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人間情》番外:聶小倩遺留在人間的一縷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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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女幽魂·人間情》番外:聶小倩遺留在人間的一縷情思

自我出生就在郭北縣了,沒有人給我起名,也沒有人搭理我,我雖自得其樂,心裡卻總是縈繞著一個疑惑,就是我的身世。

我是誰?誰是我?

我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最早的郭北縣人煙稀少、荒蕪一片。我看著一代又一代的人來到這個偏遠的小鎮,在這裡紮根、繁衍,平日裡商人車隊來來往往,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旅人,我是親眼見證了這個小鎮的成長。

這一日,郭北縣來了一個奇怪的人,我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同了,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在我心裡呼之欲出,但話到嘴邊又不知所言。我知道我追尋多年的答案就在他的身上。

他自稱寧小臣。

《倩女幽魂·人間情》番外:聶小倩遺留在人間的一縷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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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臣身穿白衣書生袍,揹著一個精緻的竹笈。這竹笈很大,足有半個他這麼高。他長得眉清目秀,舉止也是斯斯文文的,只是看著不大能吃苦,走幾步便要歇一歇,他應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寧小臣走進一家客棧,被店小二熱情地迎了進去:"客官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呢?"

他朝店小二拱了拱手,將竹笈解下,放在身側,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麻煩小二哥上幾個招牌菜。"

小二瞧著這麼大一錠銀子,伸手接過,掂了掂分量,動作又殷勤了幾分,諂媚著笑道:"沒問題,好酒好菜,包客官滿意。"

好酒好菜陸陸續續上了一大桌,引得周邊的人紛紛側目。寧小臣似是沒有察覺,自顧自地皺了皺眉頭,每道菜都是淺嘗輒止,似乎仍是不太滿意。

大約吃了七分飽,他招來店小二,手裡又是一錠銀子,問道:"小二哥可知'蘭若寺'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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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從來沒見過這樣大方的客官,接過銀子,不禁眉開眼笑:"知道的,知道的。不就是那個破廟嘛,小鎮往北走,有一片枯葉林,穿過枯葉林,大概走三刻鐘就到了。不過那個地方陰氣重,客官最好趁早去,趕在日落之前還能回來。"

寧小臣有了答案,謝過小二,便站起來,提著竹笈向客棧外走去。

正午時分,太陽最烈的時候,他按著店小二說的,順著小路,向北走去。

越是向北走,離開了集市,人跡越是稀疏。大約走了一刻鐘,忽然從道路兩側蹦出兩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其中一個長相兇悍的大漢,歪著個腦袋,一隻手扛著一把大刀,另一隻手伸出:"哥們借幾個錢花花啊?"

寧小臣認出了這兩個大漢之前也在客棧裡吃過飯,但和他沒有其他交情。他一臉疑惑,回頭看了看,確定沒有其他人,他指著自己,問道:"兄臺在和我說話?"

另一個大漢瞪著銅鈴似的眼睛,有些不耐煩,說道:"不是跟你說是跟誰啊?裝傻充愣的酸書生,識相的就把銀子掏出來!"

寧小臣總算有些明白,這是遇到賊子了,他拱了拱手,說道:"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

話還沒說完,就被大漢打斷:"就你這樣拽幾句酸文,一臉善財童子的雛模樣,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便宜我們哥倆。"

說著,沒有讓寧小臣再說話,直接對他動起手來。那個兇悍的大漢奪了他的竹笈,把裡頭東西一股腦倒了出來,另一個人把他按在牆頭,搜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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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笈裡有幾身替換的衣物、幾本書、一幅畫,一副筆墨,還有好幾錠銀子。

"這衣服摸著滑溜,倒是上好的緞子,可以拿到當鋪換幾個錢,這書和畫是個啥,能賣錢不?"大漢轉身問同伴。

另一個大漢一手按著寧小臣,一隻手撓了撓頭,想了一下,回答道:"幾張破紙應該不值錢吧。"

寧小臣手腳並用,掙扎著想要脫離大漢的禁錮,只是武力相差實在懸殊,聽著大漢用這樣鄙夷的語氣,不禁大怒道:"不是破紙,是聖賢書,是大儒畫,怎麼能用財物衡量?簡直有辱斯文!"

