東堡子中心,北巷與正街的西北角。前為過廳,中為佛殿。佛殿從中隔開,前為地藏菩薩殿,後為佛殿,有石佛三尊。因為佛殿一殿兩佛,形為亭子,本村人稱為“亭子廟”。

寶塔寺在高莊村野塢溝北口西邊,即雍水南岸。民國時已經無塔,殿宇也已經蕩然無存,只在崖上有窯洞數孔,廟會依然舉行。七十年代後,廟會也銷聲匿跡了,只有在老年人的記憶裡,還記得這裡曾經有過一座寺院,內供白衣菩薩。

明清時的行政區劃主要為稅收而設,屯墾之地所徵之稅不再列入地方稅收,因而村莊也不列入保甲。耕種屯墾地的人稱為屯丁,應攤的稅收直接交給屯田管理部門,不再計入地方稅收。清朝入關後跑馬圈地,將明代國有屯田圈到了王公大臣這些八旗子弟私人名下,甚至因圈地多少不均而互相爭鬥。康熙為平息爭端,下令將圈佔的土地集中管理,收穫直接繳給管理部門,再分攤給八旗王爺和將軍。這一部分將收穫直接分攤給八旗子弟的屯田便叫做“八旗屯”,以便區別於政府管轄的軍屯。民國時取消了屯田制,所有耕地依照地等直接給國家納稅,八旗屯才回歸到了政府的保甲序列。

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八旗屯村名未變,屬太尉區。農業合作化為八旗屯農業社,1958年成立人民公社後稱為八旗屯大隊,高莊、鐵黃園分別成立大隊。1962年八旗屯和東社以公路為界分為兩個大隊。文化大革命期間,掀起了一股更改村名的風潮,八旗屯大隊改成了“八一”大隊,東社因有個東字,可以理解為“東方社會主義”,就沒有改。政社分家後八旗屯又恢復了舊村名。

辛亥革命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八旗屯出了兩位英雄人物,一位是曾擔任過陝西省長的劉治洲,一位是席文烈士。

劉治洲是八旗屯南溝道人,於清光緒三十二年考入鳳翔府中學堂,後入上海理化專科學堂深造。畢業後去日本留學,參加中國同盟會。1912年冬,劉治洲被推選為國會眾議院議員。1917年7月,任大元帥府秘書。1922年6月,出任北京政府農商部次長、代理部長。1925年5月調任陝西省省長。1927年5月,劉治洲隨馮玉祥軍出征,曾擔任鄭州市市長、河南省建設廳廳長和馮的高級顧問。在鄭州時,曾與中共黨員共事,掩護過南漢宸、張道吾等。七七事變後,劉治洲出任陝西省政府委員兼陝西省銀行董事。1948年移居上海。1949年初赴香港,後由中共組織安排北上。同年冬,周恩來約見並委託他再去香港,協助進行對臺宣傳工作。1953年夏返回北京,擔任政協全國委員會委員,後又擔任民革中央團結委員會委員。毛澤東主席曾派人慰問他,並轉交贈款。1963年7月6日,因病在北京逝世。

據《鳳翔縣誌》記載,劉治洲曾將自己節省積存的1756.7元人民幣捐獻給鳳翔縣修復西寶公路北線八旗屯橋,資助家鄉建設事業。在八旗屯父老鄉親眼中,劉治洲是一位賢達。群眾中流傳著劉治洲回家探親的一段往事。據說劉治洲的車隊出了鳳翔南門,剛過“五里鋪墩”,他就命令車停下,他下車步行,讓車隊跟在後邊。隨從官員說離家還遠,讓省長坐車,到村口再下車。劉治洲用手一指五里鋪墩說:“這就是村界。過了鋪墩,就是八旗屯的地方了。‘官達一品,不壓鄉里’,我咋能坐著車見鄉黨哩!”“五里鋪墩”是個土臺,其實是過去的“土堠”,也就是雍城時設置的記里程的土堆。《周書·韋孝寬傳》:“先是,路側一里置一堠,經雨頹毀,每須修之。自孝寬臨州,乃勒部內當候處植槐樹代之。”陸游《有懷梁益舊遊》詩:“土堠累累只復雙,悠然殘夢對寒釭。”朱東潤注:“古代記裡用土堠,亦稱土墩。出城五里用單墩,十里用雙墩。”八旗屯村口的鋪墩是單墩,在南古城與姚家崗中間的坡下,位於路的東側,七十年代才挖平了。

