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疫情中的地域黑,兩位晉江青年用音樂為英林掃除陰霾

這是武漢封城的第20天,也是晉江"毒王"(網傳綽號)張某確診的第11天。


剛過完元宵,昔日摩肩接踵的燈市如今只剩道路上的人影寥寥,水仙花早已開過一輪,只不過僅供整日在廚房、臥室和客廳交替踱步的居家人士觀賞。整個城市像是一座候車大廳,我們只做一件事——"等待",就好像在等一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開動的火車,從不知道是哪兒的地方來。


將錶盤的指針調回2月1日,彼時居住於英林嘉排村、參加多場大型聚會的張某確診新型冠性病毒肺炎,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開始慌亂了,每一個房頂下似乎都湧動著喧囂,所有鋒利的話語湧向了一箇中心——“晉江毒王”。“帶病回鄉不孝兒郎,傳染爹孃喪盡天良”的橫幅標語尚掛於牆上,謠言四起,新聞反轉,真相撲朔迷離。而事件的發酵遠遠超出這座城市的範圍,很快,這個消息舉國皆知,“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害群之馬,不肖子孫”等等指責、甚至侮辱性話語接踵而至,晉江被劃入重災區的謠言甚囂塵上,對閩南宗族文化的“地域黑”也在網絡上激起波瀾。


病毒的陰鬱本就是人們心中的一座大山,而此時紛亂的評論、不明的真相更是讓人們更加沉重。在這樣的情況下,Justin(洪斌揚)和Cashroom(洪振宇)創作了《我們相信愛》,歌曲本身,就代表了他們作為英林一份子的態度。

拒絕疫情中的地域黑,兩位晉江青年用音樂為英林掃除陰霾

疫情爆發的這些天,Cashroom已經在構想著為這次的疫情做首歌,而後的機緣巧合,讓《我們相信愛》這首歌在兩天中成型發佈。歌詞中寫到:“不因一人,否定一城。風口浪尖,無所畏懼。‘烏籃’力量,不容小覷。”將對個人的否定上升為對地域的否定本身就是邏輯的失誤,風言風語會誤導,恐慌會傳染。Cashroom在採訪中說到:“我願意相信人,我相信他們(評論這件事的人)沒有惡意。那些語言有(將疫情)擴大化、誇張(的可能),但他們的初衷是想借此讓人們引起警惕。”在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的傳染病中,誰也不是他者。更何況真相遠在雲裡霧裡,更急迫的是,如何撥開一點心靈陰霾,驅除一點錯誤成見,告訴所有人“這不是絕境,而我們都在”。


Justin說:“我們還是想給大家一些正能量。”所以有了歌名:《我們相信愛》,什麼意思?愛當然不是肺炎特效藥,亦不能拯救蒼生,但是,愛是人類的存活的獨特籌碼。我們依然相信有一種力量能讓我們的心聚集在一起“共赴時艱”,依然相信有一種對共同體的責任能讓我們自覺“戴好口罩,自我隔離”,依然相信有良知和善意的人們真的在為這場“戰疫”做出努力。


拒絕疫情中的地域黑,兩位晉江青年用音樂為英林掃除陰霾

Create Music創始人Justin

霍亂、鼠疫、流感......人類發展的進程與病毒發展的歷程像是兩根扭不開的鐵絲,加繆在《鼠疫》中說:“它(鼠疫)從彷彿已經立足的地方消失,卻在出人意料的地方現身。瘟神再次力圖做出驚人之舉。”病毒不會永遠消失,它或許能在傢俱和內衣被褥中休眠幾十年,在房間、地窖、箱子、手帕或廢紙裡耐心等待,伺機而動。而它的每一次甦醒都能給人類世界帶來災難和教訓,促使我們思考:我們是、應該是、將會是怎樣的共同體。


在採訪中,Justin給我發來《數碼寶貝》的一張圖,這是《數碼寶貝tri》中的一幕,緬因貓獸遭受感染,數碼寶貝們集體戴上了口罩,頗有現實與動漫相照應的魔幻感。被選召的孩子們面臨著緬因貓獸黑化,數碼世界和人類世界的秩序遭受破壞的巨大變革,冒險再一次進化,他們終將攜手戰鬥,共同思考未來在何處,這彷彿又讓我們回到了那個法易路島開始的夏天。現實世界也是如此,相信愛,意味著我們不再孤軍奮戰。

拒絕疫情中的地域黑,兩位晉江青年用音樂為英林掃除陰霾

《數碼寶貝大冒險tri》

英林:是我們的起點

Justin和Cashroom記憶中的英林不是這樣的。


如今拉起了紅條幅將村子框住,義正言辭“謝絕訪客”,道路上人煙稀少,空落落的。


他們眼中的英林應該是怎樣的呢?