大漢看寧小臣不消停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腦袋,對同伴說:"你看,這酸書生也說這些東西不值錢。"

被大漢隨手一拍,寧小臣白嫩的臉上起了個紅印,惹得大漢一陣嘲笑:"瞧著細皮嫩肉、瘦胳膊瘦腿兒的,跟城南那家豆腐坊的豆腐西施似的。"

兩個大漢將寧小臣身上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寧小臣無法,只能默默地將地上散落的書籍撿起,拍拍上面的塵土,小心翼翼地放回竹笈裡,還有這幅畫,這是自己祖父生前最珍貴的畫,幸好沒有丟失。

他看著自己身上的白衣在掙扎中沾了牆灰,白中帶著灰黑色的汙漬,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時一定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他不禁苦笑。

他扶正自己的冠帽,禮了禮衣襬,背起竹笈,仍是一路向北走去。

看著書生的遭遇,我樂不可支。

對著強盜講道理,可不就是他們常說的"對牛彈琴"嘛,這書生倒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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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鎮,是一片茂密的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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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季節,滿眼都是枯枝敗葉,淅淅瀝瀝。地上的落葉被太陽曬得又松又脆,踩在上面沙沙作響。

陽光斜斜地穿過枝丫,斑駁地打在地上。微風吹拂,葉子揚起,倒是有幾分寂寥的美感。

書生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微汗,一頭扎進了枯葉林。

走了大約兩刻鐘,果真看見了一個破舊的寺廟。

寺廟很大,寺前佇立著百多個歪歪斜斜的墓碑,即使是午後,依然顯得陰森。

寧小臣打了個寒顫,快步穿過墓碑叢。

走近,寺廟更顯壯觀,他看見寺廟的大門緊閉著,門上高高懸掛著牌匾,寫著:蘭若寺。只是這個寺廟像是年久失修、沒有人跡的樣子,周圍長滿了蓬蒿野草。

他邁上臺階,推開寺廟的大門,木門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寺廟的大堂正前方有高大的、鏽跡斑斑的佛像,佛前供著一把厚重的玄鐵闊劍,黃色的簾幕蛛網密佈,已經破碎得不成樣子,稀疏地掛在高閣上。窗欞幾乎遮不住風,風吹蓬蒿的光影在窗前歪歪斜斜。

更詭異的是,寺廟大堂擺著一副一副棺木,看著灰塵的痕跡,不像是同一年代的。

寧小臣似是沒有料到蘭若寺是這般模樣,他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閉了閉眼,鼓起勇氣,又踏回這一步,小心翼翼地問道:"有人在嗎?"

回應他的只有嗚嗚的風聲。

他不死心,又問了一句:"請問有人在嗎?"

依然沒有得到回應,他喪氣地垂下了頭。

這時,一陣刺耳的"嗞啦嗞啦"聲響起,像是鋸子割在自己的身上,嚇得寧小臣抱著腦袋、險些跳了起來。

"是誰在打擾本姑娘睡覺?"脆生生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氣。

在眾多棺木中,其中一副較新的棺材,棺材蓋從內被移開,跳出一個穿著紅衣的女子,這個姑娘雙手插著腰,怒氣衝衝地瞪著寧小臣。

"鬼啊——"寧小臣抱著腦袋,便往寺廟外跑去。

紅衣女子"哼"了一聲,一條紅綢從袖子裡延伸出來,直直地逼向寧小臣。

寧小臣被捆了個結實,手舞足蹈地想要擺脫紅綢。

紅衣女子腳尖點地,凌空一躍,大聲喝道:"吵醒了我,看你往哪裡跑!"

她轉眼便到了寧小臣身邊,她的臉龐在距離寧小臣只有一掌的距離停住,打量了一番。她看著寧小臣緊緊閉著的雙眼,忍不住拍了拍寧小臣的臉,鄙夷道:"原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寧小臣感覺到紅衣女子口中呵出的熱氣,雙眼睜開了一條縫,還沒瞟兩眼,就又嚇得閉上了:"女鬼吃人啦——"

紅衣女子瞧著寧小臣害怕的模樣,撇了撇嘴,袖子一抖,將紅綢收回,鬆開了寧小臣,沒好氣道:"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寧小臣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感覺到雙手可以活動,他睜眼。

眼前的紅衣女子大約十六七歲,一頭黑髮半是用一段紅綢綁著,半是直直地披散著,像是一隻紅色的蝴蝶在發上駐足。她的全身幾乎沒有什麼裝飾,眉目透著一絲嬌蠻,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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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女鬼?"寧小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紅衣女子不是很雅觀地翻了個白眼,懶得開口,她足間輕點,整個人向後飛去,坐到了那副棺木上面。

寧小臣忙伸手,急急地問道:"姑娘可認識一個名叫'燕赤霞'的人?"

