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再寫《舊村,桃花園記》的因由:

連續寫了兩篇《舊村,桃花園記》。網友們看過後給了很多美贊,並鼓勵支持繼續寫下去。這給了我莫大的信心!這本是一段塵封的往事,經年歲月埋藏心底已久。又因和頭條結緣,可以把自己的一些碎碎念發在頭條。故此,哪怕自己筆拙,也不敢借故偷懶了。

一夜風雨急,桃園遍地落殘紅。

悶熱了兩天後,傍晚這雨便落了下來。

一下雨就停電(這在當年是常態)。吃過晚飯,我收拾碗筷,母親又坐回東屋大炕紡車前,打我記事,看到母親的紡車就沒停過。每年春天,母親都會和別人和夥牽機織布,一家人身上穿的都是母親親手縫的。也就我在外面上學買過幾身衣服。父親捲了紙菸,絲絲地吸著。看到父親的病已見大好,心底喜悅。家裡新添了我這個勞力掙工分,期望麥收後能多分些糧食。

父母歇息後,我回自己的房間。

燭光搖曳,少年更讀。這本是多好的臺詞,可我拿在手上的書,還沒讀幾頁便看不下去了。心裡思籌,自己既然退學,還做啥勤奮的讀書郎,索性做個地道的農民好了。

棄書。和衣躺在床上,耳畔是窗外陣陣風雨聲,這時忽然想起一句:夾路桃花風雨過,馬蹄無出避殘紅。這下我心裡一緊,難道我的桃花園裡的桃花真的會變成: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晚春餘中》

年代: 宋 作者: 張公庠

一年春事又成空,擁鼻微吟半醉中。

夾路桃花風雨過,馬蹄無處避殘紅。

今天中午在桃花園裡小憩,半夢半醒時還見了桃花仙子呢。這雨夜我那桃花仙子又去了哪裡?是否有安身之處?世人笑我太瘋狂,我笑世人看不穿。今天中午是真的夢到了桃花仙子的,只可惜,好夢被楊紅梅來了給打斷了。說起楊紅梅,她似乎是我的剋星,卻為何這會兒又想起她。

雨夜總把君來唸,春風春雨夜無眠。

也曾桃園逐花下,桃花含笑意纏綿。

卻做相思到半夜,星辰三更還無眠。

是風是雨桃花落,落花水流去天邊。

夜雨是幾時停的,還真不知。迷迷糊糊一整夜,醒來早已天明。

剛吃過早飯。就聽院門口鐵柱扯著嗓子喊我:“川子,川子,出來玩啊。”

這個混球小子一刻也在家待不住。我出來迎頭給他一記黑虎掏心,他不惱反到樂呵起來。我這夥伴皮糙肉厚,不是我三拳兩腳能對付了的。

“我姐說,今天不上工了,這下你可有空和我玩了”。鐵柱嘿嘿地說。

“你姐真這樣說?”我認真的又問鐵柱。

楊紅梅昨天是說過,插完秧下雨就停工。這會兒也沒聽到上工的敲鐘聲。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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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拉著我去了北邊桃花園。

一夜風雨急,桃園遍地落殘紅。還真應了那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落花戀水太痴狂,世人焉知它自傷。

一夜風雨堪炎涼,吹落桃花滿地殤。

殘紅漂落去何方,心生感慨愁斷暘。

如今何人把花葬,吾為落紅淚溼裳。

我不是古人,更不是詩人。嘆息幾聲也就足以。樹下遍地落紅,枝頭卻添新綠。這本是自然現象,少年就不要再發感懷了。

年少不知愁滋味,歡樂趣事多。

鐵柱他爹趕著車過來了。隊上讓他把剩下的紅薯苗拉集上賣。我和鐵柱把車裝完,鐵柱他爹趕車走了。

我和鐵柱順著園埂溜達到西溝。鐵柱眼尖,看到幾條魚,脫鞋就下到溝底去摸魚。這情景到讓我想起小時候和鐵柱常在這溝裡摸魚的趣事。

有一次,我和鐵柱正摸魚摸得起勁,聽到鐵柱他姐喊他回家吃飯。這會兒那顧上回家吃飯,我倆正在夾擊一條大魚,幾次差點逮著,都跑掉了。氣的鐵柱只哼哼。鐵柱他姐順著桃園埂尋過來,劈臉喊我們:“一個個耳朵塞了毛嗎?喊人咋不吱聲”。鐵柱和她姐急:“別咋呼,一條大傢伙都被你嚇跑了”。又說:“今天我非逮著這大傢伙不可”。“川子,你在那邊截好啦”。這會兒鐵柱他姐在岸上也看到了那條大魚,急忙喊他弟:“柱子,在你前面有條大魚”。鐵柱一個飛撲,還真逮著了。鐵柱憨笑:“終於還是被我逮著了”。說完,揚手給她姐往岸上丟。只見那條魚在岸上蹦了幾下,又滾回來,鐵柱他姐急匆匆下來逮,誰知一腳踩到我和鐵柱玩的泥滑梯上,哎呀一聲,於是一屁股坐下,順著泥滑梯出溜下來。魚也跑了,她還摔了一腚泥。我和鐵柱可是笑壞了。鐵柱他姐也被自己的囧態樂得咯咯笑不止。索性脫了鞋,高挽起褲腿加入到我和鐵柱逮魚的隊伍。三個人最終是逮到了那條大魚。

現在想起來,自己和鐵柱可都是光著腚的,那會兒也不知道羞羞啊。那時楊紅梅好像在讀聯中吧,記得她平時住校呢。

鐵柱這些年不上學,天天混在溝裡河裡摸魚捉蝦,早就練出一把拿手的摸魚本事。一會兒我手上已串起一串來。我和鐵柱說:“再多摸幾條,中午在園子烤魚吃。”

鐵柱摸得更起勁起來。無奈這西溝淺,沒大魚,鐵柱又摸了幾條小的,覺得不過癮,嚷嚷著去北邊大河摸。我朝北邊大河望了望說:“不行,現在大河水還涼,摸不得。”

大河北岸是條土公路,有三三兩兩趕集回來的人走在路上。

鐵柱他爹出事了。

楊紅梅從村裡急匆匆的往桃花園這邊走來。只聽楊紅梅急切地喊她弟。我上了岸回應楊紅梅:“紅梅姐,我們在這兒呢”。

但見楊紅梅小跑過來。楊紅梅邊跑邊說:“我爹出事了”

我一聽趕緊問:“大叔出啥事了?不是趕集了嗎?”

楊紅梅氣喘吁吁地來到跟前說:“趕集回來的路上,叫車撞了,別人帶話說的。”

“在哪裡?知道嗎?”我追問。

“帶話那人說是在宋家窪那邊呢,不知道啥情況,急死了。”

鐵柱爬上來吼吼:“姐,爹咋了?”

楊紅梅也吼:“爹出事了,叫車撞了。”

我連忙說:“我們趕緊去看看吧”

我對楊紅梅說:“我和鐵柱從這邊小路先過去,你回村再叫上幾個人一塊去。”

楊紅梅順從地答應我說的。

我拉上鐵柱,抄近路趕了過去。

老遠就看到好多人圍著。我和鐵柱跑上前,見楊叔坐在地上,滿身的泥水,臉色煞白。我急忙問“叔,你覺得咋樣?”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說,叫拖拉機撞到溝裡了,我們看到後把他弄上來的。看樣子不輕快呢。

我又問大叔:“你覺得那不得勁?”

楊叔只說像是崴了腳,別的沒啥不得勁。

我求大夥幫忙把楊叔抬車上。

這會兒,楊紅梅騎自行車帶著村裡好幾個人急匆匆趕到了。

楊紅梅來車跟前急切詢問他爹:“爹,你咋樣?咋出的事?是被車撞到了嗎?撞到哪了?疼不疼?”

楊紅梅說話急,出口快得像撂豆子。楊叔一句也沒答上來。楊紅梅以為她爹有好待,抬頭問我:“江川,你和鐵柱來時,是個什麼情況?我爹傷到哪了?”

我和她說:“姐。你先別急,這不大夥都在。”

我把剛才的情況和她說了一遍。

我接著說:“這段路難走,臨村一個拉木頭的拖拉機給碰溝裡了,是大夥來到後,把大叔弄上來的”。

周圍的人附聲也說就是這樣子。

我一指那拉木頭的拖拉機,人家也沒走。

這會兒鐵柱聽了個大體明白,聽說是這個拖拉機把他爹撞溝裡了,不知在哪尋找到一塊磚,楞橫橫地砸那拖拉機。

同來的幾個村裡人趕緊攔著,可是。鐵柱瘋起來,幾個人都拉不住。有一個挑事的說,別砸車,能那個開拖拉機的。

鐵柱吼吼:“能誰?”

