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川公路

湘川公路

1939年,沅永段路線略圖

湘川公路

矮寨盤山公路,是有名的公路奇觀。現路面被塗上顏色,高空俯視,像斑斕的巨蟒。 圖/盧七星

撰文/本報記者唐兵兵

1938年9月的《旅行雜誌》,刊登了一篇“內遷攻略”,詳細到吃飯如何省錢。

“八一三”事變後,東南沿海的人們大舉內遷,記者列舉了四條內遷線路,常規的線路是粵漢鐵路到漢口,然後乘船或者坐車到達重慶,或九江水路到武漢去往重慶;高端的線路是從香港直飛重慶;繞道越南至昆明再到重慶則是最為顛簸曲折的線路。

從湖南進入重慶,在當時的人看來應該屬於非常規線路。

由湖南入川,也面臨著兩種選擇,經湘黔公路從貴州進入重慶,或者經由湘川線直接進入重慶。距離而言,湘川公路佔據著絕對優勢,但是,大多數從湖南入川者卻選擇湘黔公路,繞道貴州,而捨棄直通重慶的湘川公路。湘川公路除了險峻,還有湘西、川東的匪患,好不容易逃離戰火的難民們,實在不願意再冒險了。

被改道的湘川公路

1929年,湖南省繪製了一幅修路的“藍圖”。在這張藍圖上,“以省會長沙為中心,首向邊境各修一條幹線,與鄰省各幹線或國道相銜接,將來再以支路貫串,形成網狀,使全省交通四通八達”。湘川公路是七大幹線中的一條,由湘鄉起,經新化、漵浦、辰溪、沅陵、古丈、保靖、裡耶以達四川。

修築公路的具體措施在三年後才緩緩出爐。三年裡,湖南只建成公路447.57公里,而且大部分是在民辦路局時期就已經開工的。1932年10月,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鍵召開緊急軍政會議,討論修路事宜,決定湘鄂、湘川、湘黔公路同時修築,“全省黨政軍機關職員一律借薪一月”“全省殷實商戶派借30萬元”“省政府籌款120萬元”,一副大幹一場的架勢。

湖南的宏大計劃得到了蔣介石的極力表揚,何鍵受寵若驚。那一年,湖南修了不少公路。

1935年2月,幹線之一湘黔公路正式開工。國民黨為了向湘鄂川黔革命根據地用兵和“追剿”已進入貴州的紅軍,將湘黔公路路線改為以常德為起點,經桃源、沅陵、辰溪、芷江、晃縣至貴州(原線路為經湘鄉、寶慶、洪江、黔陽、芷江、晃縣進入貴州),原計劃的湘川公路常沅段被劃入湘黔公路。為了節約成本和時間,湘川公路不得不重新規劃。

湖南省公路局負責勘測,寧鄉人周鳳九擔任總工程師,周鳳九選定了三條線路,翻山越嶺,逐一勘測,最終選擇瞭如今的線路(三角坪—瀘溪—吉首—花垣—茶峒—酉陽),全線沿河的約100公里,一面是峭壁,一面臨深溪,險峻無比,還有鐵山、能灘、矮寨天險。不過,在三條線路中,依舊算得上是最為溫和的路線,但是和之前確定的線路相比,則險峻得多。1936年3月湘川公路開工,1937年7月,全線正式通車。能灘吊橋,是湘川公路最後一個工程,於1938年5月竣工,湘川公路工程全部結束。

險峻的湘川公路,對於抗戰大後方的物資轉運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戰略作用,川鹽和四川土產由此進入湖南,軍工器材、航空油料等戰略物資由此源源不斷流入抗戰大後方,湘川公路也被稱作“戰時生命線”。

險峻而多匪患,被視為畏途

無限風光在險峰。在旅遊的語境裡,鐵山河古渡、能灘吊橋、矮寨盤山公路,被稱作湘川公路三大奇觀。然而,在交通語境裡,卻是令人生畏的天險。湘川公路,一直被人們視為畏途。

《征程與歸程》是一部遊記,收錄了抗戰時期一批知識分子寫的入川、出川遊記,登載在當年著名的《旅行雜誌》上,作者有我們熟悉的巴金、老舍、葉聖陶等。在他們的旅行日記中,我們能窺見當年湘川公路的真實面貌。

一個叫宇周的作者,在重慶待了三年,迫於重慶物價太高,只能攜妻挈子,預備由川入湘,存了“一千數百元錢”,出川卻並不是有錢就能搞定的問題。他原想由川湘路出川,先水路到達彭水或江口,再乘坐客車前往湖南,但是因為“涪陵到江口或彭水,逆流而上……時常會壞船”、“川湘路基坡狹,難免有覆車的時發生”而放棄了取道湘川的想法,併發出喟嘆:“我又不比商人有利可圖,誰又甘願冒這種危險呢?”

湘西、川東自古多匪,除了險峻的公路,匪患也足以讓入川、出川者望而生畏。

鮮少有人選擇湘川公路。呂渭漁是唯一一個從湘川公路進入四川的作者。1939年的春天,呂渭漁和幾個同伴從保靖進入永綏(今花垣),再到茶洞(後來的茶峒)。在茶洞旅館裡等待了兩天,也沒有買到往秀山的車票。只能步行沿著公路前行,過秀山、龍潭、酉陽……在他描寫裡,我們看到了80多年前湘川公路的春天,是多麼的美麗:“經中寨,兩旁林木蒼蒼,山頂煙雲籠罩,鳥語花香,好像江南風景。”“秀山產米不少,城周都是種稻的田。”“越雙江口,坡稍平,山間有帶條平原,開遍鮮花,聞土人云:這就是嚴禁之下的罌粟。”“龍潭……街長兩三里,人口稠密,商鋪整齊”……一路步行的呂渭漁,一邊欣賞著湘川公路的美景,一顆心卻一直懸在嗓子眼。在龍潭車站,他就見過被打死的一個土匪,“據說是綠林好漢,川東之匪禍”。湘川公路,就這樣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變成了充滿驚險和傳奇的險途。

如今,湘川公路的險峻,卻成了人們追逐的風景,即使在高速時代,也無法被取代。

撰文/本報記者唐兵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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