紅衣女子歪了歪腦袋,用單手拄著頭,腳尖輕輕敲擊著下方的棺木,發出有規律的"嗒嗒"聲,她問道:"你找他做什麼?"

見女子似是知道,寧小臣喜形於色:"我的祖父與他曾有舊交,我想找他詢問一些往事。"

紅衣女子伸手,手指圓潤似一顆白蔥,她指著隔壁的一副棺木,道:"他在裡邊。"

寧小臣愣了愣,才回過神,不可置信:"燕赤霞,他過世了?不可能啊,祖父說他有大本事,有大本事的人怎麼會過世?"

紅衣女子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樂不可支:"你這酸書生真是有趣,天道無情,生死本就是命數,逃來逃去不過比別人多活個幾十年,哪有什麼真正長生不死的人呢。"

寧小臣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怔怔不語。

紅衣女子眉頭微蹙,見不得眼前之人這副模樣,揮了揮衣袖,漫不經心地:"你有什麼事情,問我也是一樣的。"

寧小臣失落地對著紅衣女子拱了拱手,說道:"那是百年以前的事情了,當時姑娘的祖父怕是都未出生,如何能曉得。看來,我這一程應是白費了。"

他一邊說,一邊垂著頭往寺廟外走去。

紅衣女子喝道:"我叫燕蓁蓁,他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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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彎月牙掛在天邊,在雲中若隱若現。

夜晚的枯葉林風聲簌簌,嗚嗚咽咽,似是女子的哭泣聲,寺廟前只有兩盞紅燈籠在風中搖搖晃晃、忽明忽暗。

"燕赤霞是我爹,十幾年前他在蘭若寺外撿到了我,給我起名叫'燕蓁蓁'。

...

百年前,一個名為寧採臣的書生進京趕考的時候,路過了郭北縣。那時候的郭北縣盤踞著一個千年樹妖,大家都喚她'姥姥'。姥姥憑著束魂鈴控制了諸多女鬼為她採集男人的陽氣,聶小倩就是其中一個女鬼。

寧採臣身上的純陽精氣於姥姥修為有益,是她勢在必得之物,只是聶小倩愛上了寧採臣,三番五次地放走寧採臣,這舉動忤逆了姥姥,姥姥便想將她嫁給黑山老妖。

我爹不願姥姥濫殺無辜,拼著受傷,才損了姥姥的千年道行。

寧採臣深愛聶小倩,為了解救聶小倩深入黑山界,雖救出了聶小倩,也引來了黑山老妖。

我爹與一個好友合力,費盡千辛萬苦,險象環生,才擊敗了黑山老妖。只是黑山老妖的死引發了轉妖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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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聶小倩不至於魂飛魄散,只得讓她進入轉妖輪,踏入了輪迴。

...

至於那個與我爹合力的好友是誰,我就不清楚了,我爹只說他是個'法力低微的手下敗將'。"

寧小臣和燕蓁蓁並肩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燕蓁蓁提著一壺酒,懸空著往嘴裡倒,罷了還用衣袖抹了抹唇邊得到酒漬,她將酒壺遞給寧小臣。

寧小臣推辭,然後不確信地問道:"所以你說我的祖父是因為愛上了一個女鬼才鬱鬱而終?"

