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的科幻片，在“外星人攻占地球”这条小道上越跑越远。
对太空的恐惧及向往固然迷人，但在我而言，科技进步对人类情感模式的篡改、人类对未来社会的想象，以及对自身所处的时间及空间的探索，才是更加亲近更加有趣的科幻话题。
所以，尽管这部剧的节奏有点慢，故事推进有些墨迹，核心议题遮遮掩掩欲说还休，但依然是我目前在追剧中最喜欢的一部。
它把一个哲学问题，以物理（科技）的形式打开了。
你相信这世界上万事有因果吗？不是指哲学层面的因果，就是物理层面的诱发关系。
换个问法，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全的随机事件吗？
你待会下楼时是先抬左脚还是右脚？
你明天中午吃鸡腿饭还是牛肉面？
你周六在书店随手翻开的是哪本书？
你下个月23号会去哪个城市？
你十年后会跟谁在一起？
你五十年后的墓地在哪里？
以及，芸芸众生中，
谁会被雷劈？
谁会在下次过马路时遇到车祸？
谁会中下一个五百万大奖？
谁会成为下一个马云？
这部剧里的科学家认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随机事件。
并且，只要数据足够多，计算力足够强大，一切前因后果，一切过去和未来，都可以被计算出来的。
也就是说，一切过去都是可知的，而一切未来都是可预测的。
开发者 Devs
其实在故事秘而不宣之前，我对这部剧的所有期待，都来自于导演亚历克斯·加兰。
加兰通过《机械姬》一战成名，最让大家惊艳的，不止是那个觉醒和反觉醒的故事，更是他营造出来的独特科幻美学。
鬼魅光影，怪异装置，未来奇景。
在《湮灭》里，加兰延续他的美学风格，各种光怪陆离，让人过目难忘。
至于《湮灭》在故事层面的“虚弱”，我觉得是因为原著太宏大而电影的篇幅过短，如果《三体》拍成电影，很可能也是一样。
到了《开发者》，加兰终于有足够的空间，把他的那套“未来惊悚”美学玩到了极致。
他非常勇敢，没有把想象力浪费在汽车、手机、全息影像等外在科技产品上，在剧中，人物所处的日常环境，所用的物件，跟我们目前使用的完全一样。
他把想象力，放在了空间上。
第一集开场，那个悬空的办公室，那个矗立在公司广场上俯视一切的超大娃娃，头顶上古怪而又现实的“光环”，各种灰暗冰冷的金属感。
再附以鬼魅的音乐，故事未开启，人物未进场，邪魅感就呼之欲出。
除了氛围营造，加兰这次在故事层面挑战的是高难度话题：量子计算。
这个概念已经被各种科幻电影用滥，什么穿越过去，去往未来，瞬间位移等等，所谓“万事不决，量子力学”。
但加兰非常务实，他没有加入任何狂想概念，他只是在设想：假如量子计算机的计算能力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计算出过去和未来的所有可能性，那是不是就可以预测未来呢？
剧中有大量很唬人的物理术语对话，听上去很像是那么回事。
而到了第六集，之前遮遮掩掩的核心话题，被以主角对话的形式直接表述了出来。
“别啰嗦，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们这所谓的‘开发者’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把一支笔随机用力，让它在桌面上滚动，不管它在当下这个时间点滚动到了哪一步，通过‘开发者’的计算，都可以算出，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滚动的，它的每一步滚动轨迹是什么，以及，它会在什么时候停下。”
“这就是‘开发者’，而我们要做的，不是预测笔，而是预测人。”
更准确地说，不叫预测，叫计算。
这个核心故事，外加导演古怪另类惊悚的视听风格，就是我爱这部剧的原因。
但这部剧目前豆瓣“仅”7.6分，让我很遗憾。
不过我也很理解，因为这不是一部爽剧，包裹在核心议题之外的那个故事文本，更像是一部推进速度缓慢的间谍剧。
前两集就快速交代了剧情，天才女程序员有一个同样天才的程序员男友，他们共同在一家顶级科技公司供职。
公司有一个神秘部门，只有天才中的天才方能被招募进去，而且这个部门独立办公，跟员工签极其严格的保密协议，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研究什么。
程序员男友因为写了一个可以预测草履虫下一步行动轨迹的程序，被神秘部门选中。
然而，在进去工作的第一天，他就被这个部门正在研究的东西“吓坏了”，他欲逃离，最终的结果是，他失踪了。
同居男友突然失踪，女主报警，并只身前往那个部门去询问。
几天后，该部门和警方一起给出了调查结果，一段来自监控视频的影像显示，其男友在公司广场，在那个标志性的娃娃雕塑之下，亲手把自己烧死了。
自杀。
女主不信，他找到前男友——另一个天才程序员，开始一起调查男友的死因，以及更关键的前面那个问题——这个叫“开发者”的神秘部门，到底研究的是什么？
后面几集的剧情，各种追查和反追查的情节有点乏善可陈，我更关心的是，关于“开发者”这个项目本身，加兰还能营造出什么道道来。
但故事层面最大的颠覆在于，前两集里照着反派路子去打造的神秘部门，其实从始至终，都不是反派——他们不是邪恶的科学家，不是带着“清除低端人类”或者“净化世界”的幌子，去做一些毁灭的事情。
他们只是在认真地研究，通过量子计算，能预测甚至改变你的未来吗？
至于这个结果对人产生的影响，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我喜欢这种探讨，远过于简单的“正义小天才战胜邪恶科学家”的套路故事。
另外，加兰的选角也让人非常讲究，主演水野索诺娅相比前几次的奇异造型，这次算是回归了日常。
虽然相貌上不再给人惊艳的感觉，但她中性的打扮非常符合整部剧的气质，眉宇之间，还有一股恰到好处的阴郁。
剧中‘开发者’团队里，那个天才少年科学家也让人印象深刻，就是他主导了开发者项目的重大突破，让过去可以被影像化的展示出来。
此外，几位程序员都是有色人种的设定也是某种政治寓意了，但这不是我关注的部分。
此剧第一季一共八集，即将完结，目前很多谜底还没解开。我甚至怀疑，从第一集开始发生的这一切，会不会都是被精准预测的结果呢？
正如那个可怕的科幻猜想一样：人类或许只是某种高维度文明的圈养游戏而已，我们遵循的看似牢不可破的物理定律，只是他们为我们设定的游戏规则，而除了我们，他们在其他维度里还圈养着各种“人类”，设定了无数种不同的游戏规则，然后看看每一种规则之下，各自会发展到哪里。
量子力学，就在某种程度上颠覆了现有的物理规律。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们真的颠覆了造物主为我们设定的游戏规则，那造物主是会让我们晋级下一关，还是觉得gameover，然后顺手掐灭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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