我看著要出事,趕緊衝那挑事的連忙擺手。我和鐵柱一起長大,知道這傢伙牛脾氣上來,八匹馬拉不回的。

我急忙把鐵柱手上的磚頭給奪了過來。然後跟鐵柱說:“鐵柱,你來牽著咱家的馬,這馬不聽話,就聽你的,你過來好生牽著。”

我把鐵柱拽到馬車跟前,把馬韁繩給他,衝他說:“好生牽著點,別讓馬車跑了。”

我這邊安撫好鐵柱;那邊楊紅梅尋來開拖拉機的司機,問了個明白。

都是鄰村,大致認識的。司機一再陪著不是。楊紅梅也不好多說什麼。最後撂明白話給司機,碰了人的事得負責到底。然後,打發拖拉機走了。

最後,大家聽楊紅梅拿主意。楊紅梅看看我,我說:“要不就先回家吧,到家先換了這身溼衣服,再仔細問明白大叔有啥不得勁?然後再說其他的話。”

大夥也說這樣比較妥當。

於是,楊紅梅給前來幫忙的好心人,多說了幾句感謝大家幫忙受累的話。

我和鐵柱牽著馬車先頭裡走著。

來到鐵柱家門口。這裡早聚了幾個人,鐵柱他娘也在門前等著。

我停穩當馬車。隊長也在,走到跟前和鐵柱他爹說了話,又問了楊紅梅些情況,得知是鄰村的拖拉機撞的人,大包大攬地說:“這事,我找他們理論”。幾個人把楊叔抬進家,鐵柱他娘找出乾衣服給老伴換。楊叔身上沒多大事,就幾處搽破了肉皮,但鐵柱他娘一再說:“這是遭了孽,早上出門好好的,咋就這樣了呢。”

楊紅梅找來村上的赤腳醫生給看看。

赤腳醫生問了個大概情況,看到楊叔的腳腫了起來,也不敢下手。對楊紅梅和其他屋裡人說:“楊叔這個情況在家不太好辦,不確定是不是傷了骨頭,最好是到醫院拍個片看看。”

這會兒,楊叔可能已覺了疼,只咧嘴。

隊長髮話說:“乾脆上醫院吧,瞧了放心。”

楊紅梅覺得大家說的在理,立馬定下上醫院的事。

隊長找人去叫本村的拖拉機手開車來。

楊紅梅看了一圈屋裡的人,目光掃了一眼他弟鐵柱,最後停在鐵柱旁邊,我覺得她好像~

“紅梅姐,你自己行嗎?”我問她。

楊紅梅不打哏地說:“江川,要不你和我去吧,叫柱子在家陪俺娘”。

“你回家和家裡說一聲,咱就走,好嗎?”

我應著轉身出了門。

就聽身後隊長說:“這小子行嗎?能頂事?”

楊紅梅說:“江川挺明事的,前段時間他自己在醫院伺候他爹呢”。

“這小子真要是個頂事的,以後給他記全工”。隱約聽隊長說了這句,後面就不知道了。

我出門回家,路上走著,見腳下一個坷垃塊,順腳就踢飛出去。

回家和父母說了楊叔被撞的事,又和父母說起楊紅梅要我跟著去醫院。母親叮囑我說,你去伺候人家可不比伺候你爹那會兒,你得多精心才行,要不會落下不是的。

我明白母親的意思,順從的應下。早就過了吃飯的點,父母一直在等我。

我找了一件換洗衣服拿在手上,順手拿了一口乾糧,吃著和父母說,放心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興許沒什麼大事就隨著回來了呢。

在醫院的日子。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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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鐵柱家

來到鐵柱家。楊紅梅早把村上的人打發回家吃午飯了。我問楊紅梅這會兒不走嗎?楊紅梅說等車來了就走。

鐵柱他娘從飯屋端出一摞烙餅。

鐵柱順手就來一張,大口開吃,這傢伙過了飯時,早餓了。鐵柱娘問他爹吃點啥?楊叔躺床上,擺手說不餓,不想吃。鐵柱他娘還是強塞手裡半張餅。

楊紅梅拿了兩張,隨手遞給我一張。我說吃過了,剛嚥下去。說著張了張嘴。

楊紅梅扭頭看了我一眼,說道:“吃的啥呢?怎麼門牙上還蘸著韭菜”。

我知道他打趣我,於是和她理論:“你什麼眼神?哪有韭菜,吃的榆錢餅子怎麼會有韭菜。”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門牙,發現啥也沒有,知道上當了。

“沒勁”。我隨口說。

“你有勁,裝啥蒜?給你不痛快的接著”。楊紅梅懟我向來不留半分。說著,一張餅拍在我手上。還瞟給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不再多說了,順手塞到嘴裡。一口咬掉一個大月牙。邊吃邊說:“嬸子烙的餅真香啊”。

楊紅梅瞟給我一個大大的白眼:“我還以為你多能裝呢,就這兩下子啊,哼”。

甭管楊紅梅怎麼“哼”,我已經把那張餅乾掉了。

當然,無論楊紅梅再怎麼讓,我也不吃了。好像楊紅梅也沒怎麼讓我吧。管她呢,嚐嚐味就行了。

楊紅梅吃過後就準備要帶的東西。

“江川,你帶換洗衣服了嗎?”楊紅梅從她休息的屋裡問。

“就帶一個褂子”。我回她。

“為什麼只帶一個褂子?”從屋裡傳來楊紅梅不知所以然的一句。

“那有那麼多為什麼”。我沒好氣的回過去。

我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著水。

“我可得多帶幾件”又有話傳出來。

“為什麼帶那麼多?”這會兒我有些不解的問。

“女人和男人不一樣,懂嗎?”這是哪門子的話。我對楊紅梅說的理由不做辯解。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懂不懂?”楊紅梅見我沒應聲,就又重複一遍,調門也高了幾分貝。

“哪不一樣?是多條胳膊還是多條腿?還不是你愛臭美?”我一邊喝著水一邊懟回去。

“你小子說誰愛臭美?找死嗎?”

楊紅梅話音剛落,從內屋撩門簾出來。

這一會兒功夫,她竟然從上到下換了一身衣服。淺紅色的確良上衣,不大半分,剛剛好。九成新青色的褲子,腳上還穿上了皮鞋。

我被她的美,好沒提防的驚了一下。

隨口說:“你是要準備上轎嗎?”

自然遭一通白眼,還外帶受一次生活教育:“咋說也是出門,總要換身可體的衣服吧,……”。

楊紅梅理由很充分。

我無話可答。

說完。轉身出門。

等楊紅梅回來時,頭上兩條辨子全解開來。

我問她:“看到車來沒有?”

“我又沒出門咋看到”她聽我問的莫名。

我聽她回答的也奇怪。

“哈哈,剛才去廁所呢,你以為我出去看車啊”。

無語又無奈。

楊紅梅來到桌子前,拿起我喝剩的水,兩口灌下。外帶無情地挖苦:“自己喝完就不知道給別人冷上嗎?我當你多麼個細心人呢,原來不咋地。”

“你是說我不太合格?”我明知故問。

“也就將及格,還得多努力進步”。楊紅梅一幅教育人的口氣。

“好吧,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回答的連自己都不信,似乎少了點誠意。

楊紅梅把水杯又倒滿,涼著。

轉身走到牆角的梳妝鏡前梳洗打扮起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楊紅梅這麼認真的梳妝。以前也不是沒見過她扎辮子,或在院子裡,或在家門口,或在桃花園,她都是麻利的用手攏幾下散開的辮子,或用頭繩或用皮筋很快就紮好。

現在咋這麼墨跡呢。

“磨跡又磨蹭”。我竟然說出來了。我趕忙轉過身做無事人。並打趣鐵柱:“你是八輩子沒吃飯嗎?還在吃,我都記不住你吃了幾張餅了,當然,你自己就更不知道了”。

我的自作聰明並沒有讓自己躲過那一劫。我的腿還是被楊紅梅踢了一腳,但是,我不能有半分的反抗,因為我被她堵在椅子上,沒地躲,若反抗,還會遭第二下,甚至更多。逃無可逃時,一定要做裝死狀,才是更好的辦法。如同鴕鳥把頭埋起來。

楊紅梅把自己捯飭完後,在我跟前轉了一個圈,繼續回屋收拾東西。

我拉起鐵柱說:“別吃了。走,我們去看看車來了嗎?”

剛好。院外拖拉機突突就來了。

鐵柱他娘從屋裡也出來了。嬸子剛才也在收拾要帶著的東西。司機進院喊:“楊主任,我把車開過來了,現在走嗎?”

我聽司機竟然開口叫楊主任,自己覺得有些好笑。

屋內的楊紅梅高聲回話:“準備好了,這就走。”

楊紅梅又喊人:“江川,你把我娘準備的被褥抱車上,鋪好”。

我都納悶她是怎麼知道她娘準備好的。

我從嬸子屋抱出早已準備好的被褥,又喊柱子抱個草衫子在車上。

楊紅梅利索地出來,看看鋪好的被褥,轉身叫我和司機來抬她爹。

楊叔在車上趟好。司機發車。

我和楊紅梅坐車廂裡。這時鐵柱也要去,楊紅梅很斥責鐵柱,你不能去,在家陪咱娘。楊紅梅厲害起來,鐵柱也有些怕她。

可是,鐵柱是真的想跟去,還說:“川子去,我就去”。我急忙從車上下來,在鐵柱好耳朵邊說了幾句。

這次鐵柱還真給面,不跟著了。

但是,跟在車後說:“川子,你說話算話,要不我逮著你可能你。”

“一定算話,你在家等著吧,也別去看園子了,就回家睡吧”。我答應著鐵柱。

二,在去醫院的路上

拖拉機開出村,來到大路,司機加了油門。

楊紅梅有些不解的問我:“你剛才和鐵柱說的啥?他怎麼就聽你的了呢”。

“想知道?”