燕蓁蓁將酒壺隨意地放在一邊,然後抱著後腦,躺下來,一隻腿弓著,另一隻腿搭在這隻腿上,回答道:"是啊,我爹最初與我講的時候,我也不敢置信,這世上竟然有寧採臣和聶小倩這樣悽美的故事。但是他說自己與寧採臣一見如故,又將故事說得活靈活現,我沒有辦法不信。"

寧小臣見燕蓁蓁如此,便也躺了下來:"祖父官至宰執,一生清廉,懲治的惡人無數,他將一腔心血置於民眾之上,百姓莫不稱讚他。但我知道他心裡不快活,我問他他卻不告訴我。晚年他日日對著一副畫,茶飯不思,鬱鬱寡歡。我千里迢迢來到郭北縣,尋找蘭若寺也是為了知道他鬱鬱而終的答案。"

燕蓁蓁突然站了起來,生氣道:"你的祖父也不過如此,否則也就沒有你了。聶小倩到底還是瞎了眼。"

"天亮後,你就離開吧。"說著,燕蓁蓁就卷著紅綢往寺廟裡邊飛了。

寧小臣還來不及說話,眼前就沒了燕蓁蓁的影子,他心裡有些委屈,忍著沒有說,跺了跺腳也往寺廟裡邊走。

我小心地躲在樹邊,默默聽完了這個故事。一滴水落在我的手心,原來,發現不知不覺中,我已是淚流滿面。

大約是寧採臣與聶小倩的故事太過動人,使我情不自禁吧。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在不停地跳動呢?腦海裡又是這種油然而起的熟悉感。

我是誰?誰是我?

我的頭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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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臣回到寺廟南邊的一個小屋,他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蓬蒿,他躺在蓬蒿上,心裡想著今晚從燕蓁蓁口中得知的密事,一時輾轉反側。

忽然,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寧小臣猛地坐起:"誰在外邊?"

聲音停頓了片刻,又響起。

寧小臣起身,走到門邊,他猛地打開門。

一個冰涼的身體從外面撲進來,落入他的懷裡,兩個人摔在了地上。

寧小臣抬起頭來,迎著月光,他看見懷裡是一個女子。

女子翠眉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訴說著似有還無的情意,一點朱唇豔若荼蘼。她頭髮鬆鬆散散地挽成一個飛天髻,身穿一身鏤空的紫色紗衣,紗衣下似有誘人的風情。她光著腳,腳踝上掛著一個鈴鐺,叮叮噹噹聲音煞是好聽,腳趾粉嫩,如精雕細琢的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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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臣不禁面紅耳赤,他推開女子,雙手抓著地面,驚慌失措地往後挪了幾步,不敢再看,嘴裡唸叨著"非禮勿視"。

女子一雙眼眸蒙上了水霧,似嗔似怨,她朱唇輕啟,聲音嬌若鶯啼,又帶著一絲羞媚:"公子,今夜星月高懸,奴難以入眠,慕公子之華,特來與你燕好?"

寧小臣嚥了咽口水,搖了搖頭,聲音有些結巴:"姑娘...姑娘不可..."

"公子有何不可?莫非是奴不夠漂亮?"女子的身體漸漸靠近寧小臣,聲音勾得人心癢癢。

"不...不是..."

瞧著寧小臣又往後退了幾步,女子眼角似有淚花打轉,聲音杳杳,如泣如訴:"那為何不能與公子行燕好之事?"

寧小臣惶然無措道:"這...這自然需得洞房花燭方可。"

話音剛落,寧小臣覺得有些眩暈,搖了搖腦袋。

周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定睛一看,兩隻紅燭發出明目的光亮,入眼處盡是一片緋紅。垂下頭,他看見自己身穿正紅的新郎服,手中捧著一個紅色的繡球。

順著繡球望去,另一端在一個鳳冠霞帔的女子手中,若隱若現的蓋頭下,隱約能看見女子姣好的面容,似一朵盛開的嬌蘭,令人迷醉。

"相公..."女子語氣嬌羞,欲說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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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臣卻嚇得險些再次跌倒,"不...姑娘不可。"

"相公,洞房花燭夜,為何仍是不可?"女子聲音婉轉,帶了一絲莫名的惱意,更顯動人。

"這...嫁娶之事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此無媒苟合...不可不可。"

女子似是沒有料到,愣了半響,忽得揭開蓋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周圍場景又是一變,沒有紅燭,沒有雙喜,只有破廟石壁深深、蓬蒿滿地,滿目灰塵。

"這...這..."寧小臣猶疑。

眼前的女子面目忽變,冰肌玉骨瞬間化為了紅粉骷髏,兩抹幽幽的魂火在眼眶中浮現,她伸手,枯骨猛地抓向寧小臣。

寧小臣嚇得跳了起來,閉上眼睛,大呼道:"有鬼啊——"

