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未妖
從塞上江南首府銀川驅車五個多小時就到達彭陽了。
每年四月，彭陽的山花層層盤旋在梯田埂上，在大山深處熱烈地綻放，和西北的黃土地交相輝映，在貧瘠的山脈上繡出一副黃沙浪漫的刺繡。
第一次認識彭陽，是媒體同行鏡頭下的彭陽梯田大片，紅黃綠相間的梯田在六盤山上迂迴，猶如年輪，記錄著每座大山曾走過多少風風雨雨的年歲，才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不料，讓我真正親自走進彭陽的，是彭陽漫山遍野的山桃花山杏花。今年，因為工作的緣故，不得不讓我超近距離擁抱西北鄉村裡的浪漫情懷。
我是正宗的西北人，在這片乾燥且風沙常年肆虐的土地上日日夜夜輾轉奔波，但唯獨沒有到過彭陽。彭陽只是一個小縣城，不大，站在縣政府高聳的大樓前，一眼可以望穿整個城區，但卻看不見彭陽山花的全貌。
正午時分，我們駕著長車沿著盤旋公路直逼彭陽山花最佳觀賞點金雞坪，希望在這裡收穫最美的圖景。車子開得很快，漸漸深入六盤山腹地，柏油路逐漸消失，剩下的全是原始的黃土路。飛揚的黃土透過車縫打進了車裡，在幾聲劇烈的咳嗽聲中，怒放的山桃花在車兩旁極速掠過。
像這樣在沙塵中依舊保持著怒放的姿勢，並且還能一塵不染山桃花，近二十年我都沒有見過了。在城市生活了十幾年，這樣的場景讓人感動不已。記憶一下子拉回了童年生活的大山裡，因為只有在大山裡才能看到這樣頑強的生命力啊。
小時候，母親總說，生我的前夕，總是不停地夢見漫山遍野的山桃花山杏花，那真是開得特別好。每到這個時候母親總會強調，從來沒有見過開得那麼好的桃花，杏花。
我的名字也就由此誕生。
雖然是女孩子，但是童年時候，一點也不妨礙我調皮搗蛋、惹是生非。姊妹當中，甚至在所有的堂兄弟表姐妹中，屬我最能折騰。今天，和誰打架，把領居家孩子的臉抓破了，明天吃了野地裡壞掉的桃子，拉肚子兩三天臥床不起。最嚴重的一次，是和夥伴摘杏子，從山崖上掉下去了，不省人事。
“當時如果你醒不過來，我也真的就不活了，其他的啥都不想。”這麼多年過去了，母親依舊笑中帶淚。
這些兒事我基本是想不起來的，大部分都是和母親嘮家常的時候知道的，原來小時候的我是這麼個德行，天不怕地不怕，和現在的性格真是千差萬別。
歲月流轉，性格變了，但是對於桃子和杏子仍舊鐘愛有加。
車兩旁的山桃花依舊匆匆掠過，繁密的花瓣交織在一起，肉眼基本看不清它們的脈絡。她們在揚起的沙塵和刺眼的烈日中沒有顯示出任何柔弱和凋零的痕跡，像個長相絕美但是性格開朗、堅韌樸素的美女子。
實在不忍心錯過這等良辰美景，我讓同事把車開得稍微慢些，希望能夠在鏡頭中記錄下這些“美女子”的臉。可惜，不知道是因為蘋果手機像素的緣故，還是她們實在太過密集，鏡頭中只展示出一大片漸行漸遠的混沌粉色團。
達到金雞坪，黃昏漸臨。
人間四月芳菲盡，彭陽山花在這裡才開始怒放。站在山巔，俯瞰彭陽，大片大片梯田和山花相互交融，層次分明，錯落有致。山花灑落其中，像大地的脈搏，像流動的血液，在陽光下頻頻跳動。
我想對著頭頂的雲，耳畔的風，以及這行過的萬里山河長吼一聲，宣洩掉這些年積攢的所有陰鬱和不快，但是發現同行者過多，也不願聚焦眾人的目光，就此放棄了。我想如果是小時候，哪裡會在意這些？
什麼時候，人變得這般怯懦和寡斷？
塞上江南六盤山的天空，似乎比其他地方的更低一些。壓平了視線，依然可以望見白色的雲彩在頭頂上方飄過。整個天空籠罩著山脈，白雲似乎離我們更近了些，觸手可及，一副大好河山的壯闊圖景就在眼前。
村長說，如果再稍微晚兩天來，山就更綠了，桃花開得更均勻了，這個時候彭陽的山花才最美，今年你們來得稍微早了些。
可是，如果再晚兩天，山發綠了，沙塵就少了，桃花杏花開得飽滿豐盈，也到了即將垂敗的時候，哪能有今天這樣怒放的生命力呢？
同行的長輩說，那倒不會，所有的山花，它並不會像玫瑰、月季一樣綻放到極致而枯萎，它只會在最水嫩飽滿的時候隨風凋落，為貧瘠的山脈留下最後的滿地繽紛，冷豔之至。
嗯，是這樣的，山花即人生。
我們的人生也應當如著山花罷？
綻放的時候熱情似火，凋零的時候美豔之至。
作者簡介：未妖，媒體人，專欄作者，浮躁年代文藝理性的一抹小清新，三觀比五官更正，想法比套路更多。未妖紀，媒體人帶你看人生，看世界，願相同磁場的人都能在這裡相遇，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