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寫於2020.4.2 致敬我們最愛的哥哥 此文由半隻阿啾的“一隻豆奶”主筆
昨天是四月的第一天。
對所有愛著張國榮的影迷來說，十七年以來每年的四月一日都是心頭難以解開的結。
這幾日在許多社交媒體平臺上，影迷們通過各自的方式表達了對哥哥的緬懷。
隨之受到熱議的還有他所出演的一系列影視劇。
不日前，臺灣方的娛樂公司宣佈了一個讓影迷們為之振奮的消息：
不僅是致敬，更是傳承。
有人說，演員的每一個角色都是一條生命，作品在則伊人永存。
我們眼見了哥哥在許多影視劇裡的風華絕代，常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便是《霸王別姬》和《倩女幽魂》。
其間不管是程蝶衣還是寧採臣，他們的人生都逃不過“情痴”二字。
而今日要講的那石塘咀的闊客陳十二少也是個情種。
他的故事和一個妓女有關。
一、
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
《胭脂扣》是作家李碧華創作的中篇小說，於1987年被改編成同名電影在港臺等地上映。
導演關錦鵬當年靠著它一舉拿下金像、金馬雙獎，從此名聲大噪；主演張國榮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而梅豔芳也憑藉其動人的演技，成為摘得金像、金馬雙影后桂冠的第一人。
身為作者與編劇的李碧華尤擅長寫奇情，其文風之冷冽濃豔，故事之巧思詭譎，可謂前所未有，獨一無二。
同她搭檔多年的張國榮在演講上直言：
“（李碧華）作品是成功的，有美而壯烈的內在，故事往往能抓住人生最光輝最燦爛的剎那加以發揮。我欣賞碧華小說中那種坦坦蕩蕩的、毫無保留的風格。”
在她筆下，生死糾纏間的人物刻寫入木三分。
入戲瘋魔的程蝶衣、妖豔辛辣的川島芳子、初嘗情愛的青蛇…..個個都稱得上是妖孽，讓人又愛又恨又憐又嘆。
但若說情種，倚紅樓的頭牌妓女如花或許是所有之中，最痴的那一個。
在她看來，她與陳十二少的邂逅，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情意濃時，他向她高調示愛費盡心思，為了同她在一起甘願背棄父母，舍掉錦繡前程。她亦願意為他洗盡鉛華，生生世世。
聽起來感天動地。
可世人誰又真的將闊少和妓女的愛情放在眼裡呢？
一個是流連花叢動了情，一個是逢場作戲走了心，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錯覺。
陳家極力反對二人的關係，被斷了經濟來源的少爺吃不了生活的苦，與如花私奔的心意動搖了。
故事聽到這裡俗氣得很，似乎又是小情侶因門第之別被迫分開的老套故事，主人公哭哭啼啼幾聲便作結了。
然而如花不依，既然今生不能在一起，那便一起做來世夫妻。
二人以胭脂扣作為信物，在酒精迷醉之下，決意吞鴉片殉情。
然而如花死後化作鬼魂，在黃泉路上苦等五十年未果，遂以折損來世陽壽的代價上人間尋找情郎。
可五十年的光景，香港早就變了樣。
如花無從尋覓，陰差陽錯間她找上了報社小職員袁永定，在瞭解如花身世後，他與女友阿楚答應幫忙尋找陳十二少。
隨著劇情一步步推進，當年的真相也浮出水面。
原就是沒有壯烈的生死相依，所謂殉情，不過是如花的一場蓄意謀殺。
當年她看出了陳十二少對感情的動搖，她不甘心愛的男人將來要與別人乘龍跨鳳。如何將他據為己有？
除了死，如花想不出別的辦法。
幾十顆安眠藥被細細拌勻在酒裡，如果陳十二少畏死不敢吞鴉片，他也照樣活不成。
如花所理解的愛是一場豪賭，為了以死證明，她不惜連本帶利地豁出去。
可當愛走到絕路，陳十二少心生怯意，迷途知返，求生意識強烈的他最終被家人救下，此後娶妻生子過著人間煙火生活。
如花還是輸了。
書中有一段話：
