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手記 | 麥家:我一直在尋找愛,它並不容易找到

記者手記 | 麥家:我一直在尋找愛,它並不容易找到

麥家與母親在老家浙江富陽。 (麥家供圖/圖)

(相關報道《“他內心是撕裂的, 只能給我們講‘令人心碎的故事’”麥家與“人生海海”背後的滄桑》首發於2020年4月16日《南方週末》)

2019年12月13日,麥家應邀去北京參加南方週末主辦的“N-Talk:文學之夜”活動,做了“文學與夜晚”的主題演講。他本來這天晚上應該出席浙江省政協會議的預備會議的,但他喜歡幫忙的性格,不忍拂了報紙朋友的面子,坐飛機當天下午從杭州到北京,晚上做了第一個開篇演講後,當晚即匆匆去機場再返杭州,不耽誤第二天的政協會議開幕式——那也是答應了杭州朋友的。

在送他從酒店去機場的路上,塞車很嚴重,時間於是拉長了,將近一個小時。在車裡,我跟麥家就聊了聊一些原本就他的新作《人生海海》打算他採訪的話題,但是車裡談話不可能太正式,因此也沒開錄音筆。當時記憶很清晰,以為接下來出差去杭州,再跟他補充聊聊就好了。

2020年1月23日,麥家的《人生海海》入選了南方週末文化原創榜的年度好書。恰在這一天,武漢宣佈封城。新冠病毒已經肆虐,天南地北的朋友都處於各自的隔離之中,人人都是孤島。麥家還努力設法在海內外籌集防疫物資。漫長的春節假期,每天看朋友圈的新聞,無心讀書與做事,所有人也似乎只關注與疫情有關的新聞。

好事多磨,其實最早約定見面是11月初的廣州,可是麥家臨時變更行程,從珠海到廣州稍作停留,來不及接受採訪,就飛回杭州了。原以為北京有時間,可是他把友誼看得重於採訪這件事務。

到了2月底,才想到應該做完跟麥家已經開始的對話,也覺得人們的關注焦點可以稍稍地拓寬一點了。但這時候只能藉助網絡來進行,短時間見面是不可能的了。於是,我跟麥家採取了郵件筆答的方式,因此,有些問題可以看出是對已經開始的對話的重新確認。

《人生海海》麥家暫時不打算賣出影視版權,他認為文學和影視的關係,一個是麥浪滾滾,一個是麵包,相比而言,他還是更滿足於文學的麥浪滾滾。“我喜歡一個人在田間寫作,聞得見泥土的芳香,聽得見鳥鳴。影視是在棚裡和機器裡完成的。”麥家說。

我跟麥家的訪談中,談的很多的內容是他成長的過程中缺乏愛和安全感,因為特殊的年代。因此,後來的寫作是一種療傷,是尋找愛的過程。他說,“愛”是他從聖經中體會最深的一個字。“我一直在尋找愛,它並不容易找到。”

當我問他,小學老師曾有一位傷害他,他無法忘記那個老師說過的一句話:“你頭上戴著三頂黑帽子還怕冷啊?”麥家說他想忘掉,不想重提。

麥家從生活了多年的成都搬到老家浙江,他父母沒有離開過富陽,那裡也是郁達夫的故鄉。現在他生活在杭州,剛剛卸任了浙江省作協主席。我發現他跟我的一些詩人朋友關係好,詩人都愛喝酒,我問他,讀詩歌多嗎?喝酒嗎?

麥家說:“我不喝酒,不會。跟詩人的緣分是因為在成都待了多年,那是詩歌之城,遍地詩人,低頭不見抬頭見,自然有些交集和影響。我一直偷偷在寫詩,但寫不好。寫東西確實是要天賦的,尤其寫詩,好詩人都是天生的。小說家可以努力去當,詩人只能天生去當。”

關於他的文學寫作的緣起,麥家說,他是1986年,看了塞林格的《麥田裡的守望者》後,寫了第一篇小說。然後到1990年代初,看了博爾赫斯的一些小說後,才真正找到一點創作的感覺。

我看他也批評過自己的功名心,認為功名心多少扭曲了他自己。我問他,假若沒有功名心,會有文學嗎?麥家回答說:“作品是寫給別人看的,誰都在乎有個好名,留得功勞。但又不能太在乎,去迎合別人,為功名去寫。功名這東西就是紅塵,斷了塵緣,不食煙火,水清無魚,是佛門,是宗教了,不是文學了。文學是俗世中來的,但要到靈魂中去,紅塵囂囂,靈魂要累的。所以功名心要有,但不能太重。”

麥家至今不用微信,不過他從他夫人的微信裡“間接”地跟要好的朋友溝通,瞭解每日“刷屏”的信息。四川地震的時候,麥家和阿來等作家捐助和募集了大約百萬元救災款項。

這次新冠疫情期間,他雖然不能出門,但通過網絡也在國內外尋求救助的資源。他說:“我本來是很多東西不吃的,包括蛇、兔子、無鱗魚等等,就是那次,在廣州沒見你的那次,在人勸誘下第一次吃了蛇,讓我現在後悔莫及。老實話,我非常討厭那些飲食和保健節目,風靡得很。有些人似乎很惜命,恨不得什麼都吃來補自己的命,吃多了就要還。”

南方週末記者 朱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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