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基本形勢預見流動性危機,成為市場之王

我乘船沿著佛羅里達海岸巡遊。釣魚的過程很順利,釣餌都用完了,身心放鬆。這段日

子很美好。一天在棕櫚灘外邊,有些朋友乘摩托艇來到船上,其中一位隨身帶著一份報紙。

我有日子沒看報了,也提不起興趣看。但當我掃了一眼朋友帶到遊艇上的那份報紙後,我看

到市場已經經歷了一輪大幅回升,幅度有 10 點或更多。

我告訴朋友們我打算和他們一起上岸。市場不時形成溫和的回升行情是合理的。然而,

熊市還沒有結束,要麼是華爾街,要麼是愚蠢的大眾,要麼是那些絕望的多頭,他們不顧緊

縮的貨幣環境,親自上陣或者唆使他人把價格推升到了合理的範圍之外。在我看來,這太過

分了。我必須觀察一下市場。我還不清楚自己下一步會不會有所動作,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現

在迫切需要看到報價板。

我的經紀商,哈丁兄弟公司,在棕櫚灘設有一個分部。當我走進去之後,發現很多相熟

的老夥計都在這裡。其中大多數人的言論都是看多的。他們是那種憑紙帶交易的類型,喜歡

快進快出。這類交易者不願意費心向前看得太遠,因為他們的交易方式不需要。我曾告訴你,

我是怎麼在紐約的營業廳成為頗有名氣的“豪賭小子”的。當然,人們總是對某人的贏利和

交易手筆誇大其詞。營業部裡那群夥計已經聽說我在紐約做空狠狠賺了一票,現在他們預期

我會再次一頭扎進空頭一邊。他們自己的想法是回升行情還將持續相當長時間,不過他們寧

願認為對多頭進行反擊是我的責任。

我來佛羅里達是一趟釣魚之旅。我已經經受了相當緊張的交易壓力,需要享受一個假期。

但是,當我看到反彈行情把價格推高到這種地步的時候,便不再感覺需要度假了。當我上岸

的時候,本來沒有考慮下一步該做什麼。但是,現在我知道我必須賣空股票了。我是正確的,

我必須通過我習以為常的途徑,也是唯一的途徑來證明這一點——用金錢說話。賣出總體市

場性的股票組合可能是合適的、理性的、有利可圖的,甚至可以說是愛國的行為。

我從報價板上第一眼看到的是阿納康達公司(Anaconda),它正處在跨越 300 點的邊緣。

它已經經歷了突飛猛進般的回升過程。顯然它背後藏著一夥咄咄逼人的多頭群體。我有一個

由來已久的交易訣竅,當股票第一次超越 100、200 或 300 點整數大關之後,價格不會停留

在這些整數附近,而是繼續上升較大的幅度,因此,如果在它剛剛穿越界線時立即買進,你

幾乎肯定能看到利潤。膽小的人不喜歡在股票創歷史新高的時候買入。但是,我對這類價格

運動的歷史案例的觀察指引著我。

阿納康達公司只是一個低四分位的股票——也就是說,該股票的面值僅有 25 美元。這

個股票需要 400 股才相當於通常面值為 100 美元的 100 股其他股票。我估計,當它突破 300

點之後,就應該繼續上漲,轉眼之間便可能觸及 340 點。

請記住,我是看空的,不過我也是一個憑行情紙帶交易的人。我瞭解阿納康達公司,如

果它果真按照我所預料的走法,變化會很快。不管什麼,只要變化快,總是對我的胃口。我

已經學會既要有耐性,還要堅持到底,不過,我天生偏好快速變化,而阿納康達公司肯定不

是慢性子。我之所以當它超越 300 就買進它,是受到內心慾望的驅使,那就是要驗證自己的

觀察,這種慾望在我身上總是十分強烈。

就在這一時刻,紙帶說買進力量強於賣出力量,因此市場普遍性的上漲態勢或許容易再

延續一段。審慎的做法是等一等再賣空。不過,我也可以為我的等待掙一點酬勞。從阿納康達公司上快速搶進 30 點的利潤差不多就能實現這個心願了。對整個市場看空,單單對一個