"嗤。"一陣笑聲傳來。

寧小臣順著笑聲看去,燕蓁蓁不知什麼時候上的房梁,也不知在這裡看了多久。

這妖物被燕蓁蓁一驚,放棄了寧小臣,向後退去。

"妖物休走。"燕蓁蓁拋出手中的桃木小劍,雙手掐了一個劍訣,喝道:"劍出須臾——"

桃木小劍似是有了魂靈,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直直地向妖物射去。

妖物一邊向門外逃去,一邊手一抖,將身上的紫衣化開,形成一個巨大的幕布,鋪展開來,遮住了視線。

"雕蟲小技。"燕蓁蓁雙手變幻著又掐了一個劍訣。

桃木小劍劍尖寒光一閃,紫色的幕布如紙一般,瞬間四分五裂,在空中破散開來。劍的攻勢不減,從身後重重擊向妖物。

"啊——"妖物發出一聲嘶啞的哀嚎,聲音帶著幾分哀鳴,幾分悲愴,幾分自厭,似乎還有幾分解脫,然後在月光下化作一地齏粉,消散在空氣中。

寧小臣望著一地紫色的碎布,眨了眨眼睛,看向燕蓁蓁。

燕蓁蓁腳尖輕點房梁,從上面一躍而下,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忘了告訴你,夜晚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開門。"

"還有,明天記得趁早離開。"

燕蓁蓁留下話,揮了揮手,沒有等到寧小臣回覆,就離開了。

寧小臣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他看見剛才妖物消逝的地方,遺落了一串紅繩,紅繩上掛著一個鈴鐺。

是那個妖物腳踝上掛著的鈴鐺。他撿起鈴鐺,關上房門,若有所思。

一夜無眠。

第二日一早,寧小臣整理了竹笈,準備向燕蓁蓁告別。他多年的疑惑已經解開,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

寧小臣找遍了蘭若寺,但是沒有找到燕蓁蓁的身影,只得留下一張字條:

"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願姑娘一生順遂。"

他背上竹笈,回頭最後一次望一眼蘭若寺,便踏上了歸程。

我想了想,仍是在後面跟著這個書生,直覺告訴我,我的答案依舊在他的身上。

寧採臣、聶小倩到底和我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我對昨晚的情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為什麼那妖物留下的鈴鐺會讓我心生畏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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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小臣沿著來時的道路穿過枯葉林,這一日的枯葉林似乎熱鬧了很多,隱隱有人聲。

再往前走幾步,他看見幾個衙役打扮的人一邊疏散人群,一邊吆喝著:"官府辦案,無關人等避開。"

寧小臣雖然疑惑,但也沒想著湊熱鬧,就順著人流往鎮上走。

"這些年鎮上一直風平浪靜的,雖然偶爾也有一些小案件,但從來沒有一次鬧得這樣大吧。"說話的人一看就是個老實戶,眉頭緊鎖,帶著一絲擔憂。

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回答道:"哎呀,這是發生了命案了啊。我聽人說,死的是鎮上的一個砍柴為生的落魄戶。他娘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銀子才能醫治,他沒有法子,只能連夜砍柴,就糟了難,這下他娘估計也活不下去了。"看著周圍大家眾星拱月一般聽著自己講話,男子表情裡還有一絲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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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男子小聲附和道:"我聽說這是他這輩子砍柴砍得多了,得罪了樹妖,才死的。"

賊眉鼠眼的男子嗤笑了一聲,表情帶著鄙夷:"這你也信。這鎮上,誰沒砍過柴呢?若是砍砍柴就會死,他怕是還得再排好幾輪才能排得到吧。"

"但是我聽說這砍柴的是被釘在一棵尖銳的樹樁上才死的,誰砍樹會砍出一個尖樹樁呢?"男子小聲辯解,語氣中帶著一點不自信,"還有就是這個男的被發現的時候,竟然已經化為白骨了,若不是樹妖懲治,怎麼一夜之間就化為白骨了?"

周圍的人被他這一番話嚇得後退了幾步,一時間議論紛紛。

"莫非真有樹妖?"

