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鬼子要喝老白乾,還要坐上座,釀酒老漢用烈酒送他歸西

上世紀四十年代,在衡水老城,有一家釀酒的老店,就立在小鎮的東頭,鋪面不大,一圈低矮的木柵欄歪歪斜斜地圍住院子,一些不知道名但卻長得挺旺盛的藤類植物爬上去,就像一道有野花點綴的綠牆,把幾間茅屋和街道隔開。茅屋共七間:正屋三間,兩邊廂房各兩間。說是屋,其實只不過是幾根柱子和幾堵草泥牆撐著的房頂而已,房頂上的茅草厚厚的,顏色從黑到黃,一看就知道有年頭了。院子兩邊擺滿了用紅綢封口的酒罈子,那裡裝的可都是好酒啊。

老店的主人是位老人,七十幾歲的年紀在這個鎮上已經算得上高壽了,但他身子骨依舊硬朗,一手釀酒的絕活更是沒人能比。鎮上的人們只要喝酒,杯中裝的都是這老店的白乾酒,人們都說這酒中浸著老店幾輩人的心血,只有用心釀出的酒才能喝到心裡去,才能喝出真正的酒的味道。

每年的臘月廿七,是小鎮的節日。這天,老店的主人會擺出成壇的酒讓小鎮上的人喝個痛快,但如果僅有這些也算不上什麼節日,人們重視它,全都因為老店的敬賢酒席。每年這時侯,老店主人總會請出一位對本鎮來說非常重要的人到他的老店正屋中來,菜是家常菜,酒是陳年酒,而客人卻總顯得有些神秘,在臘月廿七來臨之前,誰都有可能被邀請,誰也不知道誰會被邀請,誰都希望能得到邀請,因為那不僅可以品到老店珍藏的幾十年的陳年酒,更重要的是可以得到鎮上人的一致尊重,怎麼說呢,百年老店主人的眼睛是不會看錯的,被請的人心安理得,沒被請到的也心服口服。所以,從年初到年尾,小鎮上的人們都把鎮上的事當作自家的事來做,期待著自己能在敬賢酒席上坐一坐那把古紅色的老式木椅,小鎮的民風也因此而顯得出奇的淳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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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如有侵權,聯繫刪除)

有一年的臘月廿七,人們都穿著新衣服圍在百年老店門前等著看誰將被邀請,卻沒料到老人竟會從圍觀的人群中請出一位蓬頭垢面的瘸腿乞丐來,那乞丐面生得很,見老人來邀他,頓時惶恐起來,極力地向人群中躲,眾人善意地把乞丐擁進正屋坐下,待其他人坐定,老人才端起一杯酒向眾人解釋:這乞丐原本是鎮上土生土長的孩子,三十幾年前在廣州跟革命黨起事反皇帝,最終當了個省府的官員,卻享不得福,只知道梗著脖子做事,又不懂得迎奉巴結,結果被免了職,幾個當年被他“革過命”的大家富戶又暗地裡使黑手,將他的腿打殘,只好一路討飯回了家鄉。

“咱鎮上的娃,當過大官,沒幹過壞事,該不該請?”老人漲紅著臉問。

“該!”人們齊聲喊道,於是各自開懷暢飲,直喝得人影歪斜方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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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年,被老人請進正屋的是鎮上的更夫,人們雖有些不解,但沒人提出異議,酒宴就有些沉悶。酒至半酣,老人的臉漲得通紅,猛地站起來,一把把更夫的上衣扯下來,人們驚訝地發現他的後背上居然爬著兩條長長的傷疤,傷疤是新的,老人告訴大家那是今年夏天被路過本鎮的一群蟊賊傷的:半夜,賊要進鎮,被更夫攔在了鎮口,賊們就舉起了刀,更夫被砍了兩刀,卻一步不退,賊首見他是條漢子,便率眾另走他路了。

“要不是他到我店裡來討酒清洗傷口,我也不會知道這件事,大家夥兒說說,這正座該不該由他坐?”老人問。“該!”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於是酒宴繼續,人們輪番向更夫敬酒,更夫很快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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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規矩直到第一面太陽旗從小鎮的窄巷中耀武揚威地走過後才破例。那年又快到臘月廿七了,鎮上日軍中隊的隊長小野津二派人傳話來說:今年的正座應由他來坐,否則誰都別想坐上去,除非他的脖子是鐵打的,而且他點名要喝老店最醇香的老白乾!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竟答應了,馬上忙忙碌碌的張羅起來,整個院落披紅掛綵,連柱子都用紅漆漆過,正屋的泥地上鋪上了整條的木板,也一律用紅漆漆過,正屋的那把老椅子被撤到了一邊,換上了日本人坐著比較習慣的軟草蓆,十幾壇紅綢封口的陳年好酒鮮豔的擺在屋前。人們開始是不解,後來就變得不屑甚至憤恨起來,一連幾天,沒有一個人來老店買酒,路過店門的人也都側目而視,老店一下冷落起來。

臘月廿七,小野帶著一隊人馬來到了老店,剛到巷口,老店的夥計們就點燃了成串的鞭炮,紅豔豔的碎紙屑伴著噼噼啪啪的鞭炮聲落了一地,滿條巷子都充滿了硝煙味。走進院子,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香,看到老人的佈置,小野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他向四處一望,發現院子裡和院門前都空蕩蕩的,不由眉頭一皺,吩咐手下人立刻把全鎮的人都趕來好“與民同樂”。於是鎮上免不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不久就有一些人陸陸續續地來到,人們都靜靜的站在門前,冷眼看著,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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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見人來得差不多了,就趾高氣揚的向正座走去。

“你不能坐!”忽然,人群中衝出來一個人,飛快地向小野撲去,幾個鬼子兵立即端起了槍,槍聲響過,人們才看清那踉蹌倒地的人竟是更夫,只見他伏在地上,頭卻倔強地抬著,一隻手努力地向前伸著,“你不能坐!那地方是老子坐過的,你不能坐!”