股票看多!於是我買進了 3.2 萬股阿納康達公司——相當於 8000 股整數面值的股票。這有

點兒孤注一擲,但是我確信自己的假說,而且我料想這筆交易的利潤有助於膨脹我的保證金,

更有利於下一步做空。

第二天,因為北方暴風雪或者其他類似的原因,電報線被刮斷了。我在哈丁的營業部等

待進一步的消息。人群中不時發出牢騷,什麼想法都有,交易商們做不成交易的時候就是這

樣。後來我們得到了一個報價——整天就得著這一個:阿納康達,292。

有位夥計和我在一起,他是我在紐約遇到的一位經紀商。他知道我做多了 8000 股整數

面值的股票,並且我猜他也給自己買了一些,因為當我們得到那個報價的時候,他肯定眼前

一黑。他搞不清此刻這個股票是又跌去了 10 點呢,還是停住不動了。從阿納康達漲上來的

樣子來看,要是它一下子跌掉 20 點也沒什麼不尋常的。不過,我對他說:“別擔心,約翰。

明天就好了。”我真是這麼感覺的。但是他看著我,搖了搖頭。他覺得他自己更明白,他就

是這樣的人。於是我大笑作罷,繼續在營業部裡等著,說不定還會有一些報價滴漏過來。然

而沒有,先生。那一個是我們當天的唯一收穫:阿納康達,292。這意味著我的賬面虧損接

近 10 萬美元。我想來個快的,好,快的來了。

下一天,電報線路恢復,如常收到最新報價了。阿納康達開市於 298,上升到 302¾,

但是很快它的勢頭就慢慢消磨掉了。同時,市場上其他股票表現得也不像還有進一步上漲餘

地的樣子。我打定主意,如果阿納康達跌回 301,我就必須斷定它的整個這輪行情都是假象。

如果它的上漲行情合理的話,價格應該已經一鼓作氣達到 310 了。如果它不漲反跌,就意味

著我觀察的那些範例辜負了我,我現在是錯誤的,而當一個人犯錯的時候,唯一該做的就是

停止繼續犯錯、重回正確的一邊。因為預期 30~40 點的上漲,所以我買進了 8000 股整股。

這不是我第一次犯錯,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果不其然,阿納康達跌回到 301。就在市場觸及這個數字的那一刻,我悄悄溜到電報員

旁邊——他們和紐約營業廳之間有直線電報——對他說,“賣出我所有的阿納康達,8000 股

整股。”我壓低嗓門。我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我在幹什麼。

他抬起頭看著我,幾乎嚇呆了。然而我點點頭,“全賣掉!”

“沒問題,利文斯頓先生,您的意思不是市價方式吧?”他的神色看起來好像因為漫

不經心的經紀商會把指令執行得很拙劣,他自己就要賠掉幾百萬美元了。不過,我簡短地吩

咐他,“賣出!別多問!”

營業部裡有兩個布萊克家族(Black)的小夥子,吉姆(詹姆斯的暱稱)和奧利(奧利

弗的暱稱),他倆聽見了電報員和我之間的對話。他們都是大交易商,從芝加哥來,在那兒

曾經是小麥市場的著名炒家,現在他們都在紐約股票交易所大手筆交易。他們很富有,喜歡

揮金如土。

當我離開電報員走回報價板前的座位時,奧利弗·布萊克對我微笑著點點頭。

“你會後悔的,拉里。”他說。

我停住腳,問他:“你是什麼意思?”

“明天你會把它再買回來的。”

“把什麼買回來?”我說。除了那個電報員,我對誰都沒說過。

“阿納康達,”他說,“你會付 320 的價錢。這次的做法可不怎麼高明,拉里。”他再次

微笑起來。

“什麼不高明?”我做出一副茫然的神色。

“按市價賣出你的 8000 股阿納康達,而且你還一再堅持。”奧利弗·布萊克說。

我知道他應該是非常聰明的,而且總能憑內幕消息交易。但是,他怎麼能這麼清楚我的

生意呢?我搞不明白。我確信營業部沒有出賣我。

“奧利,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我向他打聽。

他大笑,然後告訴我,“我從查理·克拉澤那兒知道的。”就是那位電報員。

“但是他從來沒有離開過座位呀。”我納悶道。

“我聽不到你和他的耳語,”他咯咯笑著,“但是我聽到了他發給紐約營業廳的電報上

的每個字。好幾年前我學會了發電報,當時我的一份電報被弄錯了一個地方,結果和他們大

吵一場。從那之後每當我要像你剛才那樣辦事的時候——向電報員口授交易指令的時候——

一定要確保電報員發出的電報正如我口授的內容。我知道他以我的名義發出的內容。但是你

會後悔賣出阿納康達的。它要漲到 500。”