"不會吧,這突然之間哪來的妖怪?"

"這世上哪有什麼妖怪啊?"

"這砍柴的,到底怎麼死的?"

...

這些言論不斷傳入寧小臣的耳畔。若是昨日之前聽到這些言論,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斥責吧,但是昨晚上他可是親眼瞧見一個女鬼死在自己面前的。

他確信那不是夢,因為女鬼遺留下來的那一串鈴鐺,就在他的袖子裡,有著如此真實的觸感。昨晚若不是燕蓁蓁出手相救,想來今天被發現的屍骸,不是一具,而是兩具了吧。

想到鈴鐺,他忍不住拿出袖子中的鈴鐺,仔細端詳。

一條簡單的紅繩上,串著兩個金色的鈴鐺,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金光。稍一搖晃,就會發出清脆空靈的聲音,聲音彷彿是在耳畔,又似在遙遠的彼岸。

女鬼、樹妖、燕蓁蓁、鈴鐺...

寧小臣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他立刻調頭,快步往蘭若寺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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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昨日,蘭若寺的大門今日大開著,似在迎接客人。

寧小臣邁入大門,看見燕蓁蓁正在擦拭佛像前供著的那把闊劍,神情專注,像是在對待極為重要的東西。

燕蓁蓁瞧見進來的寧小臣,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蹙了蹙眉,喝道:"不是讓你馬上離開嗎!"

寧小臣快步走到燕蓁蓁的面前,他舉著那串鈴鐺,問道:"這串鈴鐺就是束魂鈴?昨日的女鬼便是被這束魂鈴控制著、被迫收集男人的陽氣?所以她死前會發出那樣解脫的聲音?"

他說話又急又快,在原地打了個轉,繼續說道:"還有枯葉林中被吸乾了陽氣的男人,是姥姥回來了對不對?你知道她回來了才會找藉口趕我走?你不想我留下來有危險是不是?"

面對寧小臣的質問,燕蓁蓁沉默了一會兒,撫摸著這把闊劍,神色像是陷入了遙遠的記憶,幽幽說道:"這是我爹的劍。當年他拼著重傷,用這把劍廢了姥姥千年道行,但是姥姥是樹妖,只要這世上還有樹,她便可以重生。她臨死之前,恨極了我爹,發了毒誓'待我百年後重生,我要追殺你生生世世'。"

誓言一字一句迸發出的惡意,重重地打在寧小臣的心頭,他脫口而出:"那你為什麼不逃呢?"

燕蓁蓁看著寧小臣,眼神有些奇異,又忍不住笑了:"你和你的祖父不一樣。當初我爹躲在蘭若寺,就是因為看透了天道無情,才想著能躲避一時是一時。當初正是你祖父的當頭棒喝,才讓他明白'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的道理。如今你卻勸我逃?"

燕蓁蓁繼而說道:"我就是在這等著她來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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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臨,蘭若寺大殿內燈火通明。燕蓁蓁抱著她的桃木小劍席地而坐,寧小臣也正襟危坐,手裡捧著一本書。

燕蓁蓁看著他一副書呆子的模樣,忍不住問:"你真不後悔回來?"

寧小臣:"蓁蓁姑娘高義,我願助姑娘一臂之力。"

燕蓁蓁挑了挑眉,不再說話。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寺外夜風嗚嗚咽咽地颳著,伴隨著風捲落葉的沙沙聲一陣一陣不斷傳來。

忽然,佛像前的闊劍開始顫抖,抖動的幅度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似要從架子上掉落,幾盞燭火也隨著闊劍的震動不斷擺動。

"她來了。"燕蓁蓁一躍而起,卷著紅綢向寺外飛去,"你呆在這裡,別動。"

寺外,果然停留了一眾妖物。

為首的妖人身穿一襲寬大華美的黑袍,黑袍上用金絲細線勾勒出的繁複的花紋,異常華麗,她的頭髮用一個巨大的金邊花冠盤起,似一個高貴雍容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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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一看,她的面龐青黃老朽,一道道深如溝壑的皺紋縱橫著在臉上,似交錯的樹根蔓延開來。她的身旁站著兩個貌美的女鬼,一個穿粉衣,一個穿綠衣,二人恭敬地攙扶著她。她座下還有幾十個嬰孩,這些邪嬰不同於普通的嬰兒,他們面目青白沒有血色,嘴唇殷紅似血,身體僵硬,張牙舞爪著發出索魂的聲音,他們顯然已經死去多時,被妖物用秘法吊養著屍身。

燕蓁蓁提著桃木小劍,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

"呵呵,你就是燕赤霞的傳人?"姥姥開口問道,聲音嘶啞低沉,似男似女,又非男非女。

燕蓁蓁揚著頭,神色驕傲:"這把劍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百年前我爹能斬你,今日我也能斬你!"

