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兒子出在1992年，計劃生育最緊的時候。
兒子滿月後，村子裡就一次一次來催著結紮。老婆怕疼，我也心疼老婆剛生了孩子，不忍她再去受一刀之苦。
我去結紮了。反正以後兩人要長長久久過日子，計較太多也沒意思。
就這樣成了村子裡第一例，大概也是最後一例了吧？至少，目前，村子裡還沒有。
在農村人眼裡，男人結紮和古代宮刑差不多吧，更何況九十年代初期。
瞞著父母去的，回家父親對我吹鬍子瞪眼睛，母親也心疼的落淚，老岳父也來把老婆罵了一頓。
農村是沒有秘密的，家裡吵幾句嘴，不過一晌村子裡人都知道了。
何況這麼勁爆的消息，一時也算風光無垠，火遍十里八村了。村子裡人看我同情的目光，讓人難受，好像做了手術，我就不是了男人。
好歹老婆對我溫存，說不要再意別人閒話，我們關起門自己生活，管什麼流言繭語，要在意太多，就不用活了！
二
日子平平安安，瑣瑣碎碎過著，和大多數村子裡人一樣，日出而作，而落而息。
那時都窮，誰家的日子也談不上比誰家更好些，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家務工，也鮮少有外出打工的。
為了改善家庭生活，我在村邊的地裡種了幾畝西瓜，為了有個好收成，直接在地裡搭建個庵子，老婆一日三餐送飯，有時也會陪我一宿，父母也不曾在意。
種西瓜要手勤，從育苗到收穫，都很辛苦。
因為窮，農村東西都金貴。瓜熟的季節，地裡更是離不開人，時不時會有人拿糧食來地裡換西瓜。
是的，農村很少用錢買西瓜，大多用玉米或小麥來換取，也會有手欠的人半夜來順走幾個。
夏季白天太陽大，夜裡蚊蟲多，除了送飯，我便不讓老婆來地裡了。
西瓜取得了很好的收成，遠比種糧食要強。
三
西瓜收穫了，老婆肚子也大了。
是個女兒，老婆一直想要的女兒，卻不是我的女兒。
我逼老婆去引產，要不，日子沒法再過下去。
因為我的原因，老婆不用去孕檢，所以計生主任，也沒把眼光放在老婆身上過。
眼下已經出身了，也看出胎兒性別了。老婆寧願離婚，都不肯去做手術。
父母居然站在老婆那邊，說是個女娃娃，將來也是門子親戚，離婚了，我怎麼辦？孩子怎麼辦？百年後，還是孤墳，將就過著吧！
只要我在，孩子就是我的，手術也有不成功的案例。是與不是，只有我心裡最清楚，卻有苦難言。
孩子出生了，是個漂亮的女寶。兩三歲時，粉妝玉琢，軟軟糯糯的，奶聲奶氣喊我爸爸。
我也接受了女兒。稚子無罪。
舊事不重提。一切翻篇來過。
四
女兒十二歲時，我歡歡喜喜去街上給孩子買了蛋糕。
回家時，日子變了。
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出現在我家裡。說想帶走女兒。他現在離異單身了，想娶老婆。一個男人，跑到另一個男人家裡，明目張膽地找別人老婆？我一扁擔就輪上去了，老婆趕緊護著。
老婆長得漂亮，也愛乾淨，在農村也算出眾。男人是她初戀，年輕時被岳父嫌無父親幫襯，怕女兒嫁去吃苦，棒打鴛鴦。
哪曾想，這麼多年，兩人還藕斷絲連，連女兒都有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去維護的家，卻全然別人眼中的笑話！
這麼多年還是沒焐熱老婆的心，我眼中的恩愛，不抵男人一紙離婚書。
五
老婆最終還是走了。好像給我家留個後人，已是莫大恩賜。
女兒哭著不走。但跟著農村老爸，又有什麼出息？
女兒比老婆重情，說什麼都不走。我沒問過她私下和老婆是否有聯繫，也不想過問，這麼多年，孩子也大了，已讀大二，勤工儉學給我買禮物，每年過年陪我過，我已經知足了。
兒子也結婚了，我也有了小孫孫，陳年舊事，隨風去吧！
願我的兒子女兒以後萬事順遂，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