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未必實在,疾病未必不冶一一評方方《封城日記》(8)一


真實未必實在,疾病未必不冶一一評方方《封城日記》(8)一


方方1月25、29日和3月1、2日的日記一如往常,連篇累牘地講自家或親友的生活瑣事,令人詫異的是3月1日的日記用了很大的篇幅來批王廣發,說他隨笫一批專家組赴武漢時講了“人不傳人”和“可防可控”,禍害無窮。

王廣發作為有一定權威性的專家組成員在疫初發、對病毒的傳播性致死性認識嚴重不足的情況下講“可防可控”,確實起到讓人放鬆警、鬆懈鬥志、盲目樂觀、錯失良機的消極作用,危害很大。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他在隨後對媒體談話時,竟為自已竭力辯護,毫無悔意,更無歉疚,喪失了醫者的仁爰之心,理應受到嚴厲的遣責和批判。應該說,這一點,方方仗義直言,做得對,幹得好。

不過把“人不傳人”的說法甩給王廣發,值得懷疑。王廣發在接受《界面新聞》記者採訪時說:“記得我當時說,有沒有人傳人現象,這個需要流行病學數據,這個不好判斷。”“人不傳人”似乎不是王廣發說的。輿論普遍認為是國家疾控中心主任高福講的,可至今不見有人拿出視頻、錄音等可靠證據。查閱資料,高福根本沒有參加第一批專家組,而且他最近對媒體公開澄清,他從未說過此話。究竟是誰說的,是否真有人說過,現在還是一個謎團。也許方方手裡有什麼硬核憑據,要是拿不出鐵證,不僅王廣發叫屈,旁觀者也會有方方落井下石之感,“日記”標榜的真實性也將受到質疑。《日記》還說王廣發1月 16日就感染了新冠病毒,已得知這個病“人可傳人”,但他不講,似有隱瞞實情貽害於人之嫌。可王廣發接受《健康時報》記者採訪時稱,他是在1月20日晚上才經檢測確診新冠肺炎的,與鍾南山宣佈“肯定人傳人”幾乎同時,隱瞞之說不能成立。批王廣應該,但事實不準確,容易給人胡說的感覺。

日記也免不了要寫陰暗和悲傷,主要是兩件事。一件說:“一個農民夜半三更被擋在土牆外不讓通過。無論如何求情,守路人都不讓過。”敘事很簡略,定性很嚴重:“執行防疫規定固然不錯,但是不能執行得連基本人性都沒有了呀。為什麼我們的層層官員都可以把一紙文件教條化成這樣?”不知道負責檢查的人是不是“層層官員”,也不知道那個被擋在土牆外的農民是不是在荒郊野外凍了一夜,以致讓方方覺得“連基本人性都沒有了”。定性要以事為依據,沒有事實支撐,定性會認為是戴大帽子,無限上綱。

第二件事說:“一個腦癱兒童,因父親隔離,只能一人在家獨居五天,由此餓死。”這確實是疫情中的另一場悲劇,令人痛心。那些瀆職的官員,那些冷漠的鄰人也應該受處罰和遣責(已經被處理)。方方“日記”一個最致命也是最容易讓人詬病的弊端就是,無限上綱,戴大帽子;以偏概全,打擊一大片;以現在妄判未來,現在存在的問題將永遠存在,不可能改變。“日記”在記述腦癱兒餓死事件之後,表達自己的高見:“一場疫情,暴露出中國各地官員的基本水準,更暴露出我們的社會疾病。這是比冠狀病毒更為惡劣更為持久的疾病。而且看不到治癒期。”一個孩子的死怎麼就代表了“一場疫情”?怎麼就暴露了中國所有官員的“基本水準”?怎麼就暴露了“我們的社會疾病”而且“看不到治癒期”?這此論斷不僅不合邏輯,無充分的事實依據,還有打倒所有官員、抹黑新社會之嫌,而且往往為自己隨後的日記狠狠打臉。