"大言不慚!"姥姥怒極,她雙手平舉,五指伸出,向前方一抖,一股強橫的氣勢,從她體內探出。

她的指甲化為數十根粗大的黝黑樹藤,從手指指尖延伸而出,如巨蟒一般,挾著螺旋罡風,席捲著枯枝落葉,鋪天蓋地地向燕蓁蓁襲去。

燕蓁蓁右手一拋,桃木劍懸至空中,她雙手掐了一個劍訣,桃木劍向前方斬出,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從劍尖迸出,向四周散開。

"劍蕩八荒!"

劍尖所到之處如有明火,樹藤戛然而斷,切口平整。

"痛啊——"姥姥嘶啞著大叫起來,樹藤疼痛得上下襬動。

姥姥將樹藤收縮著收回寬大的袖袍中,化為雙手,只是這雙手已經變得焦黑不堪,冒著幾縷黑煙。她的面容似是更加老朽了。

"小輩,你敢傷我!"

她大怒,腳掌轟然落地,一道道裂縫從落腳之地四散開來,如蛛網一般。蘭若寺前整片土地撕裂開來,數以百計的樹樁從地底凸起,似一枚枚帶著綠芒的尖針。

燕蓁蓁足尖點地,一躍而起,躲開地面的突刺。

姥姥手掌向前一招,無數枯葉向她手掌匯聚,然後似鐵片一樣飛出,像是一片細細密密的網,朝燕蓁蓁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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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蓁蓁避無可避,桃木劍化為了千萬柄小劍,旋轉著在她周圍圍出一道空間。無數枯葉與劍身碰撞出火花,發出尖銳刺耳的乒乓聲。

燕蓁蓁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她對著自己胸脯一拍,吐出一口精血,落在劍身上。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桃木劍頓時光芒大盛,劍身靈動起來,如一道蛟龍,落在燕蓁蓁手中。

"劍歸無極!"

燕蓁蓁挾著劍芒如一道紅色的閃電向姥姥疾馳而去,劍尖所到之處,割開了一道真空地帶。

姥姥阻擋不及,桃木劍正中她的身體。她的身體像是被灼燒一般,發出嗞嗞的聲音,傷口處騰出幾縷黑煙。

"啊——"姥姥發出了無比淒厲的聲音,她受了致命傷害,片刻便化作了滿地枯葉,消逝在風中。

一眾妖物看著姥姥身死,作鳥獸散。

成了?燕蓁蓁半跪在地上,抹去嘴角的血,喜形於色。

可是她意料不到的是,枯葉林的樹木中析出一絲一絲幽光,無數幽光在姥姥消逝的地方重新匯聚,化作了姥姥的模樣。

"哈哈,百年了,百年前我就在這一招上吃了虧,如今我怎會不防?"姥姥最終只能化為半人半樹,模樣更顯蒼老,連面容也是樹木的青黑色,她揮舞著乾枯的雙手,狀若癲狂:"從此,我就是不死不滅的!"

《倩女幽魂·人間情》番外:聶小倩遺留在人間的一縷情思

燕蓁蓁撐著木劍,想要起身,卻因失力,踉蹌著跌倒在地上。她張口想要說話,卻不想咳出聲來,血絲從她的嘴角流出。

"當年那多管閒事的捉妖師毀了我千年道行,今日縱然殺你也難解我心頭之恨,我要這郭北縣生靈塗炭!你只是第一步。"姥姥手掌一吸,燕蓁蓁落到了她的手中。

寧小臣一直在寺廟中,久等燕蓁蓁不回。他一出寺門便看到燕蓁蓁落入了樹妖手中。

他容不得多想,向外跑去,手指姥姥,大喝道:"妖孽,放下蓁蓁姑娘!"