“啊,說的啥?你答應他啥呢?”

“秘密,就不告訴你”我有些得意的說著,把頭扭一邊。

楊紅梅湊上來,一把擰在我腰上。我沒提防還有這手,險些掉下去。回手把她手擋開。什麼人你是。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是即動口又動手”。我懟她。

“對付小人,哪能用君子的辦法”。她竟然說我是小人。

“對啊,我歲數比你小”。我回答。

楊紅梅重新坐回去。有些陰陽怪氣地說:“提醒某人說過的話可得算數,到時候別讓鐵柱逮著了能你,他能你,你倆也不是個”。

“我能讓他逮著嗎?能不過他,我還跑不過他嗎”。你太小看我了,能跑也是本事。

“那你總不能騙鐵柱,你倆可是好哥們,從小光腚長大的,你要騙他,你是小狗”。楊紅梅好像有些急。

“不就是,我答應回去給他帶盒好煙,大前門的”。我騙他啥?我和他光腚長大,我恐怕比你更懂他。氣得我沒好口氣地回楊紅梅。

楊紅梅被我懟的沒了脾氣。

在一邊倖幸地自語:“我的傻弟弟唉,和姐說,姐給你買一條大前門”。我知道楊紅梅很疼她弟。

見楊紅梅真有些傷心。眼圈發紅了。

也有些自憐的說:“紅梅姐,我知道你很疼鐵柱啊,我都羨慕鐵柱有你這麼個好心的姐,你要是我姐該多好。”

“少來,我可多不起你這麼個聰明又有文化的弟弟”。

氣分有些不太和諧了。

我湊到大叔跟前問:“叔,你覺得咋樣?有不舒服嗎?”

“川子,我的腳有些疼呢,是不是真的就壞了骨頭,那可麻煩了”。大叔嘆息

“沒事,看看就好了,我爹前幾天病也重,不是來醫院看了就好了嗎”。我急忙安慰大叔。

“你爹好福氣,有你這麼個好兒子”。大叔衝我說。

“鐵柱也是好兒子,我們哥倆不分的”。我和大叔嘮嗑說。

楊紅梅這會兒平靜下來了。也湊過來和我們閒嘮。

楊紅梅和他爹說:“川子說的對啊,看了就好了。對吧,川子”。楊紅梅說完來了我一眼。我急忙幫腔說“對啊,看了醫生就好了”。

楊叔說:“可能得麻煩川子這孩子了”

“大叔可不要這麼說啊,我和鐵柱哥倆真的不分的”。我敢緊打岔

“爹,川子都說和鐵柱一樣了,要不他咋來呢;爹,你多了個兒子不好嗎,是吧,川子弟弟”。楊紅梅說完趁她爹不注意,身手又擰了我一把。然後,飛給我一個白眼珠子。

我是天啊,我是哪句話說錯了嗎?楊紅梅為什麼發神經呢。這會兒想起在家時,娘和我說的話,一定要精著心點,別落埋怨,落下不是。

三、確診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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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機開進縣城。街上車多人多,司機慢了下來。拐過一個街口就到了縣醫院。

醫院不讓車進去,我們的車先停在外面。我對楊紅梅說:“我們去急診科吧”。

楊紅梅很順從地答應我說的。

司機問我們咋個抬法好呢。我說:“揹著吧,這裡得留個人看著車和東西”。

“老楊哥,你就留下看著車,好嗎?”楊紅梅態度很好的和司機商量。

“楊主任”。司機剛出口。被楊紅梅打住。

“楊大哥,可別這麼叫。喊我名字或大妹子都行”

我說啥都行,沒外人別客氣啦。

楊紅梅和司機慢慢的把楊叔扶起來,我轉過身背起來。楊紅梅跟在後面,關切地問:“行嗎?”

“咋不行,你注意大叔的腳就好了”。我一邊走一邊說。

一樓拐角就是急診室,進去後,楊紅梅找大夫。一個值班護士過來問咋回事?我說叫車撞到了。那個護士給推過一個四輪車,先躺這床上吧。護士幫忙把大叔放平躺好。然後護士說,去找大夫了嗎?我說,去了,不熟悉,你幫忙給找找大夫吧。護士答應著找大夫去了。

一會兒,楊紅梅,大夫,護士一塊過來了。

大夫查看一下,說讓先拍個片看看。然後給開了單子。我問護士可以用這個車把病人推過去嗎?護士說可以,記著還回來啊。我說一定及時還回來。

我和楊紅梅推著大叔去拍片子。楊紅梅說剛才那個護士人不錯。我說是啊,說話很好聽,又熱心。

“謝謝你啊,川子”。楊紅梅居然和我客氣

我有些不太適應地回她:“不懟我就好了。千萬不要客氣,楊主任”。

楊紅梅白我一眼:“江川,你好欠打啊”。

我嘻嘻說:“楊大哥都喊你楊主任,我不更得喊啊”。

楊紅梅說:“江川,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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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拍片子的地方。等著的拍片的好幾個人。我看了另外兩個屋子,也一樣的忙。回來和楊紅梅說:“有點忙啊”

“哎呀,我們早點就來好了”。楊紅梅說完,我接過話:“誰叫你在家墨跡來,比上轎都難出門”。

旁邊一個長的白白麵面的少婦說:“這醫院啥時候都忙”。

“是啊,全縣的人,誰要有個病啊災啊的都來這,人就自然多了”。和那白麵少婦東一句西一句的聊天。

輪到那少婦的病號了。那少婦抱起孩子進去了。

楊紅梅湊跟前:“我發現你和誰也能聊到一塊去啊”。

我說:“人家和咱說話,咱不能不理人家吧,人家還是上班的,咱小老百姓一個,憑啥?”。

“我發現你優點挺多的”。楊紅梅說。

我切喜:“有嗎?”

“有。能說會道,兩面三刀”。我意為這會兒可落個好話。可楊紅梅給這麼一句。我一屁股坐在剛才那人坐著的連椅子上,索性不再和她說了。

楊紅梅見我這般走上來:“咋啦,生氣啦,小孩子家的,哪裡那麼大氣性”。

我說:“我還小,犯不上和某人生氣,想活久一點”。

她一把拉起我來,自己一屁股坐下了。然後一本正經地說:“我穿這鞋子有些擠腳哎”。

說完衝我樂了一下。

楊紅梅雙手環抱在胸前,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端坐著。

不得不承認楊紅梅無論長相,氣質都不輸這縣城裡的女人,加上天天帶著大夥勞動,整個人顯得更健康,陽光。正當我看她有些走神時,她回頭咪起嘴角瞟著我。

我連忙躲開她的眼睛。

叫我們了,楊紅梅捅了我一下,直起身。

我們把大叔推進透視室。按醫生說的把大叔抱到那透視床上。醫生讓解下腰帶。然後醫生讓我們退出門外。

楊紅梅看著把他爹自己留屋裡有些緊張,我和她解釋透視室內有輻射,不是病人不能留在裡面。

楊紅梅想推門看一眼,我拉住她的手,就是和你在照相館照相差不多,又不是做手術。楊紅梅手心都冒汗了。她抬頭看著我:“我爹不會有什麼大事吧”。

“能有多大事,別自己嚇自己”我勸著說。

“某某家裡的人呢。進來。好了”醫生喊我們了。

楊紅梅趕緊推門進來,看楊叔好好的躺床上,上前問他爹咋樣?楊叔說,我不知道啊,楊紅梅又問她爹疼不疼,楊叔說還那樣。

我到裡面拿單子和片子。片子得等一會,楊紅梅也過來問大夫看著咋樣?