“不是這一趟,奧利。”我回道。

他瞪著我,對我說:“你口氣不小嘛。”

“不是我,是紙帶。”我說。那裡沒有報價機,因此沒有行情紙帶。但是他知道我指什

麼。

“我聽說過那些夥計,”他說,“他們盯著紙帶,眼裡看到的卻不是價格,而是一張股

票到站、出站的鐵路時刻表。不過他們都被關到牆上裝了襯墊的精神病院病房裡了,這樣才

不會傷著自己。”

我一句也沒回他,因為就在這時營業部的小夥計送來了成交報告。他們在 299¾賣出了

5000 股。我知道這裡的報價稍稍落後於市場。當我向電報員發出賣出指令的時候,棕櫚灘

營業部報價板上的價格是 301。就在那一時刻,我有很確定的感覺,紐約股票交易所場內該

股票的實際交易價格一定更低,要是有任何人提出願意以 296 的價格從我手中接過這些股

票,我一定會一口答應,並且開心得要死。剛剛發生的事情說明,我從來不以限價方式交易

是對的。假定我把賣出價格限定在 300,結果會怎樣呢?我就絕不可能脫手了。不,先生!

當你想離場的時候,一定要離場。

現在,我的股票成本價差不多在 300。他們在 299¾又脫手了 500 股——我指的當然是

整股。下一筆是 1000 股,在 299⅝賣出。然後,100 股,299½;200 股,299⅜;200 股,299¼。

最後剩下的股票在 298¾脫手。哈丁公司最聰明的場內交易員足足花了 15 分鐘才能脫手最後

那 100 股。他們不想把口子撕得太大。

在接到最後一筆多頭股票賣出成交回報的那一刻,我開始做我這趟上岸真正想做的事情

——那就是,賣空股票。這是不得不為。市場在肆無忌憚地回升之後,正乞求你來賣空。嗨,

人們正開始重新拾起看多的話頭呢。然而,市場演變軌跡告訴我,回升行情的路已經走到頭

了。現在賣空是安全的。這無須多想。

下一天,阿納康達開盤價低於 296。奧利弗·布萊克滿心期待它進一步上漲,一大早就

來到營業部,希望親眼目睹該股票跨越 320。我不知道他做多了多少股,一股沒有也說不定。

不過,當他看到開盤價的時候,沒有哈哈大笑;該股票當天後來進一步走低,當時他也沒有

笑;我們在棕櫚灘得到的最新報告說,該股票根本沒有市場。他還是沒笑。

自然,對任何人來說,這就是他需要的全部驗證信號。我的賬面利潤每個小時都在不斷

增長,不斷提醒我,我是正確的。當然,我賣出了更多股票。什麼都賣!這是熊市。所有股

票都在下跌。再下一天是星期五,華盛頓生辰紀念日①(圖 6.1、9.1)。我不能再待在佛羅裡

達釣魚,因為我已經建立了相當大的空頭頭寸。對我來說很大。我必須趕回紐約。那兒誰需

要我?我自己!棕櫚灘離市場太遙遠、太偏僻了。來來回回打電報,耗費了太多寶貴時間。

我離開棕櫚灘,返回紐約。星期一,我不得不在聖奧古斯丁消磨 3 個小時,等下一趟火

車。那裡也有一家經紀商營業部,在等車的空當裡我自然必須去看一看市場今天的表現。阿

納康達從上一個交易日向下突破了幾個點。實際上,它從來沒有停止下跌,直到當年秋天大

崩潰之後。

我趕回了紐約,繼續做空了大約 4 個月(圖 9.1)。和往常一樣,市場時常出現回升行情,

我總是先平倉然後伺機再賣出。嚴格說來,我並沒有持股堅守。請記住,我曾經虧光了從 1

日金山大地震的崩跌行情中掙到的 30 萬美元的每個子兒。當時我是正確的,但是卻依然免

不了破產。現在我謹慎從事——人在走完背運之後,終究有時來運轉的時候,即便不一定能

好到極點。掙錢的辦法就是掙錢本身。掙大錢的辦法就是精準地在恰當的時機選擇正確的一