進入南古城境內,也就是進了八旗屯,劉治洲一路上和地裡幹活的人打著招呼,碰到的人就寒喧幾句,慢慢步行,隨從人員只能遠遠地跟著。劉治洲還沒走到河北里,走得快的鄉親已經把消息傳回了村裡,女人娃娃都站在路邊看省長。大路到了這裡成了坡地,快走出河北里村時,大路到了低處,住家戶都在三尺多高的崖上,人們就站在崖邊看。有個老婆是個瞀眼,直接站在路邊上看。劉治洲過來時,她直接走到跟前才認出來了,說:“都說看省長哩,才是定五我娃哩嘅,你瞰好麼?”隨從一看有人擋住省長,急忙趕過來想制止,卻見劉治洲一把拉住老人的手,叫了一聲“姨”,說:“這麼些年了,沒人叫我的小名,今天回家才聽到了!”他又問了老人家情況,從隨從手裡要了五塊銀元,說:“姨,我回來呀沒拿啥,給你幾塊錢,你自家買點好吃的。”村裡人開始聽到老人叫省長的小名,又見警衛人員跑步過來,都以為老婆把禍闖下了,沒想到她還得了五塊銀元,都誇劉治洲德行好,老婆有福氣。那時銀元值錢,種一畝麥一年的收成也就值一兩塊錢。

至於修八旗屯橋的事,八旗屯的人都知道是劉治洲掏的錢。那座橋是個三孔石橋,當地人叫“大橋”,解放後曾有人在橋上擺攤賣吃食,還形成了個小集市。但也有傳言說劉省長本來給的錢多,計劃要建五孔橋。錢直接給到了縣上,讓縣上派人監督修建。縣上當官的為了討好劉省長,就找了省長的一個本家兄弟管這事。那個本家有一口煙癮,啥錢到手都敢花,一年時間,橋沒音訊,錢卻被他抽大煙花銷光了。直到劉省長查問修橋的事,縣上當官的才急了,又不敢把事情向省長說明,就到處挪騰湊錢修了個三孔橋。劉省長問為啥沒按計劃修?縣上說錢不夠。省長還抱怨說:“錢不夠為啥不給我說!”當然這都是民間說法,不可能記入檔案的。

劉治洲的家在南溝道偏北部位,離“老爺廟”不遠。院子在官路東邊,院門朝西,前有大房,北邊有三間廈房,後邊有三眼窯洞,院北套著個園子。八旗屯村社雖大,卻不是出財東的地方。因為在清朝及其之前,村民們都算是“屯丁戶”,土地不是私人的財產,因而貧富差別不大。民國時雖然取消了屯丁戶,成為普通農戶,但為時太短,財力積聚過程也就不長,因而也形成不了大財東。土改時劃階級成分,八旗屯幾個行政村竟沒有“地主富農”。劉家的家產在別處只能算中等家庭,在八旗屯卻算比較好的人家。土改時他們家在老家住的人太少,就把閒置的園子分掉了。五十年代中期,劉家已經沒有人在老家居住,前邊的大房就成了村上的藥店。

席文是八旗屯席家莊人,現在屬於東社村。席文1939年畢業於儒林小學,1941年畢業於競存中學,因家貧高中輟學後在申都等地當小學教師。1945年在糜稈橋小學加入中國共產黨。翌年夏在石落務小學任教時被鳳翔縣縣長潘元以政治嫌疑逮捕入獄,數次嚴刑拷打,威逼審問,席文堅貞不屈,保守黨的機密。在社會各界呼籲和輿論譴責下獲釋。1948年4月解放鳳翔時,席文冒雨進城工作,後隨游擊隊在岐山、鳳翔進行武裝鬥爭,任西總游擊隊聯絡員。1948年8月因公犧牲,當時才23歲。席文烈士因為犧牲時太年輕,乾的又是地下工作,處於保密狀態,因而在本村影響不是很大。雖然人人都知道他是烈士,但對他的事蹟卻知之甚少。

八旗屯的中心地域在八旗屯和東社兩個行政村範圍,但兩村都進行了村莊搬遷改造,東堡、西堡和席家莊的村民已經搬離原地,杜家莊的六道口已經消逝。村莊雖在,卻已經今是而昨非了。

作者簡介

魯旭,陝西鳳翔縣人,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戲劇家協會會員,陝西省民間文藝家協會理事,陝西省民俗學會理事,鳳翔縣作協主席。1978年開始發表作品,著有《風流街》、《下鄉紀事》等小說作品,《二娃審案》等戲劇作品,《鳳翔民俗》(上下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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