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女孩心臟捐給了1米8的小夥,父親泣不成聲!最後只有一個願望:“我想聽他叫一聲爸爸”

46歲的何炯,似乎很難逃離“悲悲慼慼”的工作。

20年的護士生涯,她一直在浙醫二院重症監護室,看多了生命的脆弱和無助。

38歲的那年,她調離護士崗位,成了省紅十字會一名人體器官捐獻協調員。

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是一份陌生的職業。直白點說,就是針對臨床上確認腦死亡的病人,勸說其家屬捐獻病人的人體器官。

太過冰冷和殘忍的這份工作,何炯更願意詮釋為“生命擺渡人”:拯救一個生命,延續一個靈魂。

認識何炯,源於最近杭州本地論壇上一則討論器官捐獻的帖子。發帖的姑娘和父母在這個問題上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器官捐獻,對一方意味著死,對另一方又意味著生,抱歉、卑微、感激、幸運……人世間似乎沒有哪一個決定讓人如此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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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8年時間,何炯和同事們勸說了四五百個家庭,成功的有一百多例。

這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數字。

期間遭遇的冷眼和不理解,甚至謾罵都不重要。為數不多的他們,依然在堅持。

“因為有意義。”何炯說,生命之所以厚重,是因為交加的情感。每個人的故事,都值得訴說。而她將這些故事裝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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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能做這個工作

躺在病床上的,往往年紀不大,一場意外或一次突發疾病,讓他們基本符合臨床腦死亡的標準:比植物人更糟,沒有恢復的可能,不再有自主呼吸。

和真正的死亡,只有一臺呼吸機的距離。

拔掉呼吸機,不用太久,他們的心臟就不再跳動,血液也停止流動。再過五分鐘,沒有取出的器官就會冷卻凝固。

每凝固一個器官,就意味著平均一百五十位等待器官移植的人,失去一次機會。

心、肝、腎衰竭的患者,根本來不及讓希望變成失望,因為等候列表裡,新的病人進來,舊的病人已經離世。

但如果捐獻器官,一條生命,至少能拯救另外三條生命,讓三個家庭重燃希望。

這些信息都在何炯的心裡。

有過20年重症監護護士的工作經驗,做過浙江第一例肝移植特護,這些都是她如今成為協調員的優勢。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很難在開始介入時單刀直入介紹器官捐獻的種種好處。

懂得換位思考,這也許就是她在2012年,被選中為浙醫二院第一位人體器官捐獻協調員的原因吧。

“只有你能幹這個工作。”就是這麼一句話,何炯上崗了。

她知道這個工作難,卻不知道有這麼難。

器官捐獻,實行直系親屬一致同意的一票否決制。即使到捐獻前的最後一刻,都可以反悔。為了照顧家屬心情,何炯不會刻意穿工作服,掛上證件,普通得就像穿著嚴肅的圍觀者。

“你好,我是紅十字會的協調員。”這是見到家屬時,何炯的開場白。

她故意省略了“器官捐獻”四個字。因為她知道,這個詞有時候比“死亡”還要敏感。

正因為“敏感”,所以每一個措辭,每一個停頓,她都很謹慎。

何炯說自己是幸運的,遇到的家屬都挺溫和,只是“溫和”的背後是堅決的反對。

在不少人根深蒂固的思維中,完整即是圓滿。大部分家屬也有這樣的理解:“器官都捐了,還能拼湊來生嗎?”……這成為了何炯工作最大的障礙。

2010年至今,浙江省有將近1500個器官捐獻案例,生前表達過意願的並不多。

而勸說成功的概率,是非常低的。所以,每一次在和家屬見面之前,何炯都要預演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人與人的溝通沒有任何模式可以套,非要說的話,要讓家屬知道我是來幫助他們的,而不是來索取的。”

更容易流淚了

“我努力了,但我不強求。”是何炯做協調員的心態。她堅持任何事情都應該在平等又真誠的環境下被促成。

在勸說過程中,她都儘量放低音量,柔聲細語。“你們有沒有想過患者去世以後怎麼辦?”這是她用來引入話題的一句話,大多數人都沒有準備好親人的突然離世,“我只是給你們一個建議,你們可以聽聽看。”

介紹完器官捐獻,何炯會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和空間思考,不會死纏爛打。

剋制很重要,要讓家屬自己做決定。曾經有家屬捐獻了又後悔,抱怨要不是協調員一直跟著自己,他們怎麼會心軟答應。“我要是聽到家屬這麼說,我會很難過的。”

她當然希望,人體器官捐獻成功的案例越來越多,只是有些意外,不能避免。

曾經,一個女人遭遇車禍,兄弟姐妹和子女都同意了器官捐獻,卻向年邁的母親隱瞞了這個消息,老年喪女,沒有人能輕易承受。家屬提出代簽,但何炯拒絕了。“雖然很可惜,但老母親有知情的權利。”