聽見他的聲音,燕蓁蓁心如死灰,此時她已說不出話來。

姥姥細嗅,不禁咧嘴大笑道:"純陽精氣,正好用來彌補我今日的損耗。"

姥姥伸手,一根樹枝延展出來,將寧小臣捆了個結實,拉向自己。

"啊——"寧小臣一邊害怕地大叫,一邊從懷裡亂掏:"我讀聖賢書,有浩然氣,鬼神不得近。"

"哈哈!"姥姥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她將寧小臣拉至自己的身邊,眼神中帶著渴望與貪婪。與她而言,此時的寧小臣如同玉盤珍饈一樣美味。

面對姥姥滿身實質一般的妖氣,還要那叫囂著要吃掉自己的血盆大口,寧小臣慌亂地將好不容易從懷裡掏出的書,塞進了姥姥的嘴裡。

"什——什麼東西——"那本書到了姥姥口中,像烈陽高照,又像烈焰灼燒,姥姥的嘴像是腐蝕了一般,她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枯葉林的落葉也隨著她的尖叫不斷翻飛,燕蓁蓁與寧小臣也被她甩在地上。

"啊——我不甘啊——"

漸漸的,這腐蝕擴散至身體,她整個身軀顫抖不止。過了片刻,姥姥徹底化為了齏粉。

這次姥姥是真的消失了吧。

我一直旁觀著這場戰鬥,我的心從姥姥初來時的驚懼,到她們鬥法時的心驚膽戰,從她死後的心喜,再到她重生後的萬念俱灰,到了如今的釋然,這一幕幕走馬燈一般在我眼前略過,似乎我曾經也真實經歷過。

那麼,我是否也和百年前那場人鬼大戰有關係呢?

我究竟是誰?

《倩女幽魂·人間情》番外:聶小倩遺留在人間的一縷情思

《倩女幽魂·人間情》番外:聶小倩遺留在人間的一縷情思

夜風簌簌,繁星如鬥。

燕蓁蓁和寧小臣兩個人躺在原地,平復死裡逃生的心境。

半響,寧小臣開口打破了寂靜:"蓁蓁姑娘,你還好嗎?"

"還活著。"燕蓁蓁嘴角的血已經凝固成暗紅色,紅衣斑駁髒汙,她費盡地轉過身來,問道:"你滅了這樹妖的是什麼寶物?可是傳說中的伏妖咒?"

"不是寶物,只是祖父生前隨身攜帶的一卷《孟子》。"寧小臣苦笑道,"祖父生前為官清廉,懲治了眾多的邪惡之徒,養出了一身浩然正氣,只是我沒想到這卷《孟子》對妖物這麼有效。"

寧小臣轉而問道:"蓁蓁姑娘,這樹妖是否還能復生?"

"應是不能了,她被我用劍歸無極傷了修為,雖借這枯葉林的生機重生,但到底耗損了精氣。沒有調養,便又被你這卷《孟子》灼燒,天道有輪迴,若這樣還能復生,只能說是蒼天不公了。"

聽她這樣說,寧小臣放下心來,他又欣喜道:"百年前,我祖父與你爹共同消滅了這樹妖,如今我和你也一道並肩作戰,這豈不是一個輪迴?"

燕蓁蓁聽寧小臣這樣說,想想也覺得有幾分好笑:"只是不知道引發那場戰鬥的聶小倩有多美。"

"弱水三千,獨取一瓢。我祖父一生未娶,想來聶小倩是極美的吧。"寧小臣喃喃道。

"一生未娶?"

"是啊,我爹是祖父從宗族內過繼來的,祖父直到年邁,身邊也沒有一個知心人,我時常看到他孤獨地嗟嘆。我此來郭北縣,是帶了一幅畫的,那是祖父的手跡,想來就是聶小倩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

《倩女幽魂·人間情》番外:聶小倩遺留在人間的一縷情思

我耳邊聽到寧小臣口中吟誦的詩詞,真的好熟悉,我好像又哭了,他們說的那是我嗎?我是聶小倩嗎?

...

我好像有些想起來了,寧採臣,聶小倩,轉妖輪,可惜...我不是聶小倩...

他們都死了,我也不該停留在人間,我也該就此消散才是...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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