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的表象之下,是滿目瘡痍的「很少,有時,總是」


「從不」的表象之下,是滿目瘡痍的「很少,有時,總是」

關於《從不,很少,有時,總是》的電影文章

「從不」的表象之下,是滿目瘡痍的「很少,有時,總是」

簽約作者:

阿棧

尋找偽電氣白蘭。

作為一個少女墮胎故事,《從不,很少,有時,總是》在題材上,結合了《四月三週兩天》的秘密墮胎與《末路狂花》的女性旅程,卻同時剔除了一切有可能的戲劇衝突和情緒渲染,而以近乎寡味的清冷鋪展一段窘途。

影片將少女懷胎的尖銳問題與難以啟齒的創傷放進看似平穩的敘事裡,造就一種綿裡藏針的獨特風格,在平緩與溫吞的鏡頭段落裡,包裹著的是少女們,或者說女性面臨過、正在面臨並將繼續面臨的現實遭遇。

「從不」的表象之下,是滿目瘡痍的「很少,有時,總是」

一次旅程

從旅途意義上,我們可以將《從不》看作一部非典型公路片。

在傳統公路片裡,「主人公們多駕駛各色汽車,懷著破碎的夢,疾馳在窮鄉僻壤上。」在《從不》中,這條「公路」是反向的——來自美國賓夕法尼亞的小鎮女孩Autumn和Skylar,為完成一個秘密的墮胎來到繁華紐約,度過了孤獨的三天兩夜。

於是我們窺見一場錯位:在多以男性話語為主的公路片裡,男性離開都市疾馳在荒野或平原尋覓野性的自由,而對於女性來說,她們尋覓自由的方式卻是前往五光十色的都市尋覓一個安全的墮胎診所。逃離與逃離成為兩道交錯的軌跡,在來往中散落破碎的女性話語與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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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Autumn和Skylar來到紐約後,鏡頭裡絢爛的燈牌、川流的車輛都只是一閃而過的城市符號,她們多停留在蒼白的診所、空寂的地鐵、廉價的遊戲廳和冷清的候車室。大量的夜景鏡頭讓影片裡的紐約喪失了蓬勃的活力,或者說,在兩個女孩的黯淡命運面前,紐約也表現得無能為力。

同時電影反覆出現Autumn仰望藍天的畫面,在無處可逃的狼狽現實裡,天空成為遙想的出口。

有一個畫面是Autumn躺在墮胎手術檯上,鏡頭從她傷痕累累的腹部往上移動,移過牆壁和窗臺,最後定格在Autumn目光落點的藍色天際,似乎在倒影著她暗暗反抗命運的決心和勇氣。

兩個女孩

弗尼吉亞·伍爾夫在《一間自己的房間》裡寫:

“在櫃檯裡面的那個女孩——我非常想知道她的歷史,對於拿破崙的第一百五十個傳記或是對濟慈與他用彌爾頓的倒裝句法的第七十次研究我倒是沒有這樣迫切地想知道。”

Autumn與Skylar便是兩個“櫃檯裡的女孩”,她們在小鎮讀書,在超市打工,在日常生活裡飽受來自男性的羞辱——被男同學罵“婊子”、被父親罵“神經病”、被顧客輕薄、被超市老闆強制親吻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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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劣的成長環境讓她們對男性形成一種警覺,這種戒備也讓她們天然站在同一道防線上,形成命運的共同體。這種共同命運造成的認同感,也讓影片在處理Autumn與Skylar的互動上,側重點不是表現兩人的親密姐妹情,而更多表現兩人共克時艱的默契與支撐。

電影裡,Autumn與Skylar之間的對白和身體接觸很少,多以沉默的陪伴代替溫情的言行,如Skylar為籌備Autumn的手術費而偷錢時,Autumn也只默然接受。在全片,Autumn與Skylar甚至沒有一個擁抱的場景,但她們之間構築在女性共同體意識上的聯結,是一種更為強大和穩固的力量。當Skylar為籌集路費不惜出賣色相,與陌生男孩在柱邊接吻時,Autumn站在柱後牽住Skylar的手,鏡頭沉默地停留在兩人勾連的手指特寫上,此時無聲勝有聲,成為全片最令人動容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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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畫面令我想到英國作家珍妮特在《給櫻桃以性別》中所言:“我發現女人有一種私密的語言。這種語言並不依賴於男人創造的語法,而是由符號和表情構造。”

這種私密符號所傳達的含義和情感,是隻有在男權之外的女性共同體,才能夠解碼。

四個副詞

在此前段落裡,少女Autumn的懷孕,可以是青少年戀情的意外。但當Autumn在醫生問及“你的性伴侶是否會在你並不願意的時候要求你進行性行為”“你的一生中,是否有人強迫你發生性關係”時,她所表現出的痛苦不安,便讓事件瞬間轉向純粹的苦澀與沉重。

這些問題如同打開了潘朵拉的魔盒,散落在電影各處的男性痕跡在“從不,很少,有時,總是”的頻率副詞裡顯形為一條清晰的罪惡線,它存在於學校,存在於小鎮,存在於紐約,存在於少女無語凝噎的委屈和恐懼裡,存在於世界上的每個城鎮和海岸。

Autumn的性伴侶在影片裡是徹底隱形的,她從未提及或回憶過他,但他的存在卻以另一種方式呈現:

紐約男孩對Skylar窮追不捨以利換色,在側面也隱喻著Autumn的前史。時至如今,男性與女性的關係,似乎還保留著一種原始的獵人與獵物的關係,權力的不對等讓女性話語不斷被消音,體現在性實踐上,便是無止盡的壓迫和強制。

Autumn在檢測懷孕後,回家用別針硬穿鼻洞的生猛,還有之後她為墮胎暴打自己的腹部,這些動作都在視覺上造成強烈的疼痛感甚至引起觀者不適,都象徵著女性似乎只能通過這種近乎自殘的激烈手段來奪回或者宣示自己身體的主導權。

「從不」的表象之下,是滿目瘡痍的「很少,有時,總是」

一切平和的表象下,是受傷的女性被遮蓋了傷口,被中止了表達。如果我們揭開男權話語的「從不」謊言,會看見太多女性在猥褻和貶斥中喪失尊嚴的悲憤、在偏見和規則裡喪失選擇的困頓、在暴力和強權下喪失身體的痛苦。

電影最後,Autumn和Skylar坐在返程的車上,兩人從此前的如釋重負又轉為了落寞憂鬱:

無處可逃,她們依然在奔向晦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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