邊。在這行生意中,人必須既考慮到理論,又考慮到實際。投機客一定不能僅僅當一名學生,

他必須既是學生,同時也是投機者。

我幹得相當漂亮,雖然從我現在的角度看,當時在戰略上還有不足之處。夏天開始的時

候,市場變得沉悶起來。看來,不到仲秋之後,肯定沒有什麼大行情可做了。我認識的每個

人要麼已經去了要麼正打算去歐洲旅行。我覺得,去一趟肯定對我有好處。於是我出清所有

頭寸。當我開始向歐洲航行時,我的盈餘比整百萬美元的¾稍微多一點。在我看來,這個數

字像是一筆盈餘的樣子了。

我在艾克斯溫泉鎮(Aix—les—Bains)逍遙。我為自己掙來了這趟休假。揣著大把鈔票,

和朋友們、熟人們以及其他悠遊放鬆的人們一起呆在這樣的地方,實在太好了。在艾克斯,所有享受都來得輕鬆愉快。我遠離華爾街,腦子裡幾乎沒有閃過一絲關於它的念頭。我敢說,

這裡的度假勝地勝過美國本土的任何一處。在這裡,我不必聽人討論股票市場,我無需做交

易。我有足夠的錢來維持相當長時間的開銷。不僅如此,當我回去的時候,我還知道怎樣做

能夠掙到更多利潤,比我夏天在歐洲的開銷多得多。

一天,我在《巴黎先驅報》(Paris Herald)上看到一則從紐約發來的報道,斯梅爾特冶

煉公司(Smelters)宣佈額外增發紅利。他們做莊推高了該股價格,整個市場相當強勁地回

升。看到這個消息後,對我來說艾克斯溫泉鎮的一切都不同了。這個消息明白地顯示,多頭

圈子依然負隅頑抗,絕望地對抗基本形勢——對抗普通的常識和普通的誠實,因為他們知道

即將到來的是什麼,他們施展這樣的詭計,意圖在風暴到來之前推高股市他們好出貨。也可

能他們真的不相信危險的局面如此嚴重,或者如此迫在眉睫,和我的想法不同。華爾街大佬

們的想法往往傾向於一廂情願,正如政治家們或者尋常的肥羊們一樣。我不允許自己以這種

方式思考。在投機者身上,這樣的態度是致命的錯誤。或許炮製新證券或者推銷新企業的投

資銀行家有本錢沉湎於滿懷希望的幻覺之中。

我清楚,一切多頭操縱無論多麼天衣無縫,在熊市行情下都已經註定了失敗的命運。我

在讀到那則消息的一刻便知道,只有唯一的一件事可以安心地做,那就是賣空斯梅爾特。嗨,

內部人士的行徑無異於跪倒在地求我這麼做,因為他們就在發生貨幣恐慌的邊緣提高了股利

率。這就像在少年時代別人挑戰你“敢不敢”時那樣令你激怒。他們挑戰我不敢賣空這個特

別的股票。

我打電報發出了一些賣空斯梅爾特的指令,也建議我在紐約的朋友賣空它。當我從經紀

商那裡拿到成交回報時,看到他們做到的成交價格比我曾經在《巴黎先驅報》上讀到的報價

低 6 個點。這就向你揭示了當前形勢。

我原本計劃當月底回巴黎,3 個星期之後航行回紐約,但我一從經紀商那裡得到成交回

報的電報,就動身返回巴黎。到達巴黎當天,我打電話給蒸汽船公司,發現第二天就有一趟

快船前往紐約,於是我便趕上這趟船。

就這樣,我返回紐約,比我原先的計劃幾乎提早了一個月,因為在這裡做空市場最令人

安心。我手上的現金遠超過 50 萬美元,都可以用作保證金。我的回報不是來自我看空,而

是來自我的行動服從邏輯。

我賣出更多股票。隨著銀根進一步收緊,短期貸款利率繼續上升,股票價格繼續走低。

我已經預見到這種局面。起初,我的遠見曾經令我破產。但是,現在我既正確又成功。無論

如何,真正令人開心的是清醒地意識到,作為一名交易者,我終於走上了正確的軌道。我還

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但是我知道做什麼了。再也沒有踉蹌掙扎,再也不是半生不熟的方法;