“日記”說:“”元月31日的數據統計……結果是:武漢確診和疑似病人仍在增長,但速度已明顯下降。並且連續三天都在下降。重症病人數字也在減少,死亡率與之前比,穩定在2%左右。而治癒人數和疑似解除人數在增長。相當好的一個信息!說明近期的防控有明顯效果。”“外省的病人在減少,治癒率很高,死亡率很低……火神山醫院從明天開始可以接收病人。那邊床位多,醫療條件會更合適,外來援助的醫護人員也會很多。”不是說中國層層官員都不顧人民死活連基本的人性都沒有嗎?這些“明顯效果”末必都跟他們無關?“日記”還說“有幾萬青年志願者在疫情前線奔忙。純粹都是自願服務……做什麼的都有……以前我們常常擔心年輕人會變得越來越功利。這個時候……心想,我們這些老傢伙瞎擔心什麼呀!”前兩天不是斷言冷漠無情是社會疾病而且不能治癒嗎?這些志願服務青年展現的正是這個社會的基本風貌,怎麼又用不擔心了?

僅憑一兩件偶然的不幸事件就斷言整個社會一團糟糕且不能改變,這種看問題的方法會讓人走上歧途,不僅被人猛踩,也讓自己狠搧耳光。這對方方來說,也可能是一種“比冠狀病毒更為惡劣更為持久的疾病。而且看不到治癒期。”

附“日記”原文:

正月初五(1月29日)

坦坦蕩蕩地睡到中午12點(其實平時也差不多起得這麼晚,只是平時會自責。而現在,武漢人說:鋤禾日當午,睡覺好辛苦。睡了一上午,還有一下午。這樣一來,不可能沒有坦蕩感呀!)。躺在床上翻了一下手機,看到我的醫生朋友發來的信息:多多保重,不要出門不要出門不要出門。這個連續強調的“不要出門”四個字,挺讓人心跳。心想,恐怕這幾天真是疫情的爆發期了。連忙給女兒打電話,她說正準備去小區超市買幾個盒飯。我要她不要去。哪怕光吃白米飯,這幾天也不要出門。初一聽說中心城區機動車將要禁行,我已經給女兒送去了一批保證她能活十天的物質。我推測她是懶得動手,才想出門找吃的。好在她也怕死,聽我一說,同意了不出門。過一會兒就開始找我詢問,怎麼做大白菜(她居然把大白菜放在冰箱冷凍室裡)。女兒的住所,從未開伙。平時或回家蹭飯,或是吃外賣。現在倒好,總算啟動了自己的廚房。這算不算是一個意外收穫?相比起來,我比她舒服,鄰居給我送來一碟熱氣騰騰的生煎包子。儘管我們倆戴著口罩辦交接,但包子我還是要英勇地吃下去的。

今天陽光燦爛。這是武漢冬天裡最舒服的那種陽光。溫暖而柔和。如果沒有疫情,我家周邊,一定堵車滿滿。因為東湖綠道就在附近,這是武漢人最喜歡去的地方。但是,現在的東湖綠道,空空蕩蕩。前兩天我同學老道跑去轉了一圈。說整個綠道,只他冫冫最可憐的還是那些病人以及他們的家屬。因為病房一床難求,他們仍在煎熬之中。火神山工地建設得熱火朝天,但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們是最大的受害人。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從此破碎。一些媒體,在記錄這些。更多自媒體,也早就在默默地記錄。我們能做的,也只有記錄。早上讀了一篇寫母親在初一去世,父親和兄長都被感染的文章。心裡特別堵得慌。這一家,也算中產了。那些更窮的病人呢?不知道會活成什麼樣子。其實前些天,看到諸多醫護人員疲憊和病人崩潰的視頻,那種悲哀無助的感受,我今生從未有過。川鄂(湖大教授)說,他每天都想大哭一場。誰不是呢?為此,我一直跟朋友們說,走到今天,可以清晰地看到人禍的比重。覆盤之後,那些瀆職者,一個也不寬恕,一個也不放過。但是現在,我們先全力以赴,熬過難關。

