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記憶之潑婦罵街

前兩日菜市場買菜,偶遇一位六十大幾的老太太在罵罵咧咧,周圍圍了一圈人聽罵,聽那意思貌似是錢讓小偷溜走了。老太太高一聲低一聲的罵,罵小偷生小孩沒屁眼、罵小偷偷錢給他媽買棺材、罵小偷斷子絕孫不得好死,拍著屁股罵,仰著頭罵,罵的小偷要是在現場估計當場會暈菜。罵了一會兒,老太太估計也累了,小偷估計早暈菜了,人群也就慢慢的散了。

不過我到是由此想到了小時候的村裡。那時“罵街”是家常便飯,幾乎天天能聽見從村子的不同方向傳來抑揚頓挫的罵街聲。雖然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似乎已銷聲匿跡了。但每每想起,還是記憶猶新。尤其是有幾個女人那是罵街出了名的,這輩子怕都不會忘記她們。

孩提記憶之潑婦罵街

那會的村裡,老百姓缺吃少穿,家家過得都是緊緊巴巴。弟兄們娶了媳婦要分家,一副碗筷、一個笤帚簸箕都得分的清清楚楚。有明事理的,分的均不均的,雖然肚子裡有怨氣,但礙於情面,也就小聲的對著自家男人抱怨幾句,或者爭個面紅耳赤的誰也不理誰了。但往往會出這麼幾個糊塗的、混賬的、不講理的,自私自利的,管你均不均、勻不勻,反正我要的東西沒得到這就是不公平,我就要罵,而且要高聲的罵,罵的要讓全村的人都聽得見才行。

那會有鄰居家的二媳婦,因為縫紉機沒分給他,這就鬧開了。天天站在街上罵,罵公婆偏心眼,罵大嫂貪得無厭;起初聽罵的都是忍氣吞聲,明知道人家罵自己,但咱嘴笨舌拙的也接上不茬,明知道人家罵自己,但心裡總是安慰自己,罵去吧,罵去吧,又沒指我名也沒道我姓的,她罵上一會就不罵了。但誰想,二媳婦可不是省油的燈,她罵來罵去詞不重樣,罵著罵著就捎帶上了祖宗十八代,罵的罵的就把人家孃家爸媽都捎帶上了。這邊實在的聽不下去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了,便出去接了聲。但往往人家罵十句她懟不了人家一句,往往氣的臉紅脖子粗,氣不打一處來,仍讓人家跳著高高、拍著屁股罵了個口水噴頭。著了急的也上手,或者叫自己的男人一起上。但潑婦畢竟是潑婦,連抓帶咬,手撓腳踢,滿地打滾,那是拿手好戲;褲子破了露出半個屁股也絕不鬆手,咬的滿嘴是血也毫不嘴軟。這樣的潑婦太難牛叉了!老大、老大媳婦往往是大敗而逃,龜縮在窩裡聽人家繼續叫罵。最後呢,“叮咣”一聲響,讓人家一磚頭砸了縫紉機、摔了吃飯的鍋碗瓢盆才算出了惡氣。

孩提記憶之潑婦罵街

還有那時候,家家也沒個院牆大門啥的,雞呀狗呀的也就隨處亂跑,跑的跑的就找不見了,是讓黃鼠狼叼走了?還是跑到誰家院子裡讓悄悄地套了去,反正是四處的咕咕叫也是找不見了。還有誰家的雞窩還熱乎,母雞剛下了蛋,一轉眼,蛋被人拿走了;誰家的鐮刀被借了又忘記還了,心裡堵得慌,氣不打一處來。於是乎老孃們就披掛上場了,站在街頭,搬出凳子,在自家門口,有窯頂的更是站在高高的頂上, 破開嗓子開了罵,跺腳拍腿,唾沫橫飛地大聲破罵一陣子。罵歸罵,不見得有人會搭腔,不見得東西會還回來。可罵上一陣子,飯也吃得下了,氣也順了,那個才帶勁。有時候罵街還會有續集,那時雞呀狗呀的還沒回來,某天有空了想起來了,就又破口重新罵一遍,罵的基本和頭天不重樣。還有更出色的,提著尿盔罵,咱也不敢問,直到今天也不知啥意思。

罵街時,鄰居們小孩子都在看熱鬧,大人們一般都靜悄悄的,誰也不敢大聲出氣,誰接嘴就是誰。有時,有接嘴的覺得像是罵自己,那家的女人就會走出家門問:“小三娘,你罵誰?”這家的女人說:“你沒有拿俺家的東西你還怕罵?我見過有揀東西的人還真有揀罵的呀!”緊接著再罵上幾句。這時,一場對罵很快開始上演。

孩提記憶之潑婦罵街

所以,在我們小時候,缺少電視劇、又沒有手機玩遊戲,整天土裡玩、河裡混的,也玩不出個新鮮勁。往往一聽到罵街聲,反而感覺就像聽大戲,看稀奇,圍在一圈聽人家使勁的罵,聽人家的罵詞編的就像順口溜。聽慣了這種聲音,有時倒覺得挺上隱挺有滋味,假如有一陣子沒有了動靜,心裡反而感到空落落的。尤其是我家坡上的老太太,算是罵街的老手。印象中春夏秋冬,每天嘴都沒閒過,家裡家外有啥事不順心都開罵,罵兒子罵媳婦,只要嘴一哆嗦,就開始指桑罵槐,牙縫裡每迸出一個字都擠得咯咯響,罵的內容花樣百出,頗有胸有成竹、妙語連珠之水平。而且老太太功夫還挺深,罵街時間較長,還會拉著長腔,聽得人越多就越起勁,繼而會連續罵上一個小時。直到自己口乾舌燥、肚子餓得咕咕叫,才肯罷休,最後還拋下一句:“今天就罵到這,明天俺接著罵。”

孩提記憶之潑婦罵街

如今,昔日有著“出口成章、不帶重樣”天賦的女人有的早已到下面罵去了,活著的也己步入耄耋之年,想罵也罵不懂了,牙齒掉了,嘴唇癟了,沒人起鬨了,早已失去了當年的“潑勁”;而新時代的女人,知書達理,再加上家家日子也好過了,也沒有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兒整天罵的雞飛狗跳了。“罵街”則成為人們記憶中的一道風景,代表著愚昧、貧窮與落後永遠退出了歷史的舞臺。當然,也有餘孽傳承,就像本文開頭的老太太,估計當年她媽就是個罵人的好手,好在她不罵好人,罵的是人人喊打的小賊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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