一天行駛了800公里只為跟家屬見上一面,這麼多年都不敢出遠門因為要24小時待命,不敢穿顏色太鮮豔的服裝會影響家屬的心情,給予家屬工作之外的私人幫助……

這些,都是協調員的日常。

從業8年,原本就感性的何炯,似乎變得更容易流淚了。

“即使看多了生死,常常也會忍不住,情感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那些天使們

某個愚人節的夜晚,男人開車載著一家四口人,車子掉進了溝裡,妻子當場死亡,女兒和兒子都危重在搶救,女兒最終腦死亡。在決定捐贈完女兒的器官之後,這個40多歲的男人,把頭狠狠砸向電梯,咬牙切齒,悲傷至極。

來自衢州的另一個父親,大兒子腎臟衰竭,遲遲等不到合適的器官,離開了。後來,小兒子又患上了腦瘤,陷入絕望。這個只是在工地上打工,瘦瘦小小的父親,簽下了器官捐獻的同意書,“當年我的痛苦,希望別人不要經歷。即使當年沒有人救我的兒子。”

年輕的姑娘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因為做了心臟手術,姑娘迎來了第二次生命。後來在她父親出意外的時候,女兒當機立斷同意捐獻器官,“這是一種回饋,回饋當年救我的人。”

一個離異又坐過牢的中年男人,因意外終結了生命。原本已經不來往了的兄弟,最後幫他簽署了器官捐獻同意書,“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好事,到最後了,好歹是做對了。”

何炯是丁克一族,沒有孩子,但在工作中,不少案例是年幼的孩子,因意外搶救無效,她喜歡叫他們“小天使”。

來自貴州的一個6歲男孩得了腦瘤,家長簽署了器官捐獻同意書。男孩很漂亮,離開時穿著舊睡衣。何炯心痛到不忍直視,她說一直想給孩子買雙鞋的沒想到到最後還是沒來得及。

何炯特別不願意去寶寶們的見證儀式。

摸著寶寶的小手,她有時候哭得不能自已。

我想聽他叫我一聲“爸爸”

一般來說,為了避免讓情感左右判斷和行事,協調員不和受助者接觸。

8年來,只有一次,何炯無意間打破過“零接觸”。

她在病房裡碰到了那位年輕的受助者。一米八的大高個,30來歲,很帥氣,因為心臟衰竭無法躺著入眠,需要打針才能坐靠著眯會兒,是否還能無限等待一顆心臟,都說不定。

何炯目睹著全過程,心裡很難受。

她心理建設了一陣,還是下定決心,再次聯繫了各項指標都比較匹配的捐贈者的家屬。捐贈者是一個因意外而過世的女孩,父親和哥哥已經同意捐贈女孩的腎臟、肝臟和眼角膜了,但是心臟除外。

“他是一個丈夫,一個爸爸,一個兒子。一顆心臟,救的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何炯說得真誠,最後打動了女孩的父親。

這是何炯第一次為了受助者而“努力糾纏”。幸好,結果是好的。

這位父親只有一個條件:“我想聽他叫我一聲‘爸爸’。”

多無力又動人的要求,何炯沒有理由拒絕。

心臟移植手術之後,何炯來到了受助者的病房,撥通了電話,兩個陌生人,因為那一聲爸爸,聯繫在了一起。

何炯並不知道電話那頭,女孩父親是否泣不成聲,但她知道那一聲,彌補了遺憾。

是生命的延續

捐獻人中,年紀最小的幾個月,年紀大的也有70多歲。

很多家屬同意,是因為他們堅信,器官留在了另一個人的身體裡,這是一種生命的延續。甚至雙方都不需要見面,大多數家屬不會打聽受贈者的情況。

“提起來,就說明還沒忘。念念不忘一位已經逝去的人,這是在自揭傷疤。”

有位妻子每年都要經歷一次傷口的陣痛。一到丈夫祭日的前幾天,她都會打電話問何炯:“我愛人的受者怎麼樣了?我要去上墳了,我要告訴他。”

曾經,也有一個受助者想要感謝捐獻者。捐獻者有一個遺腹子,何炯給了一個建議,要不送孩子一個小鐲子,也算是“父親的禮物”。

八年協調員做下來,對於生死這件事,何炯比很多人都看得通透:“死去可能不可怕,活下來的人才要堅強。”

她的微信通訊錄裡塞滿了捐贈者家屬,她不會主動聯繫,也絕對不會刪除好友,偶爾他們遇上了生活上的問題,能幫就幫一點。

何炯因壓力患上了尋麻疹。

她有時也忍不住盤算是不是該休息了,但更大的願望還是越來越多的人可以漸漸接受器官捐獻。

我們身邊,有多少這樣的器官捐獻協調員?

這些年來,又有多少人登記了器官捐獻?

如果你是其中一員,願意和我們來說說故事嗎?

來源:錢江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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