紙帶閱讀技巧是這個行當的重要組成部分,選擇正確的時機入市同樣重要,堅定持有你的頭

寸也同樣重要。然而,我最大的發現在於,你必須研究總體形勢,按照各方面的影響大小排

列順序,由此就能預期市場未來發展的可能性。一言以蔽之,我學到了必須通過自己的努力

才能獲得回報。我不再盲目賭博,或者偏執於追求這門遊戲的技巧,而是通過艱苦的研究和

清晰的思維來贏得成功。同時我還發現,沒人能夠真正避免肥羊交易方式的危險。肥羊交易

方式只能帶給你肥羊的待遇。財神爺不打盹,他從不會錯過給你派發你應得的酬勞。

我們的營業廳掙到了大筆利潤。我自己的操作如此成功,漸而至於被他們傳為佳話,當

然了,免不了大大地添油加醋。我被譽為許多股票崩跌行情的始作俑者。常常有我叫不上名

字的人走過來向我表示祝賀。他們統統認為最了不起的是我贏取的鉅額利潤。他們對我第一

次向他們鼓吹看空觀點時的情形隻字不提,當時他們認為我是一頭瘋狂的熊,是股市投機的

失意者,滿腹牢騷、存心報復。對我預見到貨幣市場即將遭遇困境這一點沒有留下絲毫的印

象。在他們看來,我的經紀商的會計要用完一滴墨水的⅓才能在我名下的分類賬上寫全贏餘

的數字,這簡直是奇蹟般的成就。

朋友們曾經對我說,在許多營業廳,時常有人提起哈丁兄弟營業廳裡的豪賭男孩,說他

聲明要採取各種各樣的手段來對付做多的那幫人,因為事情早已水落石出,市場註定要尋求

低得多的水平,但是這夥人卻依然頑固地力圖推升許多股票的價格。直到今天,他們還對我

發動的一波波襲擊津津樂道。

從 9 月中下旬開始,貨幣市場用大喇叭對整個世界發出警告。但是人們相信會發生奇蹟,

不願意賣出他們手上持有的投機性持倉。嗨,一位經紀商曾經在 10 月的第一個星期給我講

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令我對自己的自我節制幾乎感到羞愧。

你還記得,交易所場內的短期貸款通常在資金席位發放。經紀商從他們的銀行那裡得到

通知當日需要償付短期貸款,他們知道當日大致需要借入多少資金。銀行家們當然知道他們

當日可供借出的頭寸,有錢可借的銀行會把錢發送到交易所。來自銀行的這筆錢通過幾家資

金經紀商來處置,他們的主要業務就是短期拆借。大約中午時分,發佈當日最新的拆借利率。

通常該利率代表當日截至此時為止所有拆借交易的平均中間利率。一般說來,上述業務通過

報買價和報賣價公開進行,因此每個人都知道正在發生的行情。在中午和下午大約兩點之間,

資金拆借方面平常沒有太多業務,但是在交割時間之後——也就是下午 2:15——經紀商都會

知道當日準確的資金狀況,這樣他們就能聯繫資金席位,借出他們富裕的資金頭寸,或者借

人他們短缺的資金頭寸。這些業務也是公開進行的。

好,10 月初的一天,那位我前面提到的經紀商過來找我,他告訴我,事情已經發展到

這種地步,當經紀商資金頭寸富裕的時候他們不去找資金席位。原因是幾家著名的佣金經紀

行會員守在那兒,隨時準備攫取任何一筆借出的資金。自然,沒有哪一位公開拆出資金的出

借者能夠拒絕借錢給這些公司。他們的信譽完好,抵押品也足夠抵值。但是麻煩在於,一旦

這些公司拆入短期資金,那些出借者就看不到還錢的日子了。他們只要說一時還不上款,那

些出借者不管願意不願意都不得不把貸款展期。因此,任何一家交易所會員如果資金富裕打

算拆出,總會越過資金席位,派自己的人在場內四處打聽,這些人會和他們的好朋友耳語:

“要不要 10 萬?”意思是,“你想借入 10 萬美元嗎?”那些資金經紀商代表銀行方,現在

他們也採用同樣的手法。再看資金席位,那裡現在一片荒涼。想想看!

