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加大碳減排,50年後全球三分之一人口可能面臨極限高溫

該論文稱,鑑於地表升溫速度高於海洋,而且熱帶地區的人口增長更快,因此在碳排放持續增加的情景(RCP8.5)下,到2070年,全世界人類生活環境的平均氣溫將較距今300年的前工業化時期上升7.5攝氏度,約為全球平均溫升的2.3倍。

50年後地球會有多熱?多年來科學界及政府間機構曾發出過多個版本、措辭嚴厲的溫升“警告”。一項由中國、歐洲和美國學者共同完成的最新研究進一步展現了全球氣候危機與人口分佈的動態關係:除非溫室氣體排放下降,否則在50年後,地球上三分之一人口居住的地區將如現在的撒哈拉沙漠腹地區域一樣炎熱。近6000年來,人類在宜居的氣候條件下繁衍生息,但全球平均氣溫的迅速上升意味著有大量人口將無法繼續享受這一優待,面臨著炎熱等極端氣候條件的不利影響。

這篇題為《Future of the human climate niche》的論文於北京時間5月5日凌晨發表在重要國際綜合學術期刊《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報》(PNAS)上。報告發表之際,全球數十億人因新冠肺炎疫情失去行動自由。由生態學家、氣候學家、人類學家、生物地理學家等組成的國際研究團隊得出的研究結論是一種警示:如果碳排放繼續快速累積,地球將越來越可能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若不加大碳減排,50年後全球三分之一人口可能面臨極限高溫

年平均氣溫11-15攝氏度:6000年來人類生存與繁衍的“舒適帶”

“研究結果還是挺出乎意料的。”該論文第一作者、同時也是兩位通訊作者之一的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徐馳對澎湃新聞表示,氣候變化會對人類社會和許多物種產生影響已是共識,但該研究進一步發現,全球大多數人口一直集中生活在相對狹窄的氣候帶內,這些區域的年平均氣溫為11-15攝氏度,少數人口生活的地區年平均氣溫為20-25攝氏度。數千年來,儘管人類不斷遷徙,技術不斷進步,但人類整體的分佈格局與氣候條件的這種對應關係保持了相對穩定。

但人類活動導致的溫室氣體排放正在推高全球平均氣溫,從而破壞以上適宜人類生存繁衍的氣溫邊界。

該論文稱,鑑於地表升溫速度高於海洋,而且熱帶地區的人口增長更快,因此在碳排放持續增加的情景(RCP8.5)下,到2070年,全世界人類生活環境的平均氣溫將較距今300年的前工業化時期上升7.5攝氏度,約為全球平均溫升的2.3倍。

在此情境下,氣溫快速上升,加之全球人口發生變化,意味著50年後,全球約30%的人口生活在年平均氣溫將超過29攝氏度的環境下。目前僅有0.8%的全球地表擁有此類氣候條件,且大多位於撒哈拉沙漠腹地,2070年全球19%的陸地面積將處於這樣的氣候條件下。“這將讓35億人處於幾乎無法生存的環境之一。”研究報告的作者之一、作為丹麥皇家科學院院士的丹麥奧胡斯大學(Aarhus University)教授揚斯-克里斯汀·斯文寧(Jens-Christian Svenning)說道。

若不加大碳減排,50年後全球三分之一人口可能面臨極限高溫

在溫室氣體排放未得到削減(business as usual)氣候情景下極端炎熱地區的擴張。在當前氣候下,年平均氣溫高於29攝氏度的區域僅限於撒哈拉地區的小部分深色區域。在RCP8.5攝氏度情景下,到2070年,上述氣候條件預計將擴大到整個陰影地區。在SSP3人口增長情景下,如果不進行遷徙,那麼到2070年,這些陰影地區將成為35億人口居住的家園。背景顏色代表當前年平均氣溫。(本文插圖均來自《Future of the human climate niche》)

據徐馳介紹,為了確保研究結果的可靠性和可重複性,研究人員又專門多花了一年時間對所有假設和計算進行了仔細檢查。此外,研究團隊公佈了所有數據和計算代碼,以保證該研究的透明度,並方便他人進行後續研究。

