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別離之河坡賣飯.軋韭花.乞丐

最近網上很火的一首歌,裡面有句歌詞是:你就是春天裡的青草,秋天的飛鳥……覺得很唯美。春天裡的青草是經過了冬季的枯萎,一歲一枯榮,春風吹又生。秋天的飛鳥有很多,其中有種候鳥,也稱信翁。所謂的候鳥有信,鴻雁傳書。秋冬離開,春夏歸來……如果世間萬物一切都如這樣,重生往復。那該多莫多莫的好………

中國很多地方無論南北,每到春天來到的時候,尤其元宵節正月十五左右,總是要搭臺唱戲的。每個地方習俗不同,但大概意思是不錯的,在有山有廟或臨山臨廟的地方,簡易的戲臺就搭起來了。是給當地的土地爺或神仙唱的戲,以求福一年的五穀豐登。國泰民安。有時候戲能唱到二三月裡。戲有本地劇種,也有外地的。多的時候四五臺都起來了。煞是熱鬧非凡。

泌水縣位於豫南地界。南臨宛城,北搭信陽,聲名鵲起於南面的三月三盤古山,萬人朝拜,國際認可的盤古始祖開天闢地。而縣城的東面又有原宋家場水庫,今東風水庫。水域浩渺,植被茂盛。順至階梯可走進臨縣巍峨的桐柏山深處……自古就是一個宜居的神仙福地。

春天來到的時候,那裡的人們民風淳樸。尤重古風禮法。在那個八十年代初,百廢俱興,全國上下一片改革大好的形勢下,泌水縣那年一下子有了五臺大戲,,戲有本地劇種,也有外地的。。。就在臨水河邊那一彎細白的沙灘上錯落有致的擺開了。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醒了人們心中早已經按捺不住了的慾望和創造幸福的憧憬。

實行包產到戶了。你愛養雞鴨鵝豬沒人敢割你資本主義的尾巴了。你有能力你掙錢蓋高樓吧…再也不用吃合大夥了。那個年月,人們多數餓著肚皮苦熬著…

縣城的東關球場上是必有一臺豫劇的,那大概就是縣劇團演員們的場地。出了東關球場往南走不足2公里,就到主會場了。那裡有大片沙灘。草坡。那是真真的熱鬧非凡啊。人們亮開了嗓門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一聲接一聲。賣包子油條餛飩的一個地方,玩猴,玩大蟒蛇,獅子,老虎的一個地方,還有小鳥叨卦,風水八字,麻衣神相,套圈,歌舞團等………由此可見國人素質是頂頂聰明的。知道乘改革開放的春風萬里。白天的時候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夜晚十分,嘈雜的聲音很少了,只聽得戲臺上那旦淨末丑角的聲音順著那大喇叭,順著水音,清晰婉轉的傳了出來。而那笙,笛,嗩吶,鼓也適合的響了起來。可以傳八里地遠………

她家裡的二姐脾氣暴躁又倔強。她的婚煙她也改革了。有一水庫管理員,兩家交好。女大當嫁了,她不嫁。找一個兄弟多,斗大字不識的文盲。老媽,二姐,都十二分滿意。她父親總是質問她:市民沒有工作好乾啥?不識字好乾啥?還不如農民呢。沒有人聽他的。現在想想,他拉著推車裝著麥秸稈去城裡送柴火的時候,他一路上是何心態?……。三姐又步了二姐的後塵。婚姻大事上也鬧起了改革開放。和一個聰明敦厚的小夥子定親後,一定不依不饒的退親。但禮金花完了?怎麼辦?還唄。欠債肯定得還的。就這樣,他們老兩口,拖著五六十歲的身子骨,在河坡裡也搭起了帳篷,賣起了飯。那時候大姨,援朝舅,還有二姐家的一眾兄弟們,也都前去幫忙…

時令乍暖還寒,風颳起的時候似刮在人臉上那麼疼。二月春風似剪刀。距離河沿處,他專門花大力氣淘了口深深的沙井。這樣用水就又衛生又有著落了。他們炸油條,賣湯圓,做肉絲麵,胡辣湯等,這時候他卻顯得那樣笨拙。不知道怎麼調好那些比例。二姐夫,和他兄弟們,就不同了。一切都是乾淨麻利快的處理好。他們原本就做過飯店的生意。

晚上的河灘真的是燈火璀璨啊。戲臺上那些唱不盡的家國情仇,離愁別恨,正珠圓玉潤的一聲接一聲傳散開來。這時候,往往他要麼還是在忙碌著,要麼就半靠在了臥鋪上,閉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是在聽戲。她這時候去逗他,是最不合適了。他會嚴肅的板起臉來了,讓她出去玩去…她也不開心起來了。就坐在河邊,看燈火,聽流水。到了睡覺時候只聽得他的氣管炎喘的更厲害了。斯斯的做響。她和姐姐大姨,睡在小床上。她緊緊的抱著姐姐,大正月的晚上還是冷極了。風無孔不入的一陣接一陣鑽進飯棚子裡啦………