嗨,他還告訴我,在 10 月的這些日子裡,借款方按照其各自的利率拆入資金,這實際

上已經是交易所內的成規了。你看,年化的拆借利率在 100%~150%之間波動。我猜想,通

過讓借入方確定利率的辦法,借出方以某種古怪的方式自我感覺不那麼像是冷血的高利貸者

了。然而你可以篤定,他比其他人一文都不少拿。借入方自然做夢也不敢不付高利息。公平

遊戲,別人付多少,他就得付多少。無論如何,他要的是資金,能弄到手就已經不錯了。

情形越來越糟糕。多頭們、樂觀者們、一廂情願者們以及巨大的肥羊群,可怕的算總賬

的一天終於來了。起初他們害怕忍耐小額虧損的疼痛,現在不得不遭受完全截肢的重創——

而且沒有麻醉。這一天,1907 年 10 月 24 日,我永不忘懷(圖 9.2)。

早晨來自資金經紀商的報告顯示,不論借出方開出什麼樣的價碼,借人方只有照單付賬

的份。資金不足以滿足所有流動性需求。那天,到處找錢的人比往常多得多。那天下午當交

割時間到來後,肯定有 100 位資金經紀人圍在資金席位周圍,每個人都急切地希望借到自己

公司迫切需要的資金。沒有資金就不得不賣出客戶以保證金買入的股票——按照市價方式以

任何價格賣出,只要能賣出,而股票市場上的買方現在就像資金一樣稀少—此時此刻,一眼

望去看不到哪兒有 1 元。

我朋友的合夥人和我一樣看空,因此他們公司無須借錢。但是我那位朋友,就是前面提

到的那位經紀人,剛在資金席位附近看到了周圍那一張張憔悴絕望的面容,他趕回來找我。

他知道我重倉賣空整個市場。

他說:“我的天哪,拉里!我不知道要出什麼事。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這樣子可持

續不下去了。總得有人做點什麼。我看這會兒好像每個人都破產了。你不可以賣股票,場子

裡絕對沒錢了。”

“你在說什麼?”

然而,他是這麼答覆我的:“你曾經聽說過那種課堂實驗嗎?把一隻小白鼠放入一個玻

璃鍾裡,然後把鍾裡的空氣抽出來。看那可憐的小老鼠呼吸越來越急促,兩脅大起大伏,就

像過度做功的摺疊風箱,它費盡力氣企圖從鍾裡越來越稀薄的空氣中汲取足夠的氧氣。你看

著它窒息,直到它的雙眼鼓得幾乎從眼眶裡掉出來,它喘息著,一點點走向死亡。唉,當我

在資金席位看著周圍的人群時,這就是我腦子裡想到的!哪兒都沒錢,你也不能出清股票,

因為沒人買入。此時此刻,整條華爾街都破產了,要叫我說!”

這番話引起我的深思。我曾經預見市場將要重挫,但是沒有——我必須承認——沒有預

見出現我們歷史上最悲慘的恐慌。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如果市場走得太遠的語。

最後看來顯而易見,在資金席位旁等待拆人資金已經毫無用處。因為不會有任何資金。

於是地獄來臨了。

那天再晚些時候我聽說,股票交易所主席,R·H·托馬斯(R.H.Thomas)先生,心

裡清楚華爾街上的每間公司都正走向災難,走出去四處尋求救援。他拜訪了詹姆斯·斯蒂爾

曼(James Stillman),國民城市銀行(National City Bank)的董事長,這是美國最富有的銀

行。它曾經誇口從來沒有按照高於 6%的利率出借過資金。

斯蒂爾曼聽了紐約股票交易所主席的請求。他對後者說:“托馬斯先生,這事我們必須

拜訪摩根先生,聽他怎麼說。”

兩位先生懷著避免發生我們金融史上最災難性的恐慌的期望,前往 J·P·摩根公司

(J.P.Morgan & Co.)拜會摩根先生。托馬斯先生對他和盤托出。他的話音剛落,摩根

先生便對他說:“你回交易所,告訴他們會有資金供應他們的。”

“哪兒來的資金?”

