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雖然是十八線都夠不上的鄉鎮，不過還算是溫飽自足一大半家庭甚至能達到小康水平。但是多年前計劃生育加上傳統重男輕女養兒防老思想的雙重作用下，村中出現了一大批單身大齡男青年。即便是經濟還可以，但是男女比例的失調嚴重影響了他們找對象。
為了能夠延續香火，大家想盡辦法。其中有一種最極端，就是通過中間人到越南挑選貧困家庭的適齡女孩。中間人與越南家庭定好價錢夠，這個女孩就跟著準丈夫和中間人來到中國結婚生子。聽我媽說，其實大部分的費用都是被中間人壓榨走了，一般是10－15萬，但是女孩的家庭只能拿到2－3萬。這樣的行為在我們看來就是赤裸裸的買賣婦女了，但是村民們鑽了一點空子，就是他們是和越南家庭商量好的，所以這算是兩方親家互相願意的結果，那2－3萬就是彩禮了。不管女孩本人是否同意，她都這樣被哄被騙甚至被武力恐嚇的“賣”到了中國嫁給了我的家鄉這些平日都熟識的人們，而她一生可能都也再也回不到故國了。
我印象最深的最近發生的是在去年，這個買了越南媳婦的人是我的小學同學。他家境貧寒，自己又其貌不揚只憑借一身力氣掙錢，在男多女少的環境裡自然是找不到媳婦兒的。於是他東拼西湊了10萬買來了一個越南媳婦，表嬸告訴我們起初女孩就不太情願的，所以一直在想辦法逃跑。但是走到哪裡都有人跟著，又語言不通毫無辦法。大概過了半年，恰逢農村農忙，大家覺得都半年了也差不多就放鬆了看管去忙地裡的活了。然後這個女孩趁大家做農活跑了。但是她不知道，我們這個地方家家戶戶基本都是親戚聯親戚熟人聯熟人，她自己人生地不熟路標上的字也看不懂又沒有錢，躲在田地裡沒多久便被同村本戶的人發現了，那人叫來很多人追趕很快就把她抓到又送回我的小學同學家裡了。聽說被狠狠地打了一頓，後來有不對勁兒的地方就會打她，被打怕了，現在這個可憐的女孩再沒有逃跑的心思了。疫情解封后我曾見到那個同學騎電瓶車帶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女孩，想來應該就是她吧。
我盯著她看，她注意到也回頭看向我。我不敢正視那雙無奈又絕望的眼睛，我無力解救也不可能改變這種情況。那些見了面會親切打招呼的人，可能是你的遠方表哥，可能是你的鄰家弟弟，可能是你的昔日同學，當你有需要時他們會毫不保留的提供幫助你，可是他們同樣也會去做拐賣婦女毆打女人的違背法律之事。
猶記得多年前看電影《盲山》時的震撼和心痛。女大學生被人販子誘拐到山裡賣給40歲的光棍，被毆打被強姦生下孩子，多次逃跑但是村裡的人互相幫忙她根本跑不了，很快被抓繼續毒打。絕望沒有把她打敗，在一個初中生的幫助下她的父親和警察想辦法帶走了她。但是孩子帶不走，只能骨肉分離。而在海外公映的版本中，村民們包圍著警察，她的“丈夫”不讓父親走，絕望之下她舉起菜刀砍向自己的“丈夫”。
那是的我多麼天真，以為世界非黑即白，以為一切皆有公道。可是我熱愛的家鄉先給了我一記響亮的現實的耳光。我身邊“盲山”的劇情從未停止過上演，可是每個人甚至我的父母都因為事不關己且大家都如此也漠視和認同這種行為了。可是他們又能如何？在這個大家都互相熟悉的地方，在這個警民一心的地方，在這個因為當初重男輕女而現在實在娶不到媳婦的地方，沒有任何人認同你幫助你理解你。好像除了譴責和排斥痛心我真的無能無力去改變這個延續了多年的狀況。
閱讀更多 宮商角徵羽哆瑞咪發嗦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