大夫說脛骨骨折,腳踝關節錯位。然後把單子給我。片子再過會兒來去。我問大體多長時間能出來,大夫說半小時後。然後,我們把大叔推出來等。

我和楊紅梅說:“紅梅姐,叔肯定得住院了,我們準備住院吧”。

楊紅梅聲音有些顫抖地說:“咋這麼重啊”

“這在醫院裡算是比較輕的外傷了,手術也不復雜,好治”楊紅梅不語,她在擔心他爹,但又要強裝無事。

每個人在面對家人生老病死時,其愛,其情,都是最真實的流露。楊紅梅緊緊的攥著我的手,半晌沒說話,也沒動地方。

“姐,堅強一點。手術後很快就好起來的。”我輕聲的和楊紅梅說,也為了不讓他爹聽到。

楊紅梅臉上沒有認何表情。她直管死攥著我的手,接著她的手攥著我的手一起放在她的下巴下。

就聽她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一句:“不管多重,都要做手術,做了就好”

我趕緊說:“對呀,做了就好了,就這樣決定吧”。

“嗯。做”她擠出倆字。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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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先上骨科看看,有病床沒有?你在這等著”。我和她商量。

“骨科在哪裡?”。“三樓”。她問我回。

“你去吧,我在這等你”她這會兒好多了。然後,嘴角輕輕吻了我的手背。鬆開手。

我跑上三樓骨科,各病房門口看看。見只有兩個病房有空床。到護士站問了問,確定有床,而且今天就能手術。

我沒下樓,直接到五樓找前幾天我爹住院時那位馬大夫。看看在不在。馬大夫今天值班,我和馬大夫說了情況後,馬大夫很痛快的應了。馬大夫電話上直接找了骨科大夫,說了大體情況,撂了電話和我說,你這病號是個小手術,放心就好。晚上安排手術,你準備準備。

於是,馬上下來和楊紅梅說:“有病房,也有空床,護士說今天就能安排手術,很順利啊”。

楊紅梅也很高興。我看著到時間了,轉到後面取片子。

拿出片子來後,推著大叔來到樓梯口。

楊紅梅傻眼地問我:“這咋上去啊”

“背上去啊,要不咋上”我表示很輕鬆的樣子。

我揹著大叔爬上三樓,楊紅梅在後面託著。護士給安排好了病房。

一會兒,一個帶著眼睛的高個子男大夫過來問診。大夫接過片子看了看,問了年齡,平時身體情況。突然,這大夫問,你們和內科馬主任啥關係?楊紅梅有些蒙,我趕緊說,我的一個熟人。那大夫說,就是脛骨骨折,小手術,今晚上安排手術,你們做準備吧。我連忙問,大夫貴姓,那大夫痛快的說,免貴姓楊,和你們是一個姓。我們立刻覺得很親了。楊大夫說,到我辦公室啦啦手術的事。說著出了病房。

楊大夫走後,楊紅梅問我:“咋回事啊,他為什麼這麼問?”

我輕描淡寫的說:“剛才上來時,我找了為我爹看病的馬大夫,人家就給聯繫了骨科,可能就是聯繫的這位楊大夫吧”。

楊紅梅高興起來:“太好了,還能有熟人,還是一家子,放心多了,太順利了。”

然後瞟了我一眼:“沒白叫你來啊,哈哈,可以可以”

這時,護士來量血壓,體溫等等。

我對楊紅梅說你在這:“我下去,先把急診室的車還了,再把東西拿上來”。

“哎呀,忘了人家的車了”楊紅梅突然想起一樓樓梯口的車了。

“沒有忘,這不還沒來得急還嗎?”我這就還了。

我還了車。和楊大哥一起把所有的東西搬上來。楊大哥問了情況,也安慰楊紅梅,這個好治啊,做了手術養著就行了。

楊紅梅也高興的說,大夫也說小手術。

“楊大哥,這天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麻煩你了,等我爹好了請你喝酒。”楊紅梅打心裡說著感謝的話。

“大妹子,咋這麼說,一個村上的,哪用得著客氣”。楊大哥說的也在理。

楊大哥問還缺啥嗎?缺東西我給你們送來。

楊紅梅說:“楊大哥,你回家和俺娘說一聲吧。就說過兩天好了回家”

這我知道的,楊大哥說。

我下去打發楊大哥走。還買了兩盒好煙給楊大哥。

忙了一下午,這天就要黑了。街上的路燈都亮了。我在樓下買好暖瓶,杯子,臉盆等急用的東西。上了三樓。

“還有東西啊”楊紅梅問。看到是些暖瓶啥的:“你剛買的?”

“都是用的上的。”我說

“哎呀,趕緊打瓶水,渴死了”。說著提著暖瓶打水去了。

楊紅梅打來水,倒了兩杯子,她急著喝,

“太燙了”又放回去。

“這是啥東西?”她拿起床下臉盆裡的一個東西問。

哈哈,我看到她拿在手裡的東西笑了。

“你笑啥?這個幹嘛用的?”她繼續問。

“沒見過?”

“見過我還問你”她說。

“那算了吧”我剛說完,就被她踢一腳。

“那是個尿壺子”鄰床一個婦女說。

“啊。我當啥東西來。”楊紅梅表示不解。

那婦女說:“這是男用。女人用的不這樣”。

我的腿無辜的又捱了一腳。

“這幹嘛還不說呢,我以為什麼稀罕物來”。白了我一眼後,把另一杯子遞給我。

我問護士來抽血了嗎。楊紅梅一一說,量了體溫,正常;量了血壓,正常;做了心電圖,說有點問題,不大;抽了血。還有啥來?

反正好多項,都行。

“血壓高可能有些緊張吧?”我說。

“可能呢”楊紅梅說

楊紅梅接著說,“今天要量我的血壓肯定也高”說完自己笑了。

“護士沒說晚上可以吃飯嗎?”我問楊紅梅。

“沒說啊”楊紅梅很驚訝:“不能吃飯嗎?”

“我去問問護士”。我出來問護士。

見我回來,楊紅梅急切的問“不能吃飯嗎?”

“最好不吃。快手術了,吃的不對勁,手術時容易吐。可以喝點水。做完手術 6個小時內不能喝水”我告訴楊紅梅

“爹,喝口水。晚上不能吃飯了”楊紅梅把水杯遞給他爹。

大叔只搖頭說,不喝不餓。

這會兒屋裡的人都出去打飯了。

楊大叔說要去廁所。

我問“叔,解大手還是解小手?”

楊叔說就解個小手。

“那不用去廁所了,在床上就行。”我讓楊紅梅把剛才的秘密遞給我。

楊紅梅拿起來還在問“這個怎麼用啊?”

我說“去,去,你一邊去。不用你管”

說著我給楊叔放好,然後說:“可以了,叔,你儘管解就行”

楊紅梅想要看看怎麼用。被我推一邊去了。

楊叔解完後,我把被子重新給他蓋好。出去倒尿。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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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頭裡走,楊紅梅後面跟著。我回頭問“你跟著我幹嘛?”

她回:“我去廁所。不行嗎?”

“奧。這我無權干涉。來認認廁所在哪。”我只管頭裡走著。

我進男廁所。她在門口喊我“江川,等我一下啊”

我倒完出來,等著她。這麼久啊。我剛要先走。她出來喊“不說讓你等我一下嗎,幹嘛想自己走了”

“你掉茅坑了,這麼長時間”我手上提著尿壺回她。

“男人,女人不一樣嘛。懂不懂?”她來到水池邊洗手,接著問我“你洗手嗎?”

“不洗”

“江大川,你解手居然不洗手啊?你真埋汰”

楊紅梅好像發現新大路一樣驚奇,又好像終於找到可以攻擊我的軟肋。有些得意忘形的表情。

“你把尿壺涮了嗎?”她問

我如實說,“沒有呢,才用過一次”

“給我,我涮一下,這裡水這麼方便,用了接著涮一下”。我遞給她。

“哈哈,我明白這個東西了”說完舉給我看。

“我的天,你還在研究,真有你的,我在這,用不著你管。”。

“知道你管,我是想弄明白,這個東西怎麼回事”她涮完又給我。

“給我幹嘛,你拿著吧”我走了

“別走,等我一下,我還沒洗手呢”

“快點吧”解手半小時,一雙手也要洗半小時。你這也太墨跡了。我故意誇張的說她。

“男人都不洗手,還是你江川不洗手呢”一邊洗一邊諷刺挖苦我。我剛才想到的“軟肋”的事,應驗了,而且還不知道要被她諷刺挖苦我多少回。

楊紅梅想起事來問我,“你說楊大哥他現在到家了嗎?”

我被她這麼突然一問,怔了下。

“應該早到家了,嬸子也該知道了”

我又說:“你都囑咐了楊大哥,他會瞞著說的”

“也忘記給楊大哥買盒煙了”楊紅梅有些自責起來。

“買了,給楊大哥買兩盒好煙”我安慰她。

“真的嗎?什麼時候買的煙?我咋不知道。”楊紅梅問我。

“打發楊大哥走時,給他買的。”

“哎呦,江川,你好棒啊,這麼周到,佩服、佩服”。

楊紅梅說的這是真的嗎?我有點懷疑。

“江川,你真是人小鬼大,心眼子多,曲裡拐彎的,你要不是叫心眼子拽住,肯定比鐵柱長的高”楊大梅說著笑出聲。

“我就說不可能這麼表揚我,只可惜,我這輩子也趕不上鐵柱高了,無奈啊”我嘆氣說。

“哎,只可惜,我的傻弟這輩子也趕不上川子心眼多了,也無奈啊。你說,你倆從小光腚長大,咋不勻著長呢。鐵柱,有你一半的心眼,我也放心了。鐵柱和咱村裡誰也玩不到一起,待不了半天就得幹起來。可是和你都玩這麼多年了,從沒幹過,奇怪啊。”

“我覺得要和鐵柱說一些事,他也能懂,就是看怎麼和他說”,我覺得和鐵柱在一塊心裡是最輕鬆的。我好多苦悶的話,和鐵柱說了,心裡就很痛快多了。有時候他的問題能問的我牙口無言,哈哈,很有意思。”

“這一天的事真多啊?人還是小時候好,啥也不想,啥也不愁”楊紅梅自言自語地嘆息。

四、手術前

回到病房。我和楊紅梅商量誰和大夫談關於手術的事。

楊紅梅很真誠地對我說:“江川,你去和大夫談吧,你找的熟人,好說話。”。

“行,我先過去看看情況,如果需要你拿主意,我來叫你”。

楊紅梅滿眼信任的眼神看我出門。

來到楊大夫的值班室,我敲門進去。

楊大夫和我談了手術大體過程;手術中可能會出現哪些不確定的意外風險;術後療程等諸多事項。最後確認簽字時,我把楊紅梅叫過來,楊紅梅看了看,又望著我。

“姐,沒事的,放心好了,楊大夫很有經驗的,做了手術叔的傷很快就好了。”我耐心地和楊紅梅反覆說。

楊紅梅簽字後,我一再央求楊大夫把手術做好。

楊大夫很誠意地說:“這也就是個手術流程,這手術對我來說沒有一點難度。”

我和楊紅梅再次表示感謝!