“從銀行來!”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所有人都對摩根先生懷有無比強大的信念,於是托馬斯先生一句也

不多問,立即趕回交易所,向場內他那些已經被判了死刑的同行會員們宣佈死刑緩期執行。

這時,不到下午兩點半,J·P·摩根派遣範·恩伯裡與阿特伯裡公司(Van Emburgh &

Atterbury)的約翰·T·阿特伯裡(John T.Atterbury)來到了找錢的人群中,他以和 J.P.摩

根公司關係親密而聞名。我的朋友說,這位老經紀人快步走向資金席位。他舉起手,就像

復興佈道會上的勸勉者。人群當初聽了托馬斯先生的宣佈之後曾經平靜了一些,現在正開

始擔心救援計劃流產,最糟糕的結局無可避免。但是,當他們看到阿特伯裡先生的面孔、

看到他舉起的手時,馬上像是變成了一群石像。

在隨後的鴉雀無聲之中,阿特伯裡先生宣佈:“我獲得授權借給諸位 1000 萬美元。放鬆

一點!有足夠的資金,足夠每一位!”

然後他開始分派。他沒有向每位借人者告訴借出者的名字,而是簡潔地快速記下每位借

入者的名字和借入金額。他告訴借入者:“會通知你到哪兒領取資金。”他指的是借人者稍後

可以借到錢的銀行的名字。

一兩天之後我聽說,摩根先生只是向被嚇壞了的紐約銀行家們捎了個口信,要他們必須

提供股票交易所需要的資金。

“可是我們也沒有資金。我們的貸款數額已經到頂了。”銀行家們反對。

“不是還有準備金嘛!”摩根先生厲聲反駁。

“但是我們已經低於法定準備金的限度了。”他們哀號。

“動用準備!這正是準備金派用場的時候!”各家銀行服從了,動用了大約 2000 萬美

元規模的準備金。這挽救了股票市場。銀行間的恐慌直到下一個星期才出現。他是真丈夫,

J·P·摩根。他們的恐慌並不比股市的大多少。

在我作為股票作手生涯的所有日子裡,我對這一天的記憶最鮮活。正是這一天,我的贏

利首度超過 100 萬美元。它標誌著我頭一次按照預先計劃的交易戰略成功地收官。當初我預

見到的一切已經成為過去的事實。然而,超越所有這一切的是:我的狂熱夢想已經成為現實。

在這一天裡,我是市場之王!

當然,我會解釋的。我來紐約已經有好幾個年頭了,常常絞盡腦汁力圖從中查明準確原

因,為什麼我在紐約股票交易所的經紀公司不能從這場遊戲中取勝,而在波士頓的對賭行裡

從 15 歲的孩提起就一直能夠做到。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發現到底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不

會再繼續做錯下去。到那時,我不僅具備正確作為的意願,而且具備確保正確作為的知識。

這意味著力量。

請不要誤會我。我並不是白日做夢的自大狂,或者天生傲慢的虛榮之徒。雖然當我在富

勒頓和哈丁的營業廳交易的時候股票市場令我如此困惑,但是我始終有一種感覺,同樣還是這個股票市場,終有一天會對我俯首帖耳。我只是感覺這樣的一天遲早會到來。它確實來了

——l907 年 l0 月 24 日(圖 9.2)。

我之所以這麼說的原因是,那天早晨,一位曾經為我所在的經紀公司做過很多業務的經

紀人——他知道我一直在空頭一邊重倉操作——和華爾街最顯要的銀行的一位合夥人一同

乘車。我的朋友告訴那位銀行家我有多麼大的交易手筆,因為我肯定窮追猛打。如果你的做

法是正確的,那就應該把所有可能帶來好處的成果都摘取到手,否則即使正確又有什麼用處

呢?