她像一條小尾巴似的寸步不離的喜歡粘著他。有時候需要出去採買了,他就會讓她跟著。一路上走過有明顯標誌的地方,比如一塊大石頭?一個特殊的飯棚,他會刻意停下來,耐心又嚴肅的交代她:看到這些標誌距離咱家的飯棚就不遠了……有次她和老五走散了,她一個人找到了她家的賣飯棚,有次,她實在找不到了,就站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果然不大一會,曾在西北軍區司令部通信處工作過的老爸就在人山人海里一眼就看到了小小的她……她還有一件改裝過的軍綠色軍裝服。她學會扎武裝帶了,就是有時候繫緊瞭解不開。每次她求助於他時總是在他面前行個軍禮說,報告司令員………終於,大戲唱完了。三姐退親的賬也還完了。他似一尾榨乾水分的魚,又黑,又瘦,虛弱極了…她們也快開學了。晚上聽到他輕微的鼾聲,她想著河坡裡那幾臺戲的漂亮演員,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在她家的東邊不足500米處,有一大塊地,大約有十多畝吧。那是她們那個生產隊的老菜園地。

分產到戶後,菜園也分給了個人。他幾乎每天都會去菜園裡。那幾分地的菜園被他種的好極了。

菜園旁邊高崖土坡下面的邊角旮旯,也被他開墾了出來。春天來了,他種上了蠶豆,豌豆,搭上了豆角架,栽上辣椒苗,韭菜根,茄子苗…這些也都是他在家裡用盆種好了的。

夏天到了,菜園裡蔬菜綠油油的。茄子花紫瑩瑩,辣椒花白生生,有幾棵南瓜是她種的,嫩黃嬌豔的花有五六個角,大小的蝴蝶蜜蜂飛來飛去,她不厭其煩的用一個小桶,去不遠處的溝裡灌水澆菜。菜缺了水,就不長了。那是他說的。

他還說,人勤地不懶。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秋天到了,菜園裡蔬菜豐收了。辣椒結的多的把枝垂到地下。吃不完就收起來散開晾著,韭菜吃了一茬又一茬。等到幾畦韭菜都開了滿滿的白花的時候,她知道,就該軋韭菜花了。某個星期天的上午,她和姐姐們老早就起來了,有抬辣椒的,有抬韭菜花的,有拿盆的,有拎桶的,有拿抹布,刷子的,就開始出發去村裡西邊一個大石磨盤那裡去軋韭花了。她們起來的早,依舊有比她們更早的。那時候,幾乎家家都要儲備鹹菜的。大家排隊等著的時候,她可不敢和他瘋著玩了。他會揹著手嚴肅的站在人群外,面無表情的看著大家。有和他說話的他也不熱絡。有後選上的村幹部和他說話他也不熱絡,他在村裡本姓宗族裡輩分第一高。大家都叫他四爺。只有看到那幾個相熟的老轉兵們過來了,他才會和藹可親的背靠樹蹲下來,大家熱熱鬧鬧的聊會天……

輪著她們了,他把韭菜辣椒倒均勻,他自己推一會,讓她和五姐一班推一會,讓三姐四姐一班推一會,一會炸天炮三姐說四姐不使真勁了,一會她又嚷嚷著老五光擠她了…這樣吵著鬧著玩著,一大桶韭菜花就軋好了。村民們這時候就略帶羨慕嫉妒的說:四爺,您老了有福氣啊,您這幾個閨女個個都不是瓤人,意思誇聰明…他就滿面春風的咧嘴笑開了……軋好的韭菜花,不太辛辣,又有韭菜的清香,她拿著一個剛出鍋的饅頭,沾了滴了香油的韭菜花,拿著連環畫就去後面校園乒乓球檯那裡了,一邊吃著一邊看連環畫,秋日正午的校園裡,星期天的時候安靜極了。只聽得風兒在吹,鳥兒在叫…………

從她記憶開始,她似乎沒見他的戰友們來找他。有他在林場的朋友,織洋布廠的朋友,喔,他在少年時期曾在陝西寶雞,原申新紗廠的窯洞工廠裡為國軍生產軍被軍服,後來在每天有數十架日軍飛機轟炸窯洞工廠的情況下,和工友們參軍抗日。轉業至泌陽後,也曾在縣城成立的織洋布廠裡當過師傅。這些朋友們有時候會從縣城周邊騎了自行車,戴著明晃晃的手錶過來找他玩。他也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但據大姐說,大哥小的時候,她小的時候,地區下放來的幹部們,還有縣城武裝部的人們,也經常來家裡找他的。那個時候,人們真正做到了對祖國的無限忠誠無私奉獻。一個真正的戰士,一名合格的共產主義者,在任何時候都是隻奉獻不索取的。

但給她記憶最深的是一個他特殊的朋友。一個要飯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一個要飯的每到她們村裡要飯的時候,就會到她家裡住幾天。是不是當兵的,不得而知了。他這時候,總是熱情和藹好客的。儘可能的做些好吃的給要飯的吃。媽媽倒也沒有十二分的嫌棄。有年夏天,要飯的在傍晚時分就又到她家了。剛住下就病倒了,外面又下瓢潑大雨了,連著下了那麼些天,她還記得他冒雨去大隊部衛生所給他抓藥,天上的大炸雷咔嚓咔嚓的響,她心裡害怕極了,想,他走在曠野路上被雷劈了可咋辦呢……擔心的淚眼汪汪的……他讓她吃要飯背來的瓜果,只是她吃了便不舒服。要飯的來找他了幾年,後來就沒見到了。估計是他很好的一個朋友吧。

孩子們的第一任老師就是他的父母。

傷別離之河坡賣飯.軋韭花.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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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看到外甥在抖音發他的照片,說感謝姥爺教會他樂觀的心態。讓她想起了三毛的一首詩

當時我的年齡小

您愛談天我愛笑

不知不覺

睡著了

夢裡花落知多少……

父愛如山!

傷別離之河坡賣飯.軋韭花.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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