出門後楊紅梅很擔心地說:“江川,那上面好多危險啊,好害怕。”

我繼續安慰著和她解釋,醫院都這樣吧,說的很嚴重,其實啥事也沒有,這也不是心臟,也不是大腦,也不是五臟六腑的,在腳上腿上,細想想也沒大事啊。

最後楊紅梅終於釋懷了。

還很開通的對我說:“其實真沒必要擔心,人家大夫沒有把握也不給你做手術,大夫看病就和咱在家種地一個道理,人家也是天天干這活的人。”。

就是啊,農民種地;醫生看病;老師教書不都一樣的道理嗎。

我和楊紅梅並肩往回走,見很多人打飯回來。

楊紅梅問我:“老弟,你餓嗎?”。

“不餓,一點也不餓”我和她說。

“我也不餓呢,咋回事?就是渴的難受。”楊紅梅抬頭望著我說。

“姐,要不我出去給你買點水果吃”我問她。

楊紅梅搖頭說“現在不想吃,就想喝水”。

“你喝了光想上廁所”我打趣的說。

“哎呦,被你說的我又想去廁所了”。她很無奈的攤了攤手。

我嘿嘿一笑:“說曹操曹操就到”。

“陪我去”。

不由分說推著我去了廁所。

來到廁所門口,我和她說:“你可快點啊”

我進來剛要解手,就聽她使勁拍著廁所門說:“等我啊,不須走”。

楊紅梅小女人起來也很難纏。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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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後,我在水房那等她,還不定要多久來,咱也洗洗手。洗著手時心裡想,自己這狀態有些可笑,這有些不太像平時的自己啊。

“咯咯,咯咯~”

我身後又傳來楊紅梅那熟悉的嬌喘笑聲,我有一種就要倒黴的感覺,每次聽到她這種嬌喘不止的笑聲,都是我在她跟前出醜的時候。

“江川,你居然在洗手哎,你不是從不洗手嗎?是不是手上粘了臭臭了。咯咯,咯,咯咯~”楊紅梅極力的挖苦我說。

“我沒覺得有啥好笑。不就是洗個手嗎。”

“是你說從不洗手的,這次洗手肯定不是解小手了。所以你就是摸了一手屎巴巴才洗手的,咯咯,咯,咯咯”。

“你說的太噁心人了,能不能文明點?咱農村人確實在這方面不太講究,沒辦法,沒有人家城裡這麼方便的條件。”

我實事求是地說著我的充分理由。試圖終止她這個無趣的玩笑。

“你只能代表你,你不能代表我。我可是很講衛生的,每次都要洗手。”。

我被她擠兌的無法忍,就多說了幾句反駁她,這下把她惹大發了。

“吹牛,你在家想咋洗都行,上地呢?”

“有溝啊,溝裡有水呢”

“沒溝的地方呢?你怎麼洗?也沒見你天天上地帶瓶水啊”。

“江川,你不能這麼說我,你給我賠禮道歉,要不我和你沒完。”

楊紅梅說著,做出咬牙切齒的狀態,我的天,這是要和我拼命的架勢。

“我好像沒說錯吧,憑啥道歉”

我一攤手。

“因為我是女的,女的很多麻煩,你不懂,女人很偉大,沒有女人就沒有人類了。你是男的,你的給我賠禮道歉,就這麼簡單。”

“這有點打不過耍賴皮的感覺啊”

說著用水撩我。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賴皮。”

我轉身要走,她卻蹲地上不起來了,非要我道歉。

我無奈,因為楊叔在住院,不管她是開玩笑也好,還是認真也好,我不能惹著她。她現在挺難的。

“好了,不就是賠禮道歉嗎,這好說,我十分真誠的向蹲在地上的這位美麗漂亮又偉大的楊,不對,姐姐道歉,我錯了,請你原諒,你很偉大,我很渺小,很渺小的”。

好了吧,可以走了。我伸手拉她。

她起身後又洗起手來。

“你還有完沒完了?不要覺得你多衛生多幹淨似的,我又不是沒見過你搓泥。”

“啥時候見過我搓泥?瞎說,我才沒泥來,又白又幹淨。好不好”

“白就沒泥嗎?照樣有泥,我看著還很多呢”。

楊紅梅洗完手又洗了幾把臉,嘴裡叨叨唸唸的說:“好熱,江川你要不要洗把臉,這水都是溫的,這醫院要有個洗澡的地方就好了。”

“這是醫院不是澡堂子,想啥好事。想搓泥回家再搓吧”

“你真見過我搓泥嗎?沒有吧,騙人,我真沒有泥”

說著還使勁在胳膊上搓了搓,給我看,“沒有吧,大騙子一個,就是你。”

“你胳膊都洗八次了,要還有,那你身上搓搓能夠咱村上莊稼了,正好也不用買化肥了。”

我這話說的自己覺得都有點損了,感覺大事不秒,轉身要走,可還是被她淋了一捧水。她從後面追上來,用溼手使勁在我身上搽。

拐出廁所走廊,病房走廊上有人了,她也不再纏鬧了。

我們進病房後,一個護士拿著病號服過來。讓我們提前換好。

我問“護士,我們這也需要插導尿管嗎?”

“現在不用,手術後排尿困難再說。”護士說

“術前針什麼時候打?”我問護士

“一會兒吧,正在給你們聯繫手術室”。護士很客氣地一一回答。

等護士走後,楊紅梅問我:“啥是那個插什麼?”

我一指鄰床。

楊紅梅彎腰看了看,沒明白就又問我:“那是個啥?怎麼用啊?”

“不用你管的,你就不要管了,我管就行,明白了吧”我提醒她說。

聽我說過類似的話,大致明白了。

她沒有做聲。但是,我卻覺得自己的腰上被馬蜂蟄了一下。

她無事獻殷勤的給我遞過水杯。

我問:“叔,你喝口水嗎,喝一口吧”

大叔說:“不想多喝水,喝了解手麻煩。”

楊紅梅對她爹說:“麻煩啥呢?剛才不解手挺好的嗎”楊紅梅看了我一眼,繼續和她爹說:“你要解手就和川子說啊,他一直陪著你到你出院。”

大叔說:“現在不解啊”

我扶大叔坐起來。把水給他。

楊紅梅自言自語:“我咋這麼渴啊,都喝好幾杯子了,喝了光去廁所”。

她爹說:“你晌午在家沒喝水嗎?”

“中午。忘了呢”“我們才來半天嗎?感覺像來好幾天了呢”她抬頭看著我說。

“嗯”

“嗯啥呢?”她這會兒有些犯傻的樣子說

我說:“你感覺得對啊”

大叔喝完水後,我和楊紅梅幫他換了病號服。楊紅梅給他爹一邊蓋被子一邊問:“蓋被子不熱嗎?”

她爹說不覺得熱啊

楊紅梅說:“我熱,覺得快燒火的上呢”

我說:“你喝水喝的吧”

“有可能,我的水不多麼熱了呀”她又喝口水試了試。

我問她:“你不會有點感冒吧?昨晚上下雨沒蓋好,涼著了”。

楊紅梅有點蒙圈:“昨晚上下雨來嗎?”

我又說:“你不會得了老年健忘症吧,不下雨咱怎麼上醫院來的”。

楊紅梅一下子爬在病床上。過了一會兒她抬頭傻傻地看著我。我見她的眼睛有些發紅。我轉過來,把水杯放小桌上。

她把凳子給我。

我說:“你坐著吧,我沒事啊”

她執意讓我坐下。

我覺得這次不孬。她可能坐病床上吧。

我坐下。她並沒有坐病床上。而是蹲我跟前來,抬頭吃吃地看著我。

“不會是真發燒吧?”我問她覺得難受嗎?

“不知道,頭暈”她說

我用手摸了摸她額頭,汗津津的,好像也不燒。

我說:“我上護士站給你要個體溫計,你量量體溫”。

我起來,她沒讓,整個人趴在我腿上。

我似乎明白些。

她有些累了,身體累,心裡更累!思緒錯亂,眼前是她的全部,昨天甚至於以前全忘記了,外面的一切好像都與她無關,心中被這醫院大樓、長長的走廊、潔白的病房、佔滿了;空間裡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形色各異的住院病人、陪護親屬;還有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現在她的心裡還有誰呢?