那位經紀人為了使他說的事情聽起來更有分量,也許有些誇大。也許是因為在我後面跟

風操作的人比我知道的還多。也許那位銀行家遠比我清楚形勢究竟危急到了什麼地步。不管

怎麼說,我的朋友告訴我:“他帶著極大的興趣聽取了我的介紹,特別是當我說到你曾說過

市場只需再推動一兩把真正的拋售行情就會開始、那時市場將是何等局面的時候。當我說完

後他回道,當天晚些時候他可能會請我做點事。”

當佣金經紀行在資金市場上發現不論報出什麼價格都拿不到一分錢的時候,我知道那一

刻終於到了。我派出若干經紀人到各處人群中去打聽情況。嗨,有一段時間,聯合太平洋鐵

路竟然連一張申報買入的單子都沒有。任何價位上都沒有!想想看!其他股票的處境也一樣。

沒有資金用來買股票,沒有人打算買股票。

我已經擁有鉅額的賬面利潤,而且我也有把握,要讓價格進一步暴跌,全部動作只需再

發出指令賣出 l 萬張聯合太平洋以及其他六七個分紅不錯的股票,接下來的行情簡直就是地

獄了。在我看來,即將從天而降的恐慌將會如此猛烈、如此特別,以至於交易所理事會在估

量形勢後可能會建議臨時關閉交易所,就像 1914 年 8 月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採取的措施

(圖 13.1c)。

這可能意味著極大地增加賬面利潤;這也可能意味著沒辦法把這些賬面利潤轉化為實在

的現金。然而,還有其他方面需要考慮,其中一個考慮是,再進一步下挫可能會延緩復甦行

情的到來,現在我已經開始預期它的到來了,這是市場大失血之後的補償性改善。此外,這

樣的恐慌可能會對國家造成很大的普遍性傷害。

我打定主意,既然繼續採取積極的空頭策略是不明智、不友善的,那麼繼續持有空頭頭

寸也就不合邏輯了。於是,我掉轉方向,開始買進。

在我的經紀人開始為我買進之後不久——順便說一句,我拿到的都是底部價格——那位

銀行家派人找我的朋友。

“我派人找你,”他說,“因為我要你立即找你的朋友利文斯頓,告訴他我們希望他今

天不要再賣出任何股票。市場已經承受不起進一步的壓力了。照情形來看,要避免毀滅性的

大恐慌已經成為一項非常艱難的挑戰了。請喚起你朋友的愛國心。在這種情形下,一個人必

須為所有人的利益著想。請立即通知我他的回話。”

我朋友立即過來找我,告訴我這席話。他說得很委婉。我猜測他一定認為我早已預謀打

垮市場,所以要我接受他的請求等於要我放棄掙得 1000 萬美元的大機會。他知道我對某些

華爾街巨頭頗為痛恨,因為他們和我一樣清楚即將出現什麼樣的局面,但是他們依然向公眾

大批傾銷股票。

事實上,大人物們也是遭受大損失的,我在底部買入的許多股票恰恰原本是在著名金融

人物名下的。當時我並不知道,但是這無關緊要。我實際上已經軋平了全部空頭頭寸,而且

在我看來當時有機會廉價買入股票,同時幫助股票市場形成急需的復甦行情——如果沒有其

他人再重錘市場的話。

於是,我告訴我的朋友:“請回去告訴布萊克先生,我同意他們的看法,並且完全認識

到事態的嚴重性,甚至在他派你來之前就已經認識到了。我不僅今天不再賣出任何股票,而

且還要入場買入股票,我的保證金允許買多少就買多少。”我兌現了我的諾言。那天我買進了 10 萬股,站在多頭一邊。此後 9 個月之內,我沒有賣空一股。

這就是我之所以告訴我的朋友我的夢想已經成真、我當上了一小段時間的股市之王的緣

故。那天有一段時間,如果有人有意捶打的話,股票市場確實會聽憑他的擺佈。我並沒有受

到自大狂病症的侵害而產生幻覺,事實上,當有人指責我襲擊市場的時候,在華爾街的閒言

碎語中,當人們誇大我的操作時,你能體會到我的感受。

我肢體完好地走出這一切。報紙上說,拉里·利文斯頓,那個“豪賭小子”,掙了好幾

百萬。噢,那天收市之後,我的身家遠超過 100 萬美元。然而,我最大的收穫並不是美元,

而在於無形的方面:我一直是正確的,我一直向前看,一直遵守一份清晰釐定的計劃。我已

經掌握了為掙大錢而必須遵守的準則,我已經永遠超越了賭徒的層次,我終於學舍在動用大

頭寸的情況下明智地交易。在我的一生中,這一天最重要。

從基本形勢預見流動性危機,成為市場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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