幾個鬼子兵把更夫拖了下去,小野看了看眾人,又瞅了瞅面帶笑容的老人,心安理得坐了下去。

“上酒!”老人一聲招呼,幾個夥計打開罈子,開始斟酒,一股濃香霎那間漂滿了院子。“請!”老人舉手示意,小野端起酒碗,剛想喝,卻又想起什麼似的停了下來,“你先喝。”他瞪著老人說,老人微微一笑,“怕我在酒裡下毒?我們祖祖輩輩釀酒為生,酒就是我們的命,我怎麼會在裡面下毒呢?”說完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小野不再疑心,放心地喝起酒來,的確是好酒,小野招呼鬼子兵們喝,招呼院外的人們進來喝,人們不動,只有十幾個鬼子兵早已按耐不住,坐在席前狼吞虎嚥的連吃帶喝,一片嘈雜。不久便一個個搖搖晃晃的顯出了醉態。

小野的酒量極好,慢慢地喝著,不時冷眼看著四周,一隻左手不離腰間的手槍。酒至半酣,幾個鬼子兵撒起了酒瘋,拎起酒罈就摔,一陣陣狂笑、一句句咿咿呀呀的歌聲隨著濃濃的酒香四處飛散,嚇得幾個夥計都躲了出去。

老人見狀,搬起一罈酒走到了屋子正中,笑呵呵地說:“各位,今天大家喝得高興,我也給大家助助興,表演幾手把戲給大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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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聽了不由得一怔,幾個日本兵也停止了喧鬧,靜靜地看著老人,門外的眾人也屏住了呼吸――多少年來老人從來沒這樣做過,幾個漢子更是攥緊了拳頭,嘴角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只見老人將酒罈打開,取出一隻粗瓷大碗扣在壇口上,蹲下身去,一隻右手慢慢摁住碗底,深吸一口氣,大喊一聲:“嗨!”右手猛地向上提起,只見一道“酒柱”從罈子裡旋轉而出,宛如一條繩子一樣向房頂鑽去。老人的右臂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大圓圈,將那碗正過來,只見那酒柱活了一樣竟彎下頭來直向碗中扎去,嘩的一下落入碗中,濺出幾顆晶瑩的酒滴。

“好!好!……”人們都不由自主地喝起彩來,老人笑笑,說:“這叫‘潛龍騰空’,下邊我再給大家表演一個更有意思的,叫‘龍騰九州’。”說完,他從身後抽出一根火把,用火鐮點燃,然後挺起胸膛將剛才的那碗酒倒入口中,只見他氣沉丹田,臉漲成紫紅色,兩眼看了看眾人,又瞅了瞅小野和鬼子兵,眉宇間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小野正看的入神,幾絲黑色的灰塵從房頂的茅草裡落在了他的桌上,有一粒甚至落在了他的酒碗中,小野皺了皺眉,信手拈起一粒灰塵,不由得一愣——這不是黑火藥嗎?他再一低頭,發現隨著腳步引起的震動,從軟草蓆下的木地板縫裡跳出了星星點點的黑色粉末。

不好!小野猛地跳了起來,向外拔槍,這時只見老人已舉起火把,仰頭噴出一口酒來,那酒見了火砰地一下就著了,火雨四濺,屋子正中頓時像放了一個大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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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們的話音未落,卻見那火雨落地就著:屋頂的茅草著了,新漆過的柱子著了,浸過油的紅漆木板也著了,屋裡放的十幾壇打開口的酒也著了,整個屋子剎那間形成了一個大火球,小野一下醒悟了過來:這原來是一個圈套,鞭炮帶來的硝煙味和濃濃的酒香使他忽略了這草屋裡的火藥味,現在的草屋已經是一個火藥桶了。再看他帶來的十幾個鬼子兵,正在火中亂作一團,不時撞翻了酒罈,引起一團又一團火騰空而起,他想衝出屋去,卻見一個人影抱著酒罈向他奔來,是那個老人!小野抬手就是一槍,人影晃了晃,卻沒倒下去,一罈酒像萬道利劍似的向小野潑來,那酒行至中途就變成火,小野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他發出了一聲哀號,倒在了火中。

那是小鎮上最大的一場火,火光都映紅了半邊天空。人們都說老人是乘著那團火走的,而且有人說曾經親眼看見老人坐著那把讓人們期盼的老木椅走的,在半空中的時候還笑著向他招手呢!

火過後,老店成了一片灰燼,但那幾根經歷了百年風雨的柱子雖幾乎燒成了炭,卻依然倔強地立著。

人們都說,那是老店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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