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河公主回憶錄

我本是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懷道的女兒。卻被天可汗下旨封為了交河公主,賜婚嫁給了突騎施的蘇祿可汗。

史書上關於我的記載只有開元二十一年的一段冊封文書:維開元二十一年,歲次癸酉,四月丁酉朔十五日辛亥,皇帝若曰:於戲!大邦為好,蕃服維寧,豈獨元夫,亦資良偶。諮爾十姓可汗開府儀同三司?池都護阿史那?斤妻涼國夫人李氏,柔懿成性,幽閒表儀。能修《關雎》之德,克奉?蘩之禮。自祗率輔佐,肅恭言容,載茂彤箴,允諧內則。是以崇寵蕃?,懷柔遠人,將適遐荒,更榮封邑。是用冊爾為交河公主,爾其葉化蕃邦,竭誠婦道,膺茲寵命,可不慎歟?這短短的一段文書,是我人生裡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也是我後半生悲劇的開始。

我的阿爺出身西突厥正統漢裔,可在我祖父時期,我們家族就徒居到懷道一代。雖然家族徒居在外,可我們與西域的聯繫也並未就此斷絕。我的姐姐就嫁給了沙陀部首領李輔國.可能也是因為如此,朝廷才認為我的家族對西突厥十姓部落仍然具有號召力。長安4年,我的阿爺被冊封為十姓可汗。可他並未赴西域任職。

自西突厥崩潰分裂以後,其中一支部落突騎施忽然崛起,他們的首領蘇祿可汗擁部眾30萬,雄踞西域。朝廷為了籠絡與大食作戰,打算與突騎施部落和親。本來這件事和我們家族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畢竟古往今來,和親的不是公主就是宗室女。可讓我們全家都沒料想到的是,開元十年,我被下旨冊封為交河公主,嫁與蘇祿。

我明白,我不過是朝廷用來暫時安撫蘇祿的手段,與其他高貴的和親公主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可我的阿爺卻說,我如今已然成了和親公主,就必須肩負起責任與義務,要為大唐與西域的和平做出自己的貢獻。

嫁給蘇祿可汗的前幾年,他待我疼愛有加,吃穿用度都挑最好的往我的帳子裡送。我們夫妻倒也相處和睦。

離我們部落最近的安西位於西北邊陲,馬匹互市是此地最大的交易。在蘇祿稱汗之前,大唐與突騎施就已經有馬匹互市貿易的關係。開元14年,我想以和藩公主的身份再次參與促成雙方的馬匹互市貿易。遂派了一個牙官前去安西找都護杜暹。我當時年歲輕,又仗著自己是和親公主的身份,事先並沒有經過朝廷的申請和審批。以為朝廷連年跟東突厥馬匹互市,此舉應該是可行之事。便直接派牙官驅馬千匹去安西。我們的使者去後說明是奉公主命,誰知杜暹大怒說阿史那之女怎能命令我。他鞭打使者並扣押了我們的馬匹。這一下惹得蘇祿大怒,他舉兵侵入安西四鎮,並圍困安西城。可此時,杜暹卻卸任回朝了。不久便聽聞杜暹拜相,我勸可汗此時不宜戰亂,後來他便漸漸撤軍而回。

只是這件事過後,他便與我變的不甚親近。此後10年間,我彷彿被他厭棄與遺忘。蘇祿又連續娶了突厥、吐蕃兩國公主。率部連年征戰,開元15年,吐蕃贊普和突蘇祿率領軍隊圍攻安西城,被安西副大都護趙頤貞打敗。開元19年,蘇祿在塔什塔卡拉查之戰中圍攻倭馬亞王朝軍隊,雖然未能竟全功,但倭馬亞人損失慘重。開元23年,他又攻打北庭和安西撥換城,次年被北庭都護蓋嘉運打敗,後派大臣胡祿達幹請降。連年征戰,盡失人心。

開元26年,原可汗娑葛的部落為黃姓,不服蘇祿的黑姓。突騎施內部爆發了矛盾,蘇祿被部下莫賀達幹殺死了。得知消息沒多久,我就被爾微特勤所挾。莫賀達幹擁立黃姓可汗,投靠唐朝。朝廷為了徹底控制突騎施,於是發兵討伐。“入曳建城,收交河公主及蘇祿可敦,而微可敦而還”成了唐史上對我最後的記載。我也沒有想到,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在我離開大唐17年後,又一次返回了大唐。但是此刻,我是一個被俘虜回長安的和親公主。

開元28年,朝廷再次啟用已經中止的十姓可汗制度。把我的弟弟冊為了可汗,他的妻子李氏為新的交河公主,已延續朝廷對突騎施的籠絡牽制,可惜事與願違,已經過時的十姓可汗毫無控制力。我的弟弟也被莫賀達幹所殺。至此,我們家族,阿史那氏漢統斷絕。

我本是突厥女,卻生長於長安,和親嫁於突厥,卻被俘虜回長安。在蕃17年,對兩國關係並無建樹。我不知道我這一生是對還是錯。我只是在將死的那一刻想著,如果我阿耶沒有回大唐來,我是不是就不會鬱鬱寡歡的走完這一生。

交河公主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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