說說我自己。除了心情與日常不同,生活倒是沒有更多變化。以前過年,也是這樣。只在初三時,到舅公楊叔子家拜年並聚餐(今年也取消了,舅公年邁體弱,更是要重點保護),基本上哪兒都不去。其實每到冬天我都容易發作支氣管炎。曾經連續三年在春節前後住進醫院。所以這些天我時時警惕自己不要生病。前幾天有點頭疼,昨天略有點咳嗽,但今天又都好了。以前蔣子丹(她對中醫很有研究)根據我感冒的情況,說我這是“寒包火”。此後一到冬天,我每天都會用黃芪、金銀花、菊花、枸杞、紅棗、西洋參加上紅棗桑葉茶煮水。我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雜煮”。天天喝幾大杯。疫情緊張後,又加上早晚一次維C片,一杯維C泡騰,外加幾杯白開水。晚上洗澡,用略燙的水長時間沖洗背心部位,還把自己買的蓮花清瘟膠囊全部吃光。我的同學教了一個“閉門法”,要我們時時默唸:“全身毛細孔閉!風寒不入,百邪不侵,正氣內存,邪不可幹!”他一本正經說這是歷代秘傳,絕非迷信。我們大笑了一通,不知道有沒有人真念。總之,我已經按各路朋友所教方式,將所有裝備統統用上(除了閉門法)。顯然,它們有用。目前我的狀況還不錯。保護好自己,就是幫忙。

順便說一下,前天我的一條微博被屏蔽了。它活著的時間比我想象得長。意想不到被很多人轉發。因為我喜歡直接在微博這個小框框裡寫。所以寫時會很隨意(喜歡的就是這種隨意感!),想到什麼寫什麼。校對不仔細,錯漏字也多(慚愧,有點對不起武大中文系),還望包涵。其實,我根本沒有打算在這個時候批評誰(中國有句老話叫秋後算賬是不是?)。畢竟,現在我們的主要敵人是瘟疫。我一定會和政府和所有武漢人站在一起,全心全意,共同抗疫。政府向市民提出的所有要求,我也會百分百配合。只是當時寫到那裡,覺得反思也很必要。由此,就反了一下思。

正月初六(1月30日)

今天是大晴天。有著冬天最舒服的氣韻。也是欣賞冬季最好的日子。但是疫情把人們的心情破壞一盡。萬千美景,無人觀賞。

殘酷的現實依然擺在眼前。起床後,看信息。一個農民夜半三更被擋在土牆外不讓通過。無論如何求情,守路人都不讓過。在這樣寒冷的深夜,那個農民最後去了哪兒呢?非常讓人揪心。執行防疫規定固然不錯,但是不能執行得連基本人性都沒有了呀。為什麼我們的層層官員都可以把一紙文件教條化成這樣?只需一個人戴著口罩,把農民引到一間空房裡,隔離居住一夜,不就可以了嗎?又看到,一個腦癱兒童,因父親隔離,只能一人在家獨居五天,由此餓死。一場疫情,暴露出無數眾生相,暴露出中國各地官員的基本水準,更暴露出我們的社會疾病。這是比冠狀病毒更為惡劣更為持久的疾病。而且看不到治癒期。因為沒有醫生,也無人願治。想到這個,心裡無比悲傷。就在幾分鐘前,一個朋友告訴我,我們單位的一個年輕人生病了兩天,呼吸困難,疑似,但未確診,也無法住院。一個非常忠厚老實的小夥子。我與他一家都非常熟悉。但願只是普通感冒,不要中此惡招。