英林是有味兒的:人情味,煙火味,還有食物的香味。


英林的老街四通八達,巷子彎彎曲曲如同迷宮,天氣好時老太太們就著藍天白雲,倚著紅磚古厝在家門口曬太陽。從龍英路到下伍堡去,那一路都是熟悉而懷念的味道。一碗阿玲四果冰屬於炎熱的夏夜,入肚,暢快;黑豆示飯店一到飯點便坐滿了人,Q彈的大腸豬血是招牌,入肚,滿足;還有上廊街的胖子臭豆腐,那是英林人的集體記憶,幹薄香脆,Cashroom不屑於只吃六塊錢的份量,而總是要14塊錢的份量一頓饕餮。

拒絕疫情中的地域黑,兩位晉江青年用音樂為英林掃除陰霾

上廊街胖子臭豆腐 | 圖源“尋味晉江”公眾號

兩年前,Justin著手與專業方向完全不相關的興趣,創作了第一首作品《英林》,他直言那時並沒有多想:“因為我是英林人,所以就想從英林出發,看看到底能走多遠。”嘻哈歌手的骨子裡似乎都有一種“家鄉榮譽感”,通常願意把第一首歌留給故土,也通常願意在自我介紹中冠上地域。“你所生長的土地就是你生命的密碼”,愛拼敢贏的航海精神就在此刻顯現,從英林出發,意味著將從生命的原點開始,為年輕的生命注入向外衝的活力,將每一個與家人在英林中學散步的傍晚、上廊街的每一口食物的香氣化成獨特的生命體驗,支撐著向外走的年輕人。而只要記得是從英林出發,也就意味著總會以某種形式再回到英林,不管走出多遠——Create Music和《晉江》就是最好的例子。


拒絕疫情中的地域黑,兩位晉江青年用音樂為英林掃除陰霾

晉江本土說唱廠牌Create Music團隊合影

《英林》是Justin的起點,也是Cashroom的起點。兩年前聽到Justin的《英林》後,Cashroom從網上結識了Justin,被英林聯繫起來的他們很快見了面,Justin引導Cashroom瞭解音樂製作的流程和渠道,於是他走上了音樂這條路。此後,在Justin的創始下,Create Music逐漸成型,並由Cashroom擔任了團隊的主理人。


拒絕疫情中的地域黑,兩位晉江青年用音樂為英林掃除陰霾

Create Music主理人Cashroom

Cashroom始終致力於將母語閩南語與說唱結合起來,“對,我的閩南話就是講得特別好”,他笑著說到。提到閩南語說唱,Cashroom認為這還是一個小眾的歌唱形式。由於閩南語方言的獨特性,原先作為溝通橋樑的語言就可能變成阻隔,只能在以閩南語為母語的群體中進行較好的宣傳。而對於這一問題的解決辦法只能是優化歌曲的旋律和歌詞的象徵點,讓大家更能感受到歌曲的魅力,讓更多人對閩南語說唱產生興趣。“很多城市都有本土的說唱歌手在為自己的城市做代言,那我們晉江——別人有的我們也得有,別人沒有的我們也能做。”Cashroom這樣說到。


對這兩個英林人來說,“英林”有著比故土以外更豐富的意義。《晉江》之後,兩個從英林出發的後生家,又一次回到英林,發出“福建金剛狼,豈會被打敗”的鼓勵和號召。畢竟,沒有哪一個英林人願意,在道路上進行身份排查時,從警察的眼中看到探尋和警惕的目光,為此,我們需要,將孤島連成大陸。


嘉排是英林的一枝,英林是晉江的一片

英林嘉排不是病毒,張某也不是。正如北青深一度在2月8日發佈的推文中提到的村民評論:“他們不是故意的。他們一家遭災,用有色的眼光去看他們,叫他‘毒王’對當事人不公道。”在這場“戰疫”中,加劇傳染的事實不容否認,我們不確定他是否瞞報武漢旅行史,也不確定真相何為,但是他沒必要再接受輿論的二次精神傷害。謾罵不是解決之道,精神上的隔離只會不斷撕裂和加劇疫情給我們帶來的創傷。


在文章的最後,我想分享洪嘉獎老師的詩作為結尾。這片過去、現在、未來和我們一同經歷著病毒的糾纏的土地,始終是我們的“烏籃”——生命的搖籃。


《嘉排是英林的一枝,英林是晉江的一片》


嘉排是英林的一枝 是林中的一枝

北嘉排 我們上山去摘花

南嘉排 我們出港去摘海邊的霞

嘉排是一個人名 他犧牲在解放之前

像託著人上了高牆出了高牆 自己被留下

嘉排是英林的一枝 是林中的一枝

你看這一片幽幽的林 有一枝

在投入它的幽幽 你看這一片幽幽的林

將它的幽幽投入這一枝


英林是晉江的一片 是江中汀洲的一片

過了北英林 是人家的湖 過了南英林 是人家的島

它是自己的烏籃是自己的巢

虺湖的水 是甜甜的奶水 海邊的水 是母親的淚

英林有它的來由 它是舉義之地

地上呀英雄林立

英林是晉江的一片 是江中汀洲的一片

你看這一汪明明的江 有一片

在點綴它的明明 你看這一汪明明的江

將它的明明點綴這一片


晉江的上游有兩溪 一溪源雲路 一溪源挑舟

挑舟上雲路 要往天河遊

搖槳的你告訴我 天上有沒有一片喚英林的林

林中有沒有一枝 叫嘉排

枝頭有一隻一隻的雀躍 它們從這枝飛到那枝

從這片飛到那片 它們鳴唱著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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