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小木門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為明天一定可以再繼續做的。有很多人,你以為明天一定可以再見面。於是,在你暫時放下手或者暫時轉過身的時候,你心中所有的,只是明日又將重聚的希望,有時候甚至連這點兒希望也不會感覺到。因為,你以為日子既然這樣一天地過來的。當然也應該就這樣一天的過去。昨天,今天和明天應該是沒有什麼不同的。但是,就會有那麼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轉身的那一剎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變了,太陽落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從此和你永訣了。就像那天上午,我揮手離開那扇小木門時一樣。小木門後面有個小院子。院子裡有一座土木結構的青瓦頂的房子,小木門對著原木色的窗戶 。我走的時候窗戶是打開的,奶奶坐在窗戶裡面的炕上,面對著窗戶,面對的院子, 面對著小木門,是在哭泣著的。因為小木門外面走遠了的是他疼愛了二十年的孫子,終於也要像其他同齡人一樣去上大學的孫子,我不知道那時候奶奶心裡在想些什麼,我只記得,在我把小木門從身後帶上的時,打開的窗戶後面,奶奶臉上的淚水正在不斷地流下來。而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奶奶這樣的激動,心裡不免覺得很難過,儘管在告別前,奶孫二人如何地強顏歡笑,但在那一剎那來臨的時候,平日那樣堅強的奶奶 ,終於崩潰了 ,而我得羞恥的承認,在那時,心中滿含著離別的痛苦 ,但能上大學的興奮仍然是存在著的,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使我流的眼淚沒有老人家流的多,也才使我能在帶上小木門以前,還能揮手向窗戶後面笑一笑。雖然我也兩眼痠熱的走出巷口,但是,在踏上公共汽車後,車子一發動,我吸一口氣,又能去想一些別的事情了。我想,反正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們很快又會見面的。而且,我想我走時,弟弟正站在奶奶的身後,有弟弟在,奶奶不會哭很久的,奶奶真的沒有哭很久,那個秋天以後又過了一個秋天,奶奶就走了。而我當時唯一的感覺就是手腳忽然間異常的冰冷,而我才明白,為什麼分別的那一天,老人家是那樣的激動了,難道他已經預感到,小木門一關上的時候,就是永別的時候嗎?而這次,輪到我在一個異鄉的黃昏裡,無限懊悔地放聲大哭起來了。

難忘的小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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