好多人給我發信息,說他們看了中國新聞社對我的採訪(對了,採訪人夏春平是中新社副社長副總編,被我在博客中寫成了總編輯,糊里糊塗升了他一級。這裡特此說明一下,也向夏春平和真正的總編輯道個歉),覺得我講的不錯。其實採訪內容自然會有刪除,可以理解。但有幾句我覺得留下應無妨。在談到自我療傷這個話題時,我還說:“最重要的是那些被感染的病人和去世者的家屬,他們的遭遇可能更慘,傷痛可能更深,甚至終身不能平復,這些還需要政府特別安撫……”回過來想想那個深夜被拒的農民,想想那個一人在家餓死的孩子,還有無數呼救無門的老百姓,以及流落在外像喪家犬一樣到處被驅趕的武漢人(包括許多孩子),不知道得用多長時間才能平復這樣的一次傷害。整個國家的損失就不用我說了。

網絡從昨天到今天瘋傳的是關於專家來漢時的表現。是的,那些養尊處優、掉以輕心的專家,當他們輕率地告訴人們“人不傳人”“可防可控”這個結論時,他們就已經犯下滔天大罪。如果尚有良知,如果能看到那些正在受苦受難的百姓現狀,心裡應該會有負罪感吧?自然,湖北的主政官員,承擔的本是守土安民之責。現在土未守民不安,他們怎麼會沒有責任?疫情至此,必是多方合力的結果。他們根本沒有推諉的餘地。只是現在,我們更希望他們打起精神,懷著贖罪感更懷著責任感,繼續帶領湖北人民走出艱難時日,以此來獲取人民的寬恕和原諒。武漢堅持住了,全國也就堅持住了。

我的親人們,大都在武漢。慶幸目前大家都還健康。其實也都算是老人了。大哥大嫂七十好幾,我和小哥也都在奔七路上。我們不病,就是給國家幫忙。好在侄女母子今天清早已順利抵達新加坡,他們被隔離在了一個度假村。要深深感謝洪山交管局。侄女昨天得到的通知是:新加坡的飛機今天凌晨三點起飛,晚上要提前到機場。交通封鎖,大哥不會開車,侄女母子根本沒有前往機場的交通工具。這個任務就落到我的頭上。大哥所在的華中科技大學所屬洪山區,我向洪山交管局詢問我的車是否可以通行。他們局有不少我的讀者。於是說你還是在家寫作吧,這個任務交給我們。於是昨晚派了肖警官將我侄女送到機場。我們全家都由衷感謝他們的幫助。有急有難找警察,這個是最靠譜的。侄女和她兒子的平安,是我今天唯一覺得高興一點的事。

今天已經是初六了,封城近八天。需要說的是,儘管武漢人天性達觀,武漢的工作也越來越有序,但武漢的現狀仍然嚴酷。

晚上喝小米粥。一會兒去跑步機上活動一下。點點滴滴,記錄在案。


正月初八(2月1日)

今天天氣仍然晴好。初八了,居然有點懷念院子裡每年此時的熱鬧。

早上起來,仍然先看手機信息。看到一份元月31日的數據統計。數據顯示的結果是:武漢確診和疑似病人仍在增長,但速度已明顯下降。並且連續三天都在下降。重症病人數字也在減少,死亡率與之前比,穩定在2%左右。而治癒人數和疑似解除人數在增長。相當好的一個信息!說明近期的防控有明顯效果。這是我大哥今早發在自家群裡的。我無法確定它是不是真的,但我希望它完全是真的。仍然是那句話,武漢挺過來了,全國就挺過來了。

回想起來,最早告訴我們有此病毒傳染的,也是大哥。我們有個家庭群,其實就只我們兄妹四人。連嫂嫂和侄兒女們都沒加入。兩個哥哥在大學當教授,他們的同學和同事群信息經常很豐富。尤其大哥,他是清華畢業的,又在華科大當教授,所以他那裡有價值的信息會多一些。12月31日上午十點,大哥轉了篇文章,說“武漢疑出現不明原因肺炎”並注有括號“(SARS)”。

大哥說,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二哥馬上就提醒道,大家不要外出。二哥在瀋陽工作,又說你們可以到瀋陽來避難。瀋陽零下二十度,什麼病毒都活不下來。大哥說,SARS怕高溫,還記得2003年嗎?之後大哥再度發出信息,確認此消息為真,並說國家衛健委專家已經抵達武漢。