楊紅梅一隻手緊握著我的手,另一隻手在我的腿上胡亂畫著。她將頭緊緊貼在我的腿上。她一動不動地蹲在我跟前。我不敢慌動一下。我兩隻手,一隻被她緊攥著,一隻被她死死壓住。

她現在如同一隻被絲網困住的蝴蝶,在掙扎過程中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沒有花蜜補充能量,僅靠清晨的露水活著,她被白天火熱的太陽炙烤著,被夜晚襲來的清冷激靈著,總之她現在被困住,一動不能動。她究竟能不能掙脫開著絲網,需要多久才能掙脫開,她自己或許尚不知道。如果這時別人給她一點外力她便能掙脫開,又可以煽動起漂亮的翅膀自由飛翔。那個外力在哪兒?她會不會被惡毒的蜘蛛或者別的鳥兒吃掉?好可怕啊,也許,也許

五、手術室外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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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也不敢動。他彷彿是掛在懸崖邊上,自己現在只要一動就可能掉進無底深淵,就連山澗的風再大一級都可能將他吹下山澗。他是在積蓄力量奮力一搏還是在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自由落體,他現在並不敢確定。他是懦弱無能,還是能力有限。只有一點他很明白,他不想死。江川才17歲,他才剛剛離校園回到家鄉,也就是剛剛才踏入社會幾天。他的人生才發生轉變,自己還沒有立穩腳跟,甚至還沒有很好的規劃自己的未來。江川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你還是個17歲少年的樣子嗎?你是聰明的,但你夠勇敢嗎?好像無數個聲音,齊聲向他吶喊。有人喊,你怯懦。有人喊,你太無能啦!有人喊,你勇敢點兒。有人喊,加油啊!

江川的腿被壓麻了。他的血液被凝固了。他現在大腦一片空白。有點兒缺氧的狀態。他感覺四面牆向他倒來。他想呼喊。可他發不出聲音。

這時病房的門開了。護士走進來。就聽護士說:“xx床,xxx吧,打個術前針”

江川一下被驚醒了。他推了一把趴在他腿上的楊紅梅。江川起來的有點兒猛,楊紅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川問護士:“是打術前針吧?”

護士回答:“對呀!”

江川扶楊叔起來。這時楊紅梅從地上濛濛地起來。護士打完了術前針。江川問護士:“怎麼去手術室?”護士說:“手術室來人接。”

江川問護士還有別的事嗎?

護士說等著就可以了。

護士轉身出了病房。

江川看了一眼,傻愣在那裡的楊紅梅。又看了看病床上的楊叔,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像個男子漢一樣,有勇氣,有擔當,能成事,至少要把眼前的一切承擔起來。所以他對楊叔說:“叔,我們這就去做手術啦。不要害怕。做手術的大夫是我們的熟人。前面全和他講好了的。別怕,我會照顧你的。做完手術養幾天就好了,我們就可以回家啦。”

楊叔一下不知說什麼好,只是一股勁的嗯,嗯,嗯。

“叔,再解一個小手吧”。江川對楊叔說。

楊叔說:“正想解呢”。

楊紅梅趕忙把尿壺拿出來。

江川把尿壺放好後,對楊叔說:“解就行了,放好了”。楊叔說:“解不出來。”

楊紅梅問:“沒放好嗎?還是咋的?”

江川把楊叔的褲子又向下退了退,撩起被子,又放了放。然後說:“可以啊,以前都是這樣放的。”

楊紅梅也湊到跟前幫著撩著被子。江川彎下身子,把著尿壺。“叔,你放鬆,使上勁”

楊紅梅樂了說:“到底是放鬆還是使勁兒?”

江川自己也樂了。

江川說:“好了,好了,解下來了。”

江川走出病房。

楊紅梅又跟了出來。

江川說:“你是一次也不落嗎?”

楊紅梅說:“一次不落。”

拐進廁所走廊後,楊紅梅在後邊推著江山。

江川說:“你每次這麼慢。你自己還不快走。”

楊紅梅說:“我不慢。我就夠快的了。還有比我慢的多滴來!”

楊紅梅進廁所前還是那句,等著我。

這次楊紅梅真的很快。

楊紅梅洗著手說:“你洗手了嗎?”。

江川說:“手洗了,尿壺也涮了。”

“這次表現不錯啊”楊紅梅豎起大拇指。

江川說:“就這點小事兒值不得一提。”

楊紅梅鄭重其事的回答:“不小啊,一天好幾次,無數次。”

江川笑著說:“你得尿頻症了,還有無數次。”

江川見楊紅梅把手洗完了。轉身就走!

楊紅梅趕忙說:“等等。”

我還知道她要幹什麼,趕緊走。

楊紅梅後邊兒追了上來。

拐進了,病房走廊。

楊紅梅依舊是在江川后背上搽著手。

江川停了下來。楊紅梅意為江川要把她怎麼樣?趕緊跑啊!

被江川一把薅住手碗子。

楊紅梅極力掙脫。又喊著疼疼疼。

江川說:“和你說個事兒,你跑什麼?”

江川接著說:“這醫院裡有小偷,等一會兒。把錢帶在身上。”

楊梅一聽,是這事兒。還以為江川要把她怎麼樣?

楊紅梅瞪大眼珠子的說:“真的嗎,這醫院裡真的有小偷嗎?”

江川小聲說:“我爹住院那一次。就逮著一個。”

楊紅梅驚嚇的說:“我害怕。我晚上上廁所咋辦?”

江川不理她了。轉身進了病房。

楊紅梅走進病房後,問江川:“快了吧!”

“馬上。”江川說

楊紅梅開始收拾她的東西。

江川說:“把片子拿出來。”

楊紅梅問:“片子。在哪裡?”

江川告訴他:“下邊兒櫥子裡。”

楊紅梅自言自語的說。為什麼還要片子?

江川打了個比方: “老師上課還用課本呢”

手術室護士拉著車子進來了。核對無誤以後。江川把楊叔抱到小車上。

護士說:“把你們的片子帶上。”

護士帶著大家來到手術室門口說:“你們在外邊兒等著就行了。”

江川拉著楊紅梅來到楊叔跟前說:“叔,我剛才和你說的你記住了嗎?不用害怕。做完手術就好啦!你有什麼事兒就和那大夫說。我和紅梅就在這等著你。”

楊紅梅上前,緊緊的拉住他爹的手。

護士把楊叔推了進去。手術室的門關上了。

姚紅梅趴在手術室的門口往裡看。但是什麼看不到了。楊紅梅轉身撲進江川懷裡死死的抱著江川。抽抽提提的哭了起來。江川背靠在牆上。任由楊紅梅趴在自己身上哭啼,也不勸他。江川想。哭吧哭吧!哭個痛快吧!哭出來就好啦!

這時人的感情,就像江河湖裡的水。水位暴漲時,要留一個宣洩口。不然整個大堤會決堤的。

此時,江川眼中也浸滿了淚花。只是,他不能像楊紅梅那樣放出聲來。江川如同一棵大樹。而趴在他身上的楊紅梅,就像小草。需要大樹為她遮風避雨。

手術室門口走廊空蕩蕩。除了江川和楊紅梅再無其他人。手術室走廊牆是涼的;空氣顯得有些清冷;氣氛有些冷森,只有那盞燈為心中添了些許光明。

江川一隻手,輕輕搭在楊紅梅的肩上。此時,或許他應該把楊紅梅摟的更緊才對。那樣更有溫暖和力量。楊紅梅此時就像受傷的小鹿。需要慢慢的療傷。

現在他又想到了村上那片桃花林。

昨夜。

一夜風雨急,桃園遍地落殘紅。

今夜。

一扇木板門,父內手術女外泣。

此時,江川感慨。自己一個月兩次來到這家醫院。前面是自己的父親住院。為照顧父親不得已而退學。當前。是楊紅梅的父親住院。現在正在手術中。楊紅梅父親的手術不知進行的如何?是否順利?而手術室外楊紅梅早已哭成了淚人。

人生難免會遇到風雨和坎坷,疾病與受傷,對於生活中的諸多不順,不要心懷不滿、怨氣沖天,也不必耿耿於懷、更應該堅強面對。做一個生活的強者。勇敢地面對風雨和坎坷。經受住生活的歷練和考驗,才能成為生活的真正強者。

楊紅梅的哭泣聲漸漸停止。而她仍然一動不動地趴在我的身上。我雙臂輕輕的將她摟在懷裡。給她更多的溫暖。楊紅梅一隻胳膊摟著我的脖子。另一隻胳膊搭在我的肩頭。她和我彼此誰都沒有說話。此時楊紅梅的呼吸漸漸平緩。她以把自己累到極致。需要片刻小憩。或許佔的太久了。兩個人,我和她,她與我,彼此合著對方的身體輕輕晃動。

漸漸地我覺得她的身子暖了起來。是的。這隻受傷的小鹿。慢慢的,慢慢的緩了過來。她搭在我肩膀的另一隻手,輕輕的摸著我的臉。忽然,我似乎聽到她在輕輕的叫我的名字。是嘛?是。是在輕輕的叫著我的名字。

