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散文:火炕.烏拉草.花衣服

文:宋長寶

圖:來源網絡

這輩子感覺睡得最舒服的地方就是火炕了。我一直認為火炕大概是東北先民的首創,漫天雪花飄舞的時節,河裡冰凍三尺,戶外滴水成冰,夜晚能睡在暖暖的火炕上大概是最幸福的事。

火炕很硬的,沒有軟軟的褥子鋪在身下,很是咯人,每人能有一鋪軟軟的褥子卻不是現實,小時候總是棲在父親的懷裡擠在一鋪褥子上睡覺,雖說身下不是厚厚的軟軟,倒也是睡得香甜。

鄉情散文:火炕.烏拉草.花衣服

小時候真的不懂事,搶火炕和厚棉被的事沒少幹過。火炕鄰近灶臺的位子是炕頭,很熱的,而炕梢兒到了後半夜基本就涼了。兩個姐姐是不跟我和弟弟搶的,至於另一間屋子的炕上她們是否也搶過,我倒是沒印象了,只記得睡在炕梢的多數時候是大姐或二姐,小妹有佔據炕頭的年齡優勢。父親大概有老寒腿,冬天在外面勞作回來,母親總是讓他睡在炕頭。

被子有厚,有薄,棉花很金貴的。小山村裡買點棉花絕對是很奢侈的事,要走上十幾裡山路,到專門的供銷社去買,來回幾十裡用腳丈量的路遠比買到的一斤半兩棉花疲憊的多。大概隔兩三年,秋收之後的某天,父親就會拖著疲憊的身子進門,把一包看似很重的棉花遞給母親,“把孩子的棉衣漏胳膊肘,漏波稜蓋(膝蓋)的地方補補棉花吧”

孩子小時候似乎都很淘氣,我也不例外,早早就把棉衣的肘子和棉褲的膝蓋磨破了——在結冰的河面上滾動耍玩,爬起滑跌最常用的部位大概就是這兩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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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衣磨破一點都不知道心疼,那時不知聽哪位高人說的,用燒過的棉花灰敷到凍裂的傷口處能癒合得快。於是總是偷偷的從破口處扯出一點棉花,趁大人不注意燒掉,按在凍裂甚至流膿的傷口。終於被發現了,挨沒捱打記不住了,後來又用到了灶臺下的涼透的木炭灰敷抹傷處,雖說沒啥效果,棉花總算沒再浪費——大概一元錢一斤的東西浪費不起啊。

小時候手腳凍破是常事,能偷偷出去玩的日子不是很多——棉鞋很不容易搞到的,能擁有一雙真正屬於自己的棉鞋絕對興奮得好幾天睡不好覺。如果是買到的棉鞋,多數時候是先滿足出去幹活的父親穿,等把鞋底磨掉紋路,補過幾次後淘汰下來,我們姊妹才撿著穿,號碼大是沒有關係的,有的是辦法,填滿秋天割下來儲備的烏拉草就是最好的招兒,既充實還大致保暖。

入冬前,割烏拉草幾乎是小時候必備的技能。找到一坡向陽的柞樹林,多數時候會尋到林下一叢叢的烏拉草,撥開覆蓋的一層落葉,把它捋順,左手攥住,右手用鐮刀齊根割下,幾小把湊成一捆,綁紮起來,等到垛成一座小山,用麻繩捆起來,揹著戰利品就可以回家了。

鄉情散文:火炕.烏拉草.花衣服

冬天裡靰鞡(wula)鞋裡墊上乾枯的烏拉草,是大多數農村人在那個年代能置辦得起的最好保暖方法。不記得自己的腳丫第一次靠它保暖是什麼時候了,只記得最後一次放棄它是本家大伯出嫁三堂姐時,我作為孃家人第一次到省城郊縣堂姐婆家,脫下棉膠鞋,破洞的襪子上沾滿細細的烏拉草,被大夥兒看了個透。大伯似乎覺得很丟臉,回程路過縣城,花一元錢給我買了一副氈子鞋墊。暖暖的踩在腳下,我終於告別了那心愛的、蓬蓬鬆鬆的純綠色寶貝。

烏拉草像極了現在城市裡綠化地沒有修剪的草坪草,後來到省城上大學,第一次看到校園綠化地的草,感到格外親切,還暗暗想了好久——這要是冬天割下來填滿鞋子,該是多麼暖和啊。

冬天裡冒著嚴寒偷著跑出去滑雪或溜冰,手腳被凍傷凍破捱過罵,沒捱過打,大概因為我是家裡第一個男孩,受到格外的關愛的緣故,兩個姐姐受了不少委屈,好像是父親責怪她倆沒有看管好我,現在想想實在慚愧得很。

印象最深的一次捱打是一件縫補棉衣的事。那時大概三四歲吧,母親把我褲子磨破的地方用破舊的花格布片縫補上,我死活不穿。理由也是很奇葩:我是男孩,不能穿有花布的衣裳。父親沒在家,誰勸也不行,大姐二姐也上陣了,硬是給我穿上,我放潑大哭,撕扯著褲子,躺在地上打滾,鄰居家的孩子也圍在旁邊起鬨看熱鬧,我似乎更來了勁兒,殺豬一樣叫喊,滾了一身的土,兩個姐姐也是手足無措,怕我向父親告狀挨責罰,氣的滿臉通紅也不敢打我。

鄉情散文:火炕.烏拉草.花衣服

父親下工回來正好看見我在耍驢(哭鬧),大概是實在看不過去,圍的人也多,像抓小雞一樣伸手把我拎起來,照著屁股拍了兩巴掌,雖說不是很疼,但是我一下就老實了,乖乖的穿上衣服被拎進屋子……

想不出當時是啥想法了,現在回憶起來,二姐總說我是喜歡臭美,喜歡穿新衣服,有補丁的衣服不穿的緣故,我覺得不全對——父母和我們姊妹兄弟小時候帶補丁的衣服穿得太多了。我自認為還是那件花補丁的緣故,大概是帶花的衣衫屬於女孩子專用,我的衣服上有了花布,有損於“男子漢”的形象吧——這是怎麼接受到的觀念一直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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