小哥有點吃驚,因為他就住在病情集中爆發的華南海鮮市場附近。我到中午才看到這些,馬上說,近期不要去醫院。因為小哥身體不是太好,他主要看病就在漢口中心醫院,而那裡卻集中著大部分武漢肺炎患者。小哥很快回復,說他下樓看了一下,漢口中心醫院平靜無常,他原以為會有很多記者。很快我在同學群裡看到了華南海鮮市場和漢口中心醫院情況的視頻。於是立即轉發到自家群裡。並提醒小哥,出門戴口罩。甚至建議他元旦後先逃到我家來。畢竟我當時住在江夏郊區,距離漢口比較遠。小哥表示,看看事態發展再說。二哥則認為,不必太緊張。政府不會封鎖信息,否則就太對不起老百姓了。我基本上跟二哥的想法差不多,覺得這麼大件事,政府不可能封鎖信息,不可能不讓百姓知道真相。

元月1日上午,大哥再次轉發了《武漢晚報》關於華南海鮮市場停業整頓的新聞。小哥仍說他|們家附近沒什麼變化,大家該幹什麼還幹什麼。作為普通百姓,其實在這一天裡,我們已經高度重視這件事了。所提及的措施,與現在無異,即戴口罩,呆在家裡,不要出門。我相信其他武漢人跟我一樣,經歷過SARS那樣的恐慌後,誰都不會輕視這種消息。但是,官方的說法很快來了,它們來自專家的結論,概括起來是八個字:人不傳人,可控可防。大家立即都鬆了一口氣。反正我們從不吃野生動物,也不會去華南海鮮市場,我們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我之所以覆盤上述,是因為今天早上看到一個對王廣發先生的專訪。王先生是第一批來漢專家。他講完“人不傳人,可防可控”後,自己就被感染了。我以為他多少會有點自責或是懊悔以及反思,哪怕這錯誤與他f武漢官方如何官僚無能,或是有多少人為顯盛世繁華刻意遮蓋,但作為醫者的王先生,在表述時,是不是可以更謹慎一些?而不是這麼斬釘截鐵?同時,王先生在元月16日即被感染,顯然此時已然得知病毒是“人可傳人”的。但我們並沒有聽到王先生及時修正自己此前所說的八個字,也未聽到他大聲疾呼人們警惕,卻一直等到三天後鍾南山院士來到武漢,才向人們道破真相。

對王先生的採訪,是昨天作的。武漢人窩囊的春節(儘管武漢人達觀)、病人們的慘烈狀態,死者們破碎的家庭,封城行動對整個國家的損失,以及王先生同行們的無比辛勞和壯舉,全國人們都看到了。但是,對此負有一定責任的王先生在訪談中卻沒有一絲愧疚,沒有一點歉意,甚至還覺得自己有一份功勞。他說:“我要跑到武漢走馬觀花,要是不去病房,不去發熱門診,我也不會感染,反而進去以後,自己感染了,大家才知道這個疫情確實是嚴重了。”聽到這話,我真是無語了。看來王先生是不怕武漢人對他爆粗口的。

唉,中國人一向不喜歡認錯,也沒有多少懺悔意識,更不會輕易產生負罪感。這可能跟文化和習俗有關吧?但作為醫者,專業就是救病扶傷,看到那麼多人,因自己的言論而病中掙扎而絕望死去,即令大家並無多少責怪,可自己呢?自己就可以那樣輕鬆地放過自己嗎?內心就沒有哪怕一點點的罪惡感?說好的仁心呢?怎麼還可如此洋洋灑灑地自誇?國有大難,連皇帝偶爾都懂得發個“罪己詔”。王先生(包括專家組)呢?真沒打算向武漢人道個歉?真沒覺得這是自己從醫生涯的一個教訓?