“江川”,“江川”。我同樣輕輕地應著。她似乎不想和我說話。只是在輕輕的呼我的名字。又過了一會兒。她的頭輕輕的抬起來。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我。還是沒有多說一句話。

“江川。你說,我爹,他”。我的手輕輕的蓋在她的嘴上。

“一會兒。就一會兒”。“我敢保證,就會出來。”我異常堅定的對楊紅梅說。

她從我這裡得到了信心。從楊叔出事到現在手術。我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對的。她逐漸對我有了信任與依靠。所以她沒有再說什麼。她的嘴輕輕的咬著我的手。是的,輕輕的。我沒有感到一絲絲的疼。現在我彷彿是她鄰家的大哥哥。而她卻做了我的小妹。

僅僅幾分鐘。手術室的那扇門便輕輕的打開啦。走廊內的燈光和手術室的燈光交融在了一起。

大夫和護士推著楊叔走了出來。

我們趕忙迎上去。楊紅梅急切地撲向父親。楊大夫和我說一切順利。我迎上前和楊大夫握著手。我誠懇地說,謝謝,辛苦了!我問楊大夫現在方便出去吃個飯嗎?楊大夫很誠意的說。現在需要休息,你們還要伺候病人,以後再說。楊大夫囑咐了我們幾句該注意的事情。便和我們說再見了。

六、病房

穿過長長的走廊,我們來到自己的病房。

我抱起楊叔。楊紅梅託著他父親的腳。把楊叔從手術室的車上,轉移到病房的床上。

手術室的護士推著車出去了。骨科的值班護士來重新換了輸液瓶。護士囑咐六個小時之內不能喝水。因為不是全麻,揚叔還是清醒的。這是楊紅梅可以細心的問問他父親的情況了。楊叔說,手術還很順利呀!做手術也不疼。人家大夫好,說話很客氣,很客氣。楊紅梅和他父親說找了熟人。

父女說不完的話。彷彿不是分開幾個小時而是分離幾個春秋。一家人平時生活在一起沒覺得怎樣,可是,當遇到事,由其像遇到這種關乎生死的大災大難時,家人之間血濃於水的親情便自然而然流露出來。

江川看了看輸液瓶的水還很多,輸液正常,對楊紅梅說:“你留心看著點,我到樓下。”

楊紅梅問:“你幹啥去?”

江川說:“就一會兒,我馬上上來”

楊紅梅急切地說:“我一個人不行啊,我害怕”

楊紅梅流露出片刻的不捨和慌亂。

“就五分鐘”說著轉身出來,順手把病房門輕輕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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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走廊沒人,只有少數病房的燈還亮著。白天的人來人往,急促,嘈雜像海水退潮,整個醫院大樓安靜下來了。江川下樓,一樓大廳有個小商店,燈還亮著,江川敲了敲窗,一個大爺披著外衣來到櫥窗前。

“大爺,買點東西”

江川買了紅糖、白糖、麵包、幾個水果,最後又要了幾卷衛生紙。

江川問:“大爺還有報紙嗎?”

大爺說:“沒新的了”

江川說:“舊的也行”。

大廳裡夜晚的空氣涼絲絲的,江川大口呼吸幾下,伸了幾個懶腰,極力趕走身上的疲憊和倦意。他知道恐怕要輸一夜的水,不能睡了。

大爺把東西遞出來,江川結賬後提著東西上樓。在病房門口江川見楊紅梅伸長脖子仰頭看著輸液瓶,這瓶水快輸完了。江川輕輕推門進來,楊紅梅急切的想喊,被江川趕忙制止,因為病房裡其他人都休息了。江川看了一眼輸液瓶裡的水,小聲對楊紅梅說:“還得輸一會兒”。

楊紅梅說:“看著快完了呀”

江川笑著:“這一點也輸得十分鐘”。

楊紅梅看著江川手裡的東西問:“買的啥啊”

江川說:“餓了嗎,有面包”

說著看了看楊叔,見楊叔好像睡著了。

楊紅梅:“呀,還有糖啊,紅糖還有白糖”

江川:“你喜歡什麼就喝什麼吧”。

楊紅梅:“正想喝紅糖水呢”

江川:“你隨便吧,餓了吃個麵包,你晚上沒吃東西,這會兒該餓了。”

楊紅梅:“嗯。有點餓了”,

說著拆開面包咬一大口,來到江川身邊,遞給江川一個。

江川:“你吃吧,我還不餓”

楊紅梅不由分說把一整個麵包硬塞進江川嘴裡。

楊紅梅:“叫你不餓”

說著,莞爾一笑。楊紅梅抬頭看看輸液瓶說:“咋還沒完呢?剛才就看著就不多了”。

江川:“輸液就這樣,越看覺得輸的越慢,”

楊紅梅:“到什麼時候全輸完啊,好幾瓶來”

江川:“得輸一夜了”

楊紅梅:“這下,甭想睡覺了”。

江川:“你要困可以睡會,我看著就行”

楊紅梅:“咋睡啊?沒地方睡覺”

江川:“有,”

江川把一沓報紙拿出來。

江川:“有它就行,把從家裡帶來的褥子鋪上,只能這樣湊合湊合,你看別人都這樣”

楊紅梅:“你可真有辦法”

楊紅梅端起一杯紅糖水大口大口的喝著。

楊紅梅:“好甜啊,好甜”

江川:“在家又不是沒喝過,有這麼誇張麼。”

楊紅梅:“這會兒,覺得比在家裡喝的甜呢”

江川:“那是你把糖放多了,哈哈”。

江川:“我去叫護士來換水”

楊紅梅:“完了嗎?這會兒咋快了?”

江川:“因為,你不管它了,不老盯著看就覺得快點”。

江川把護士叫來換好水。

江川:“這一大瓶得輸一個多小時了。你困了就睡吧”。

楊紅梅:“想去廁所,你陪我去,我害怕,你說有小偷”

楊紅梅的話很肯切,完全不是白天開玩笑的那種語氣。江川沒多說半句站起來就要出門。

楊紅梅:“等會兒,”

江川不解地問:“你不要去廁所嗎?現在不去?”

楊紅梅:“去啊,帶點東西”

楊紅梅拿過布包,順手把江川買來的衛生紙塞進包裡,把剛才喝剩的半杯紅糖水一口氣喝了個光。這才挪動身子,衝著在門口等著的江川做了個江川弄不明白的表情。

江川頭裡走,楊紅梅不急不慢的跟著他。

江川在廁所門口說:“我等你,你可快點啊”

楊紅梅:“快不了了,”

江川:“奧,好吧,別掉廁所裡就行”

江川進去把門帶上,可門又開了,楊紅梅依靠在門口。

江川:“你慢,還不快去?傻站這幹嘛?”

楊紅梅:“我一個人不敢進去,等你一塊,幫我看著點”

江川:“這麼膽小,我在這邊沒事,你去吧”

楊紅梅還是沒挪動地方,依舊靠在門口。

楊紅梅:“你完事,我再去。”

江川:“好吧,你把門給我帶上”。

楊紅梅並沒有帶門,只是扭了一下身子,面朝外。

江川:“你不帶門,我咋解啊”。

楊紅梅:“就好像沒見過似的,你屁股上有塊疤我都知道,小時候你天天光著腚,這會兒到大人起來了。”

江川:“你都說了是小時候,能和現在一樣嗎?”

楊紅梅笑喜喜地繼續打趣說:“你對於我沒什麼秘密可言,就那一小丟丟都不稀地看。”

江川被楊紅梅說的騷急起來。一把把楊紅梅推門外,光,把門關死了。

“咯咯,咯,咯咯”

江川又聽到楊紅梅那嬌喘連連的笑聲。每次都是他被捉弄、出糗、囧態、狀況連連時,楊紅梅的這個笑聲就會跟隨而來。

“你快點,要不踹門了”

江川在門內吼:“你敢,一邊去。”

江川開門看著笑喜喜站在門口的楊紅梅邊問:“還在這傻樂,你不急嗎?”

楊紅梅:“也不急這一會兒,你幫我看看裡面有人嗎?我害怕。”

說著推江川到女廁所門口。

江川在廁所門口停住衝楊紅梅說:“好了,我在這等你,你快去吧”

楊紅梅推門探進半個身子朝廁所內看了看,回頭衝江川千叮嚀萬囑咐地說:“你就在這等我,千萬不能走”。

江川:“放心好了,等你”

江川:“你不關門嗎?”

“不關,我能看到你”楊紅梅在廁所內說。

江川過去把廁所門門給她帶上。

楊紅梅開吼:“別關,我看著你”

這次比以前更慢更久,江川在廁所外來回溜達,不時還要回答楊紅梅一邊又一邊的問。終於見楊紅梅出來了。

江川打趣她:“你再不出來,我就進去救人了,看看是不是掉茅坑了。”

楊紅梅:“我說過這次慢的”

江川:“為啥?一個大的頂倆?”

