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永生之年——那些不知去向的人

*一對藏族兄妹

15年前,我們像往常一樣按慣例每年7月至9月赴西藏羊八井地區駐訓,太陽炙烤大地,地上零星灌木。

吃完中午飯,我和戰士回到康明斯車上休息,不遠處又有幾個當地藏民來到營區,有的提著塑料桶到炊事班索要泔水,為了防止因搶掙泔水發生矛盾,炊事員會一人一勺地分,不偏不向,和和氣氣;有的拿著一小塑料袋蟲草來販賣,那時的蟲草不像現在這般昂貴(幾十、上百塊錢一根),一雙黃膠鞋、一袋壓縮乾糧就可以換很多,那時的藏民也不會討坐還價,幾乎聽信戰士信口開河;有的純粹是閒來無事過來逛逛。其中也有年輕人,他們不上學,也沒學可少,最近的學校恐怕也有上百公里遠吧。

我的永生之年——那些不知去向的人

有一對兄妹,哥哥約摸十五、六歲,妹妹也就十三、四歲,他領著妹妹來到康明斯旁邊和戰士閒談,妹妹始終綻放著孩子般好奇、爛漫的笑容,她皮膚黝黑、頭髮打卷、眼睛大而清澈。不過哥哥一席話倒是讓我們有些尷尬和不知所措。

他說,“你們只要給十元錢就可以和我妹妹交朋友。”

雖然早就聽聞藏族阿佳在結婚前可以和多個男從交往,但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程度。在我看來,還是因為兩個字,“貧困”吧!

我們一鬨而散,從此再也沒有見過那對兄妹,即使見了也不會相識。他們生活在世界極致偏僻荒涼之處,無人問津,無人交往,恐怕只有鎮子上的民警和戶籍部門會定期查訪,來查看他們是否還在。

那個小女孩至今也有二十大幾個,相必早已嫁人,孩子不下三個。

*一對像極了愛情的安徽夫妻

驅車馳騁西藏南北,總會偶遇小村小鎮,即使大一點的縣鎮,也不過區區一條百米小街而已。幾年前,在一個偏遠小鎮上停留,非常偶然地看到一塊招牌:安徽麵館。在這個地圖上都很難查詢到的荒僻小鎮上竟然有漢族人做生意,甚是有些驚奇。

進去後,我和戰友各要了一份湯麵。廚師兼服務員是一個30來歲的女人,她其貌不揚但很端莊安靜,嘴角總是流露出一絲微笑,給人以溫暖和安靜,沒有一點商人身上所透露出的酒色財氣、勢利詭道,完全是鄉村小女人打扮。問起才知,他們在此地生活已經有5年了,有一個兒子,在縣上上小學。他們和這條街上的藏民已經完全熟悉,進入了這裡的生活,習慣這裡的風俗,毫無芥蒂和違和感。

我的永生之年——那些不知去向的人

說了一會,她的丈夫開車買菜回來了。他不僅讓我們多看了幾眼,真是一個帥小夥,高高的個子足有1米8多,身材勻稱,皮膚因常年居住高原而黝黑,臉上卻依然保有青春活力氣息。

兩個人一起在廚房裡忙來忙去,不時傳出輕而爽朗的笑聲,男人正講著去縣上買菜遇到的可笑事、奇怪事。

據說,在內地犯了事的人經常會跑到西藏來躲避,但我斷定,那個小夥子以及他的女人絕不是因為躲避罪責而逃難到此,不然不會這樣快樂無憂。他們也不一定是為了發財,在這個地方,開個小飯館,客源固定且稀少。也許,我這樣想像著,他們是為了愛情吧!為了在一起,他們避開世俗的眼光,離開偽道德的綁架,相約一起私奔到此,開始了清貧但不苦、清靜但不孤獨的生活。

現在還有多少人願意為了愛情遠走他鄉,開始一段只有兩人生活的生命之旅呢?

如今,他們應該和我一樣進入中年人行列,我想他們一定還在幸福著,生活著,快樂著,因為他們是愛情真正的樣子。

*一個遙遙欲墜的藏族女人

我在和做醫生的朋友坐在他的辦公室裡聊天,走廊裡突然湧來一群藏族同胞,西藏大部分醫院不像內地醫院像菜市場、像集市那樣熙熙攘攘,人潮湧動,平時人跡寥寥,看病的並不多,所以他們進來時特別顯眼。

兩個穿著普通服裝的小夥子各一邊架著一位穿著藏裝的女人,她看上去頭髮零亂、眉睛下垂、面容憔悴,雙腿無力地拖在地上,整個身體看是去軟塌塌像一團棉花。

我的永生之年——那些不知去向的人

朋友告訴我,那個女人不到三十歲,不知什麼時候得了艾滋,前幾年過來看病,抽血化驗才知道的。她們不知道保護自己,也不懂怎麼保護自己,得了病也不特別緊張,再說他們對這個病了解的也很少。現在只有兩個弟弟——架著她的兩個小夥子,照顧她,每週來一次,也不住院。

也許,她真得不知道,死亡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等著她。也許,現在她還活著,不希望她痛苦地死掉。

生命或者說人生這個東西,我們無法猜度、無法預料,尤其不能決定在哪裡開始或者在哪裡結束。有感情時,使你欲罷不能;傷心時,使你萬念俱滅,恨透了人生;又有多少人,竟從沒有選擇過,只是活著而已。

我的永生之年——那些不知去向的人

我常想,我是不是也這樣走著走著,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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