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生11

李长安大三的时候,已经在他的第二份兼职工作里有了点小心得了,他尽量少的和除他顶头上司以外的人热络。他同他们越亲近,就代表离领导越远。他把这种关系想象成宠物和主人的关系。即,越想获得与众不同的信任,就越要显得与众不同,甚至格格不入——他潜意识里觉得,人缘好不是好事,反而会陷入人际关系的圈子里畏首畏尾、难以施展。试想与大家称兄道弟、掏心掏肺的,以后怎么好意思背后捅刀、明抢暗夺?朋友多了,路不见得会很多,麻烦更多倒说不定,只有交换利益才不会过时。“朋友”这个名称,留给刘畅一个人就行,况且他李长安不需要朋友。工作是为了挣钱,不是用来交朋友。

李长安二十四小时,都随时带着他那整洁如新的二手廉价手机,每天课间都把整理好的数据材料分门别类,然后在上班那天带去汇报!他的工作热情和能力,让领导开始对他青眼有加,甚至创造机会,让他同自己的侄女处朋友。李长安明白他的意思,他礼貌的顺应了领导的意图,不急不慢的开始和她聊天,从网上聊到工作中,带着她见客户,甚至还冒充过她的男朋友,去送她同学聚会。然后就是“假戏真做”,在她自己编制的小单恋里,承担起唯一且不可替代的那个“男主角”。李长安本着不急不躁的态度,工作学习着,这个女孩则暂且算作同事的相处着——其实只是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棋子罢了,不值得花功夫,但也不能得罪……

当务之急,还是他母亲的两个官司,它们不大不小的,牵扯了他的精力。第一个官司——老张出门办事,在下坡路口,被坡顶滑落下来的商务车碾死,而车主却借口刚刚修了车,这个锅他不背,并推脱说是维修方的责任,而维修方却说是操作失误才导致滑坡,于是车祸的过错方全部都模糊了,大家都拒绝承担责任,然后简单的滑坡事故,变成了一桩官司。

李长安在开庭前期的准备材料,早就让一个学姐给准备好了,那学姐对他的好,不是一两天了,他知道,所以用的不遗余力。他知道怎么报答她,令她的付出收益远大于付出,所以他太舍得用她了,连打印装订都不动一根手指头。学姐通过他之前的客气和现在的颐指气使,仿佛看见了两人间的曙光,她干的很起劲。

李长安也确实没有辜负她,他知道自己轻易地就能撩拨到她,所以他便偶尔“随意”为之。他会在交代完让她做的事后,在没有人的宿舍,不做感情的亲吻她。但那在她看来是及其“有感情”的事——他慢慢走进她,不碰她身体一下,把脸贴近她的脸,两人闭上眼。陌生的热气、呼吸、心跳,在脸周围形成某种气氛,双方都在等着对方,直到安静里都有所准备后,最后的一击。犹如夜半草原上,摒住呼吸,等着朝猎物发起攻击。然而他没有一口把对方的脖子咬断,贪婪吃掉。等待的快感和刺激,没有如他想控制的那样出现。他用刘莹教他的方式——舔舐冰淇淋和蜂蜜,他缓慢悠长、循序渐进的贴上去,让她甜蜜温暖。他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攫取豪夺,有的只是节奏缓慢的颓丧。悲伤倾斜而出,他的眼泪流了出来,划过学姐的脸——像是清明节的一次悼念,他在祭奠过去的自己,回忆使他想起,他和刘莹只不过才过去两年,却仿佛度过了漫长一生。

李长安理智仍在酝酿,试着把对方当成刘莹,他在想着自己和刘莹,本应该是这样开始,应该是他做主动的靠近和亲吻她。而当时却不是这样的——那天,是两人都大大的睁着眼睛,把对方惊恐、狰狞、失控,都看的真真切切。久违的震颤又一次袭来,他汗毛竖起,身体紧张。带着突然而来的羞怯和力气,他突然投入了学姐的身体,紧密的拥抱,莫名且放肆的眼泪。他温柔有力的浸透她那不自觉的渴望,衣裳渐渐湿透,隔着衣服热气腾腾,他骇人的觉醒直逼这个陌生女人,沉沦着死亡气息的吻和拥抱抵着学姐,使她发出欲罢不能的声音。她脖子断了似的使劲朝后仰着,他抬头看到她白皙的脖子和下巴,听见她无力的呻吟声,逐渐失控的李长安猛地抽离而出。学姐无力的撑着桌子倒在椅子上,李长安的背影,让她浑身发抖……

李长安在学校里靠电话遥控一切,母亲不擅长动脑,她干跑腿顺利的把流程走完——李长安知道责任大半是车主的,但有钱的却是维修公司,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把两方都告上了法庭。期间有过几次调解,他让有律师证的学姐和母亲在庭上参与,他则在庭外等。

各种进展,并不如他意,在最后一次开庭前,他包了五千块的红包,看准了某天下班的时机,在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敲了法官的门。那是个女法官,四五十岁,和他母亲一般大年纪,长方形的脸没有表情。李长安很恭敬的把门关上,带着学生气的、使人心疼的礼貌微笑,他陈述了老张的无辜事故。女法官仍然没有表情,她频繁的看表,有些不耐烦,李长安知道她有个女儿在对面上中学,现在应该接她放学了,但他不着急。他控制着节奏,看她发了个短信后,不再着急了,他就知道她有耐心听他的了。

于是他红着眼圈,开始诉说他母亲的不容易。他把亲生父亲和老张的不同,杜撰的彻底感动了自己——他说自己的成绩差到学校垫底,高三仍然不思进取四处惹祸,他能考上名校都是因为老张的努力,他帮自己复习数学帮自己掏钱上辅导班、上大学,今天的成绩都是老张给他的,没有老张,他李长安就是个混混。他把自己描述的,像社会底层的小流氓,而老张像个慈祥的父亲,给了他两年父爱的父亲。现在的他开始实习了,想挣钱报答老张,结果却没有机会了。他的眼泪很硬,自始至终没有掉下一滴,这在有母性的女人眼里,表现的克制而温情,很是值得同情。

但实际上,他暗自庆幸老张的不欢而至、走的突然,他庆幸他母亲不用在应付他了,他不知道他母亲对他什么感情,虽然也看到她流眼泪,但那不是出于爱和难过,显然是简单的同情,李长安现在正利用这种动物本能、女性的同情,来软化女法官。女法官全程面无表情,这让李长安拿不准注意,他没有把他准备好的其他手段拿出来,他察觉到那样会打草惊蛇,于是,他把红包,毕恭毕敬的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他没有从容不迫,而是故作慌张的扔进她怀里,匆忙说了句:“阿姨,我只有那么多,这是我打工挣得,所以我母亲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在推推搡搡中,他迅速的跑下了楼。

对这次表现的满意度,他不去探究,但他知道多半是成功了的。因为在他带着学姐玩了一圈,又回到学校后,他母亲给他去了电话,结果对他们很是有利,不出意外,个把月后,赔偿款会拿到手,双方都有损失,但比起一个人负担,这损失也是减半了的。四个月后,执行刚刚下来,老张的两个女儿,就像味觉灵敏的狗一样。亲自上门了!李长安的母亲还是有些社会经验的,她告诉了李长安,于是,蓄谋已久的,第二场官司也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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