“這便是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蚋、蒼蠅、金龜子……就是化不成蝶，並無想象中的美麗。”
實感良然。
揭開表面華麗的紗，愛情是件太脆薄的東西，世間能有幾份經得住考驗？
都說陳十二少薄倖，只讀了小說的豆奶一開始也這麼認為。
但在張國榮的演繹下，電影中的陳十二少卻著實讓人恨不起來。
視覺化後的他一眸一笑都讓人相信他是真愛過如花的，只不過一個貪生，一個求死，他們各自對愛情的信仰本就不同。
對十二少而言，這份感情太過沉重濃烈，他負擔不起。
《胭脂扣》就像是港版的《茶花女》。
假想一下若如花有幸遇到的是阿爾芒，都是愛得足夠堅定熱烈的兩個人，在一起或許還會有成蝶的可能——
也或許不必一死，事情不至到悽婉的地步。
二 、
“愛是生死相依”
這一場人鬼情未了的戲，還巧妙地引出了兩個不同時代女性愛情價值觀的碰撞。
在現代女性阿楚看來，那些痴情女子追求的都是一樣滑稽，新時代女性就該獨立自強，不依靠男人也能綻放。
而對如花而言，一個女人最好的命是男人給的，愛便是要生死相依。
袁永定和她在聽了如花的殉情故事後，無不訝異，卻又暗生羨慕。
並不是人人都能像十二少，生命中有個願意為他赴死的痴情人的。
二人相視一笑彼此瞭然，他們或許不會為對方赴死，但他們也的確深愛對方。
在他們看來愛是有所保留，是精神的附加品而並非生命的全部。
許多人過度解讀成作者是在通過如花來諷喻當下年輕人的愛情觀，其實不論是至死不渝或是有所保留都無可厚非，不過是一碗飯選擇如何的吃法罷了。
即使沒有生死相隨的壯烈，情愛也有動人之處。
相比小說，豆奶更喜歡電影的結局清晰明朗。
故事的結尾如花得知陳十二少偷生，找到了晚年落魄腌臢的他並歸還了信物胭脂扣，說了句“我不再等了”就毅然決然轉身離去。
“生命原是不斷地受傷，和復元；既不能復元，不如忘情。”
愛的時候深愛，放手後也絕不回頭，豆奶想這便是如花人格魅力之所在。
三、
“在演過的角色裡，最喜歡陳十二少”
當年原定與梅豔芳搭檔的並非張國榮，並且角色陳十二少的戲份也只有三頁紙。
後經梅豔芳力薦，由張國榮補替男主角的缺位。
一襲長衫上身的哥哥風度翩翩，直教人覺得這個角色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在我所演過的角色中，個人最喜歡的是《胭脂扣》裡陳十二少的角色。”2002年張國榮在香港中文大學演講時坦言道。
他捨得為如花放棄豐厚的身家，但在生死抉擇之時，卻又表現得極其懦弱，“我覺得十二少是個‘色鬼’也是個‘無膽鬼’，演這樣的角色是一項挑戰，因為在這個人物身上，充滿了性與愛的張力。”
而事實也證明了，《胭脂扣》只能梅豔芳與張國榮來演。
小說中如花的設定是傾城紅妓，梅豔芳雖然沒有一眼驚豔的美，但片中不管是男裝女裝、還是濃妝淡妝，她都演出了別一番韻味。
尤其是那一雙大而空洞的眼，暮色沉沉中帶著說不盡的哀傷以及從前世帶來的滄桑感。
同樣是人鬼情未了，別人是裝扮像鬼，她是眼神便像。
時人都講梅豔芳的悲劇演得比喜劇好，或許這也與她早年的經歷有關。
梅豔芳自小便跟隨母親登臺以維持生計。而當時的歌女屬於下九流，她也因此被許多人瞧不起。
在那段演藝生涯裡，她閱盡世間百態，卻始終孤身一人如同飄萍。
2003年11月，已經病入膏肓的梅豔芳在最後一場人生告別演唱會中，身著婚紗現身。
她等不及摯愛一生的良人，便將自己嫁給了舞臺，嫁給了她一生熱愛的事業。
都說她與張國榮都是天生的情種，能搭在一起，終成劇本最好的成全。
轉眼間，斯人已逝多年，而那一出《胭脂扣》，也成了梅張二人的經典。
隔著十幾年的光陰再回頭看，當真是如夢如幻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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