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阳鼎中,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把那孽海界中原本安息的成千上万的恶念全部融为一体,收归己用,有了这些恶念的助力,他竟然抵抗住了阴阳鼎的法力,并且,还不停地召唤着他栖息的肉身——苏长宁。
苏长宁长时间受他所控,心智大损,又念及武功被废,心中郁郁,脾气渐渐变得暴躁起来。
庄主好言相劝,又为他寻了几个高明的师傅,想叫他捡条便捷的路子重新修炼,奈何修炼了几日却不见成果,终究放弃了。
鬼无影夜夜入梦惊扰,不消几日,心智竟然动摇起来。
这一日,原本也该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父亲不知从何处带回来一个中年道人,瘦削修长,胡须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派头,说是为他新求的师傅。
苏长宁看也不看一眼,这等沽名钓誉之人,这些日子他见的多了。
倒是苏庄主很是客气,招呼了师傅坐,便吩咐下人沏茶。
受了苏长宁的怠慢,那道人也不恼,弯腰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少庄主人中龙凤,那些个千篇一律的俗路子自然入不了你的眼,今天,我就给少庄主带点新鲜的东西。很简单,你看着,一看就会。”说着,手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把漆黑的剑刃,朝着苏忠孝的腹部就刺了下去。
苏忠孝防不胜防,口中顿时涌出鲜血。
苏长宁当场愣住。半晌,才响起了嘶叫声,“爹……”
那杀人凶手立在一旁,笑得阴鸷。
苏长宁摇晃着父亲逐渐冰凉的尸体,悲愤仇恨,齐齐迸发,转头,不由又是一惊,哪里还有什么道人,立在他眼前的,分明就是那日从孽海界逃离的末路。
苏长宁咬牙切齿,“是你。”
“是我。”
“我杀了你。”苏长宁咆哮着起身。
但就在他愤怒达到极点的这一瞬间,鬼无影掐住了他薄弱的心智,趁虚而入,真正的与苏长林这具肉身融为一体。
苏长宁攻击的手势缓缓地收了回来,眼中悲愤渐失,阴狠渐长,最后,索性望着苏忠孝那具尸体大笑。
末路躬身,“洞主,您来了。”
鬼无影冷冷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你干得不错。”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去琥山。”
“不急,萧九儿即将大婚,我得给她备一份大礼。”
师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打坐一会儿,竟睡着了,眼皮儿莫名地跳了两下,心里不知为何慌慌的。
管千衡不在,该是去升华他的般若莲了。
忽然想到阴阳鼎,回来之后,便把它埋在奠祖冢前,心中不安,决定要去瞧瞧。
才到埋鼎之处,就见土层松动,开出了一个类似骷髅样的裂痕,师姐慌忙刨开土,捧出阴阳鼎,顿时大惊失色——那鼎身,竟也横七竖八爬满了裂痕,像极一条条狰狞的蜈蚣,丑陋又醒目。
师姐预感不妙,招来了下属,让他快些去寻管千衡来。
不久,管千衡来了,见了这状况,也十分诧异,当即在鼎中探了探,竟空空如也,“怎么会这样?”
师姐摇头,“这鬼无影关进至阴阳鼎也有几日了,不知是净透了还是逃了?”
“当初哪里天涯告诉我,说无论多强大的恶灵,一旦入鼎,必然要净透,小末,咱们先别着急,海爷修为极高,不妨去问问。”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急匆匆往琰圭洞而来。
海东来抬眼看了看那鼎,手掌一推,气机如龙,阴阳鼎自师姐手中碎成粉尘。
“海叔,你?”师姐很是不解。
“它既然裂了,便是没用了。”
“那鬼无影?”
“早就逃了。”
“可是,他明明被困在里面,如何逃走?”
“你别忘了,那只是一丝念想,这鼎如何困得住?这世上,妖魔鬼怪都可轻易除去。唯独这念想,容易滋生,也极难去除。”
“那他会去哪儿?”
管千衡接口道,“苏长宁。”
“苏长宁?”师姐浑身血液渐冷。
果然,就在此时,一个下属来报,说赤龙卫传来急信。
海东来取了竹片一看,眉心一皱。
“海叔,何事?”
“行云庄,灭了。”
师姐吸了一口凉气:“那现在该怎么办?”
海东来道:“他既然逃出去,账是一定要算清楚的了。并且,他吸纳千百恶灵,必定魔力大增,吩咐下去,做好准备吧。”
出了炎珪洞,师姐闷闷不乐,本来还以为天下就此太平了,她可以和管千衡过上没羞没躁的日子,没想到只是昙花一现,鬼无影一逃,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管千衡搂她在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都在。”
师姐整个人缩在管千衡怀抱中,“管大哥,降妖除魔我烦了,我真的不想再这样到处颠簸奔走,我只是想和你清清静静的过个日子,结个婚以后再生个子。”
管千衡紧了紧胳膊,下巴杵在她的额头上,“你要是累了,就好好休息,一切有我。等你休息好了,又出来,依旧是江南的少掌门,依旧是秋水宫的夫人。”
师姐瘫在管千衡的怀里,唉声叹气。
管千衡把她抱回屋里,揉了揉她的肚子,“饿了吗?”
师姐摇头。
“困了吗?”
摇头。
“心情不好?”
点头。
“想干什么?”
师姐眼珠子一转,“还想再离家出走一次。”
管千衡汗,“现在你呀,用不着离家出走,光明正大地去,也没人敢拦你,想去哪?”
“无缘镇。”师姐几乎没有想,张口就是这几个字。
清晰明了地记得,在那里,她做过一场漂亮的梦。可惜,还没有完。她真的太想太想,去把这个梦再续上。
“那里好。”管千衡答应得也很干脆。
两人相视一笑,正准备出发时,雪鹰来了。
他一向沉着冷静,这番脸色却有些难看,两人预感大事不妙。
“九姑娘,琼山传来消息,琼山居被鬼如影攻破,驻地风行者几乎……全军覆没。风小溪也深受重伤,被风残雪所救,正在无缘镇养伤。”
“怎么会这样?”师姐身子一歪,险些跌倒。
“海爷,知道了吗?”管千衡问。
“知道了。”
“有何指示?”
“海爷让你拿主意。”
“我?”师姐惊异。
“是的。”
“那海叔他?”
雪鹰犹豫片刻,才道:“海爷这几日身体不适?”
师姐慌了,“可有大碍?”
“不过是些老毛病了。”
师姐一愣,老毛病,离心咒么?
与管千衡相视一眼,师姐心中已然明了。
雪鹰继续道,“九姑娘,海爷让我转告你,让你只管放手去做,江南,有他。”
师姐鼻翼一酸,热泪盈眶,“海叔,九儿有你,比天之幸!”
雪鹰退了出来,径直往杏林深处走来。
海东来在林中空地盘腿打坐,双目紧闭,额头上青筋跳起。汗珠滚滚,像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雪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约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海东来缓缓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雪鹰忙上前去,“海爷,您没事儿吧?”
海东来起身,双目依然凌厉,语气仍旧威严,“无妨,九儿那边如何了?”
“海爷不用担心,九姑娘虽是女子,却一点不逊,如今又有管千衡在旁,不会有事。”
海东来微微点头,却忽觉一阵眩晕,险些跌倒。雪鹰赶忙扶住了他,面露惊忧,“海爷,去见见白先生吧。”
海东来叹气,终于妥协,“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连萧亦可和雪狼都不要说。”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