楊紅梅用手捂著肚子跟在江川身後說:“不大。也不小。”

到水房,江川洗手,見楊紅梅沒有要洗手的意思,奇怪的問:“你不洗手嗎?”

楊紅梅:“不洗了。回去用熱水洗洗。”

江川滿臉疑惑,搖搖頭:“真搞不懂你,洗也是你,不洗也你;洗有理,不洗也有理。”

楊紅梅媚笑:“不懂了吧?我說過,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很麻煩的。”

兩人回到病房,江川看看輸液瓶還有一些,看楊叔手上也沒事,對楊紅梅說:“叔,睡的挺好,針也沒事”。楊紅梅也看看她爹,又幫她爹蓋了蓋被角,自語說:“沒想到,遭這麼個罪。”

江川:“都已經手術了,還說這些幹嘛?”

楊紅梅把暖瓶裡的水倒水盆裡,把空暖瓶遞給江川:“勞架,你去打壺熱水唄。”

江川:“不客氣,願為你效勞。”

楊紅梅咯咯笑著說:“咋這麼好呢!”

江川拿著暖瓶出門。

楊紅梅找出毛巾丟水盆中。水很熱,慢慢洗著。江川回來。楊紅梅:“這麼快,沒熱水了嗎?”

江川:“再晚就沒有了。還要嗎?”

楊紅梅:“不要了,夠了,太熱了,下不去手。”

江川:“要不,給你弄點涼水來。”

楊紅梅:“現在好了,熱才好呢,慢慢洗,又不急。”

楊紅梅:“你給我弄杯紅糖水。”

江川:“紅的?”

楊紅梅:“紅的”

楊紅梅慢騰騰地洗著。她把上衣解倆妞口,向後撂了撂衣領,用熱毛巾細緻的搽著白皙的頸項,把熱騰騰的毛巾敷在臉上,楊紅梅取下毛巾,江川見楊紅梅的臉蛋,還絲絲冒著熱氣,越發紅潤好看了。江川出神地看著楊紅梅,

楊紅梅瞟一眼江川,細聲細語的說:“傻看個啥嘞,沒見過咋滴。”

江川也傻呵呵地說:“好看”

楊紅梅莞爾一笑:“還真傻了。”

江川被楊紅梅說的不好意思了,轉頭去看那輸液瓶。

楊紅梅:“你越瞅它越慢。”

江川:“也快輸完了,這瓶還真的挺快。”

楊紅梅洗完了手臉。把褲腿挽得高高的。一雙漂亮精緻的腳丫子,放進熱水盆裡泡著。

楊紅梅:“江川,把紅糖水遞給我吧。”

江川把紅糖水遞給楊紅梅。

江川:“我端著兒覺得熱啊!小心燙。”

楊紅梅:“熱才好呢。”

江川問:“吃香蕉嗎?還是吃個蘋果吃?”

楊紅梅:“不吃,涼誒。”

江川說:“要不用熱水給你燙燙。”

楊紅梅:“是呢,燙燙可以。”

江川把切好的蘋果放在水杯裡,砌上熱水燙著。

江川:“這會兒,咋就這麼怕涼嘞。”

江川說:“中午還熱的難受。”

楊紅梅看著江帆咯咯直笑。

楊紅梅:“不懂了吧?你不是啥也懂嗎?”

江川:“不懂了,你也冷也熱是發瘧子嗎?”

這下可把楊紅梅樂的夠嗆。

楊紅梅喝了一杯紅糖水,臉顏色紅潤髮光。她把水杯遞給江川。腳丫子在熱水盆裡來回地搓著。又把熱水撂到白皙圓潤的小腿上。用手來回的搓著。

楊紅梅說:“哎呀,真有泥兒嘞!”

江川聽楊紅梅這麼說來精神了。

江川:“我就說你身上有泥兒吧?”

楊紅梅:“這下可叫你發現了個事兒。”

楊紅梅:“你燙燙腳丫子嗎?很舒服”

江川:“不用了。到水管上一衝就完事兒。”

楊紅梅:“你可真省事兒。”

江川看這一瓶已經輸完了。就叫我護士來換水。護士換水。

江川問護士:“還有幾瓶啊?”

護士:“還有四瓶”

楊紅梅:“真的要輸一夜嗎?”

江川:“差不多吧。”

江川:“洗完了沒有?”

楊紅梅:“水也不熱了,不洗啦!”

楊紅梅搽完了腳就笑嘻嘻的看著江川。

江川:“看來這個活兒是我的。”

楊紅梅:“我發現你越來越好了。”

江川:“一會兒給上眼藥。一會兒灌迷魂湯。也讓人受不了哇!”

江川回來。看楊紅梅正在往地板上鋪報紙。

江川:“報紙夠嗎?”

楊紅梅:“滿夠”

鋪好報紙以後,楊紅梅把褥子鋪在地上。往上一躺。

楊紅梅:“哇,好舒服啊!”

江川:“你不把燙好的水果吃了個再歇著。”

楊紅梅:“我就是試試。很舒服。沒想到今天晚上在這裡睡覺。”

楊紅梅吃著燙好的蘋果。遞給江川一塊兒。

江川:“這蘋果燙了不那麼甜?還是買的不好啊?”

楊紅梅:“挺好的,我覺得挺甜。對我來說現在熱乎的就是好的。”

吃完水果後,楊紅梅問江川:“你先睡一會兒。”

江川不屑地說:“真的?”

然而楊紅梅沒有給江川說第二句話的機會。自己一軲轆躺下。還特一本正經的說:“其實先睡更不佔便宜,睡半截起來更難受,所以我就先替你吃這個虧吧。”

說完自己就覺得理虧,咯咯地笑出了聲啊。

江川:“沒枕頭睡得舒服嗎?”

楊紅梅又一骨碌爬起來找枕頭。

江川:“看來你是多麼想替我吃這個虧耶!沒枕頭都不知道。”

楊紅梅翻了了一通沒找到,看了江川一眼媚笑說:“江川你坐這舒服,快坐這兒吧。”

一下把江川從凳子上拽下來。然後往江川腿上一躺。嘿嘿說:“這枕頭不錯”楊紅梅拽過江川路只胳膊擺弄著江川的大手。

江川:“你不抓緊睡,等這瓶水輸完就換班兒啦!”

楊紅梅:“江川你的手怎麼這麼大?”

她把自己的手和江川的手對在一起比活著。差一大截。

江川:“是你的手太小了。這哪有可比性,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個子高,當然手就大。”

楊紅梅:“你不比我高。”

江川:“我的歲數不比你高。而且永遠攆不上你。”

楊紅梅:“在我的印象當中你始終比我矮啊。”

江川:“你對我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年前吧?”

楊紅梅:“可能。那個光屁股的小孩兒印象太深了。”

江川:“我每年放假。和鐵柱玩兒。不是我家就是你家。你當我是空氣,還是把我們始終看做下河摸魚的小孩兒?”

楊紅梅:“可能鐵柱始終是個孩子樣,沒覺得你倆已經長成大人了。”

楊紅梅認真地看著江川。

楊紅梅:“我現在覺得你變化好大。似乎從那個光腚小屁孩兒一下長大了似的。”

楊紅梅:“江川,你退學真的很可惜呀!”

江川:“生活不確定性真的太多了。誰又能想到我的父親,你的父親,一個生病一個受傷,先後住院。生活讓我們承擔太多。必然讓我們快點兒長大。對國家對社會如何?說的有點兒大也有些遠。先不去說那些。至少對我們兩個家庭來說。現在你和我,都是相當重要的,我們的責任也挺大,擔子也不輕。”

江川看了看楊紅梅,又繼續說:“我們能力有限。更要學會堅強和堅持。生活中遇到困難。只能想辦法去克服。懦弱和退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江川:“紅梅姐,你以後遇到什麼難事,只管和我說。我們一起來想辦法解決,畢竟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的力量大。”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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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紅梅瞪了大眼睛看著江川。現在的江川。真的不是以前那個光屁股的小孩兒了。身邊的江川如同一堵牆、一棵大樹、溫暖的陽光。楊紅梅感覺這堵牆可以穩穩的依靠;這棵大樹可以遮風避雨;陽光讓使得她周身更加溫暖。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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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紅梅覺得現在的自己是如此的踏實。深深的依偎在江川的懷裡格外溫暖。

楊紅梅這一夜睡得很香,也很熟。

後記

楊叔的傷手術後康復很快。楊紅梅看到她爹一天天好轉,整個人快樂鮮活起來。和同病房的其他人熟悉後,大家談天說地,敘家長,聊社會,說生活。有事相互照應。這個病房很溫馨,也常有歡樂的笑聲。

期間,隊長帶著鄰村的支書來看過楊叔。

不知道是春天太短還是縣城熱的早。大街上已有人趕早地穿上夏裝。

紅裙子飄起來。

江川看著穿上紅裙子的楊紅梅越發漂亮了。楊紅梅在江川跟前大方的展現她的嫵媚與嬌美!

江川也不時會想起村上那片桃花園。他知道,現在桃花園裡桃花已落盡,幼果初長成,來時一樹桃花,回去滿園新綠,換了季節,換了景色。


舊村,桃花園記(醫院篇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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