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迷上了《東周列國志》，被書中鄭莊公圈了粉，於是又重新梳理了下這位小霸王、弄潮兒的歷史軌跡。為啥不是霸主是霸王？且聽我娓娓道來。
鄭國是姬姓諸侯國，出自周王室。父親鄭武公因為犬戎的入侵而陪著周幽王殉國了，繼任國君的鄭莊公寤生慣著弟弟共叔段——共叔段負責浪，鄭莊公負責猥瑣發育，一勞永逸……《左傳·鄭伯克段於鄢》入選過中學讀本，我就不描述細節了。
鄭伯克段於鄢
原本鄭國國君兼任周王朝的卿士，要幫忙打理國事。可是莊公忙著清理門戶，卿士的職責沒有顧上，於是周平王想把莊公的職責分給虢公。可莊公又選擇性上線了，一臉無辜的看平王咋說。
西周變成東周，國力大不如前，沒有諸侯的保護很不安全，而鄭國就是東周最近的屏障之一——他可以沒有你，你不能沒有他。於是平王只好打著哈哈否認了，就有了周王跟鄭公互換太子作人質這一出。
這可是劃時代的一件大事，沒聽過上級跟下屬籤這種對等契約的。這件事暴露出鄭國已經隱隱跟周王室在一個檔次了。不排除是周平王被戰亂搞怕了，沒考慮那麼長遠的影響，先把眼前糊過去再說吧。
可是，糊不了多久。周平王死後，繼位的桓王是新官不管舊事，準備讓虢公輔政。莊公原本就不是省油的燈：你噁心我，我也噁心噁心你好了。莊公派祭足率領軍隊搶了王室田裡的莊稼。於是，原本同乘一艘破船的兩家結結實實結下了樑子。
周桓王還是想恢復周王室的權威，於是聯合陳國、蔡國、虢國、衛國討伐鄭國。鄭莊公也嚴陣以待。莊公是個老狐狸，決計先打實力最弱的陳國軍隊，一擊即潰。蔡國和衛國軍隊兩臉懵逼——跑！趕緊跑！
莊公集中兵力打擊周軍，鄭國祝聃更是一箭射中桓王肩膀。鄭莊公提出適可而止，還在戰後派遣大夫祭仲去慰問受傷的周桓王及隨從。伸手不打笑臉人，求纏著繃帶的桓王內心陰影面積……
桓王中箭
莊公對周王室又打又拉的行為既矛盾又不矛盾：
搶糧食這種調皮的行為是為了表達失去卿士位置的不滿。畢竟老鄭心思在於發展壯大鄭國，並不想真的承擔起什麼狗屁卿士的責任；但是，有卿士這重身份更方便借用周王室的權威，做文章要戴帽子嘛，失去這個帽子的老鄭開心不起來。
而武裝對抗則是為了保衛故土，真的放任將士棒打落水狗，一旦周王死在自己軍中，那鄭國就成了眾矢之的，就更別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了。為啥不是挾天子以令不臣？因為自己是那“不臣”之臣……這時節鄭國也是個四面受敵的國家，莊公還是個創二代，國力在諸侯中不是名列前茅，周天子的存在比垮臺對自己更有利。
下面，老鄭才算真正開始他的表演。
隔壁的宋國糾集衛、陳、蔡、燕、魯等多國聯軍，強勢圍攻鄭國。老鄭出奇的淡定，一顆紅心，兩手準備。他一方面積極備戰；另一方面，積極拉攏附和宋國的成員國，瓦解對方的統一戰線。一來二往，其他國家都脫離戰場了；礙於之前鄭國秀過肌肉的，宋國孤掌難鳴，只好敗興而歸。鄭宋之間的德比，就此拉開序幕。
又恨又愛的周王室終於發揮作用了，我看了都為他會心一笑：老鄭責備宋殤公不朝見周天子，聯合齊、魯兩國，藉著周天子的名義討伐宋國。老鄭是典型的賊喊抓賊，因為他自己一鬧脾氣就跟受氣小媳婦兒似的不朝見天子，何況宋殤公的苦衷是國內混亂、自顧不暇——看吧，也是跟有共叔段搞事情的鄭國一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
假命伐宋
齊、魯、鄭國聯軍打敗了宋、蔡、衛國聯軍，老鄭算是報了一箭之仇。分贓時老鄭心裡很有點數，知道得到大國的長期援助，比得到幾個城池更有意義。因此，老鄭很爽快的把取得的城池交給了齊魯兩國。齊魯兩國國君一拍大腿：大兄弟，講究人！再有事你吱聲！
因此，之後鄭國與齊魯的合作依然很愉快。
但凡自己比較牛的君王，往往在繼承人的問題上拎不清。秦始皇、明太祖都是這樣，鄭莊公也不例外——當然，一代梟雄自己料到了會有怎樣的隱患，但是臨死也明白自己無法根除這個問題。估計老鄭也會同情跟他一樣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平王和桓王。
莊公放任了太子忽不願與大國齊國聯姻這個事實，又把公子突攆到敵對國宋國。終於，鄭國創三代間主動、被動的內耗不可避免，莊公關於小國大夢的艱苦努力也就付諸東流了。
現在可以回答開篇的問題了：為啥稱鄭莊公為小霸王而不是霸主？因為他名義上尊奉周天子、處罰不守規矩的諸侯來維護王室權威，而在實際行動上開了與王室相對抗、吞併別國的先河，不服周的革命意識跟楚國難分先後。
作為禮崩樂壞時代的弄潮兒，鄭莊公充分展示了亂世之中小國貴族以小博大的大智慧。
至於平民如何以小博大，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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