若不加大碳減排,50年後全球三分之一人口可能面臨極限高溫

不同時期全球人口分佈與年平均氣溫(MAT)之間的變動曲線。可以看出,距今6000年裡,全球大多數人口一直集中生活在相對狹窄的“11-15攝氏度”氣候帶內。但這一現象將隨全球氣候變暖出現巨大變化。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該研究主要使用了RCP8.5情景模型。為了對未來氣候作出評估,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在第五次報告中新設定了名為代表性濃度路徑(RCP)的四種情景,分別為RCP2.6(低)、RCP4.5(中低)、RCP6.0(中高)和RCP8.5(高)。RCP8.5模型代表了一切照常(business as usual,也即假設未來不施行任何氣候政策)的高碳排放未來,在這一情景下,到2100年時空氣中的二氧化碳濃度要比工業革命前的濃度高3-4倍。雖然該情景存在科學爭論(比如是否高估了未來煤炭使用等),但仍是相關研究中較多采用的排放情景模型。

“其實我們也計算了RCP4.5和RCP2.6兩種相對溫和的排放情景,得出的結果同樣讓人擔心。”徐馳說道,上述結果是研究團隊採用IPCC和大多數氣象學專家所能接受的十多個氣候模型得出的平均結果。但現實中氣候變化的路徑仍存在各種不確定性,“現在看起來可能更糟,也有可能緩解一些。”RCP8.5代表了一種具有警示意義的可能性——如果全球按照當前的排放力度和溫室氣體增加軌跡繼續下去,未來我們可能面對什麼情景。

這種有別於過去6000年的人口分佈和氣候之間的關係將加劇人口遷徙的壓力。儘管論文作者們無意去預測氣候移民,但研究得出的結論預示著位於東南亞、南亞、南美洲、非洲等地的發展中國家將面臨更直接且複雜的危機。

氣候變化無法逆轉、沒有國界,更沒有“疫苗”

快速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可使陷入上述極端生存條件的人口減少一半以上。“如果人類能夠成功遏制全球變暖,上述影響可大幅減少。”論文作者之一、英國埃克塞特大學(University of Exeter)氣候專家、全球系統研究所(Global Systems Institute)主任蒂姆·雷恩頓(Tim Lenton)說:“我們的計算顯示,現有氣溫水平每上升1攝氏度,就意味著約有10億人口失去適宜生存的氣候條件。我們現在必須以更加人道而非貨幣化的方式來闡述遏制溫室氣體排放的益處。”

作者們指出,如果氣候變化不受遏制,面臨極端高溫的35億人口中有一部分可能會選擇遷徙,但是,除氣候因素之外,還有很多因素會影響人們的遷徙決定,而通過氣候適應可緩解部分遷徙壓力。該論文的另一位通訊作者、荷蘭瓦赫寧恩大學(Wageningen University)教授、美國科學院外籍院士馬汀·謝弗爾(Marten Scheffer)表示,對因氣候變化而遷徙的人口規模進行預測依舊很難,“人們傾向於留在自己的家鄉,同時在一些地區,加強局部氣候適應工作也有很大空間。”

雖然該項研究聚焦在全球尺度,但其研究途徑和結果也有助於分析氣候變化對我國的社會影響。根據全球氣候模型的預測結果,從氣候生態位的視角來看,我國中南部地區的氣候適宜性可能降低,而北方大部分地區的適宜性可能有所上升。制定氣候變化的局部適應措施,以及考慮氣候緩解的潛在成本,在宏觀層面對於我國社會經濟的可持續發展也具有參考價值。

“這項研究結果也值得中國關注。我們需要全球共同努力,才能保護我們的後代免受氣候變化造成的巨大影響。”徐馳表示。

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在最近的一場國際討論中稱,就像新冠病毒一樣,溫室氣體沒有國界,“孤立主義”是一個陷阱,沒有哪個國家能夠以一己之力獲得應對氣候變化的勝利。徐馳認為,新冠疫情防控確實讓人們看到了在全球性危機面前各國的緊急動員能力,這給全球共同應對氣候變化帶來了一些希望。不同的是,氣候變化發展速度比新冠疫情慢,也沒有像疫苗一樣的快速解決方案,“至少我們這項工作可以告訴人們,能採取應對措施的時間窗口已經很小了,不迅速減少碳排放導致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近年來新技術的發展和全球範圍的學術合作極大增強了研究者重建人類社會歷史信息的能力。”參與該研究的美國華盛頓州立大學(Washington State University)人類學家蒂姆·科勒(Tim Kohler)稱,“我們通過重建過去6000年來人類地理分佈與當時氣候條件的對應關係,發現在人類歷史上,持續的技術發展和歷次大規模的人口移動似乎都沒有顯著改變人類的氣候生態位。這一研究提醒了我們一個長期被忽視的事實,儘管人類社會在持續發展,但人類一直保持著對氣候條件的緊密依賴。我們也從考古學中發現氣候變化加速人口遷徙的諸多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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