算了,這個時候,實在不想多說。還是祈願王先生今後更加努力地救死扶傷吧。拯救他人的同時,也拯救自己。

正月初九(2月2日)

今天初九。我們已經堅持多少天了?真是懶得數了。有人出一道急智題,說不準看手機,今天星期幾?要求一口報出來。真是下手太狠。誰還記得星期幾呀?能記住初九,就不錯了。

天氣又開始陰沉,下午還下起了雨。奔波的病人們,會進入更加可憐的狀態。在武漢,出門看看,除了人少燈亮,其實一切還是都還是井然有序的。生活物質基本不缺。只要沒人生病,家家都很安穩。不是有人想象的一座煉獄。而是個安靜的美麗的磅礴大氣的城市。只是一旦家裡出現病人,就會一片糟亂。到底是傳染病!而且醫院資源只有那麼多。市民其實也知道,就是醫生自己的家屬生病,如若不是重症,也住不進醫院。這幾天,正處於專家預計的疫情爆發期中。估計我們還會相繼聽到或看到一些更嚴酷的信息。今天最難受的視頻,是一個女兒跟在殯葬車後號啕大哭。媽媽死了,被車拖走,她無法為其送葬。將來或許也不知道骨灰在哪。在有著輕生重死文化傳統的中國,這恐怕是兒女們心裡最大的疼。

其實沒辦法。誰也沒辦法。我們唯一的事,只能把這一切都扛下來。儘管病人多半扛不住,病人家屬也多半扛不住。可是,不扛,又能怎樣?以前我曾經說,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說這話時,體會還不深。這一次,才真正讓我銘心刻骨。下午與一個青年記者溝通,他說,他深感無力,人們看到的只是數字,但數字之後呢?這些年輕人,真不容易。在這個年齡,便要去面對一些殘酷:掙扎、死亡以及各種不準的指令。我也覺得非常無奈。但轉念一想,我們除了振作起來,還能怎樣?我們沒辦法幫助病人,我們只能自己扛住自己所面臨的一切。在有餘力能幫人的時候,就幫著他人一起扛。無論如何,再扛他一週。

另外有一個比較好的消息,是看到一份數據。上面說,外省的病人在減少,治癒率很高,死亡率很低。湖北這邊,之所以數字不準確,死亡人數多,顯然還是醫療資源不足所致。導致一些人在死後沒能確診,另一些人垂死前才得以住院。說明白點,就是說,這個病不是不可治。只要在發病之初得到治療,很快就可以控制。同時也看到一份建議,說其實鄰省的醫療機構,都嚴陣以待,卻並無多少病人。A傳B的人有一些,但B傳C的人極少,雖有一二,卻並未確定是否就是C。所以,建議武漢用救護車,由醫護人員伴同,在嚴防感染的前提下,轉送一些病人到鄰省的傳染病院進行治療。武漢這地方,地處國之中心,好多省會,只需三四小時即可以抵達。病人只要得到治療,就能逃過死神。不知道這個建議是否適用,我自己覺得也有一點道理。不過,剛才又聽同學說,火神山醫院從明天開始可以接收病人(不知確否)。那邊床位多,醫療條件會更合適,外來援助的醫護人員也會很多。如果明天即可接收病人,這個往外省送的建議就無效了。唉,總之,現在我的心願變得很小:只願生病的人們,能有醫院可去。為他們祈禱。

還有,我很想誇一下武漢的年輕人。有幾萬青年志願者在疫情前線奔忙。純粹都是自願服務,他們以微信群的方式組織起來,做什麼的都有。相當了不起!以前我們常常擔心年輕人會變得越來越功利。這個時候,看著朝氣蓬勃的他們,心想,我們這些老傢伙瞎擔心什麼呀!其實,每個時代,都有與它相匹配的人,年長者不必杞人憂天。昨晚,陳村傳我一個視頻,是武漢一個年輕人拍下封城後每一天每一天的事。連續拍了好多天,我一口氣看完。真好。以後有機會見到這小夥子,一定送他幾本我的書,以表達我的敬意。還要告訴他,在某個寒冷而憂傷的夜晚,他的視頻鼓勵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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