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旋律》:客從何處來


來源: 中國青年報客戶端

山東-臺灣,中國-美國,這是王鼎鈞人生軌跡的粗線條。

王鼎鈞是散文作家。如果再稍微詳細瞭解他的人生經歷,不妨翻閱《王鼎鈞回憶錄》四部曲中的勾勒:1925年,出生在一個鄉紳地主家庭,青少年時正值日本侵華,他隨著父母在兵荒馬亂的年代四處流亡,棄學從軍,參加了抗日戰爭;內戰時期,他跟著國民黨的軍隊輾轉南京、瀋陽等地,在平津大戰中成了俘虜,後被釋放;內戰結束,國民黨敗退,他去到臺灣,直至1978年定居美國紐約。可見跌宕的時日,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生。

《江河旋律》:客從何處來

我現在讀到的新書《江河旋律》是王鼎鈞的自選集,剛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之前,有論者把余光中與王鼎鈞相提並論,腦海中隨即響起余光中耳熟能詳的詩句,“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那麼,王鼎鈞的共鳴呢?“鄉愁是美學,不是政治學。思鄉不需要獎賞,也用不著和別人競賽。我的鄉愁是浪漫而略近頹廢的,帶著像感冒一樣的溫柔。”開篇上來這麼一段,不由分說的模樣著實可愛。

17萬字的書共分三輯:美文選,變體選,雜文選。逐一翻閱,似乎文筆龐雜。我寧願將其視為一位耄耋先生回望心路的感喟:那一抹鄉愁,牽引出多少故鄉往事;那一些心緒,起伏著多少人間情懷。

文學當中的“鄉愁”主題,當然不是近些年才興起的時髦。思鄉與懷舊,自古以來一直都是中國傳統文化裡所表現的重要命題,也是文學創作的母題。濃郁的懷鄉情感,帶給無根的漂泊、不安的惶惑跨時空的慰藉。

如是,王鼎鈞在蔚藍色懷抱的臺灣島上,清晰望見海峽對岸的家鄉親故;再往後置身異國,乾脆將海峽兩岸一起思鄉,永久牽掛。

在《告訴你》裡,他寫:“那條小河現在怎麼樣了?想到它,我覺得渴,渴得要命,想拼命喝水,而且只想喝那條小河裡的水。”厚重的土地,清澈的河流,養育著一方人群。

田園牧歌之中,也傳來嘈雜的不安,“盧溝橋打起來了……這天,鐘響得很急促,好像撞鐘的人火氣很大”;硝煙烽火,兵荒馬亂,家庭才是可靠的港灣,“一看到平面上高聳的影像,就想起外祖母家,想起外祖母的祖父在後院天井中間建造的堡樓”。

鄉關何處?王鼎鈞所悵惘的不只有個人親情,也蘊涵家國憂患。恬淡的文筆抒寫的是故土依戀、歷史記憶以及人文情思,情感的共鳴落腳到思索層面,散文的品格也就建立高築。正如德國語言學家洪堡特宏論:“散文與每個思想、每一感覺相維繫。”以此,作為文學的一種文體,散文絕不是漫不經心的;思想的特質映射出作家的精神姿態,鄉愁的意義依託於人文關懷深厚而且博大。

至於如清淺漣漪一般的心緒流露,是經歷過國難家愁、人生跌宕之後的平復坦誠。忠於心靈深處的真情實感:親情,愛情,友善,平和,憐憫,關懷……源自人的靈魂深處的書寫,直接連接起人類普遍的思想價值。

細膩的情感,源自成長過程的人生體驗,來自作家社會生活的觀察,更有精神思緒的深刻縷析。因為作家個人與其中人物和事件的關係糾纏互動,文學思索總是精準把握特定時候的脈搏,敏感細節的描摹總是切近生命狀態的本真,較大程度上確證了作家情緒梳理和精神張揚的普遍性,自我發現和批判意識的合理性。

從文學層面可以解釋,人本能的感覺能力原本已經足夠強大,何況作為作家通過審美的認知提煉,加之非凡生活所提供的一份特殊的厚重。王鼎鈞直面時代、考量生命的文字沉鬱為飽滿。無論喜悅與悲傷、醒悟與迷惘、底蘊與向度,都凝結著歷史感。

他對人生葆有熱愛之心,對生命懷有敬畏之情,對家園擁有依戀之意,直白又繾綣。我樂意得到這樣的啟迪,參與塑造人格秉性的時代、歷史,乃至民族,太多的因子結構,分離人生命運的不同安排。由此,文學是可以抵達歷史與社會深處,去探究精神邏輯的努力。就如同物質生活的滋味,品嚐的日子久了,凝練為睿智領悟的精神,文明道德的責任。

王鼎鈞的散文不拘束、不刻板,行文似清流,文字優美如叮咚跳躍音符的抒情曲,意象的放任如雲捲雲舒,精神內涵則深植於個人的主體根脈。入筆或許是側面,講究細節,而眼界常常越過關山,大可極目遠眺。

這樣的眼界其實是一種境界,實現了人生的跨越與歷史的勾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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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萬敏

責任編輯:沈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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