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虎穴背布

1942年深秋的一天早晨,西北风裹挟着枝头上的残叶时起时伏,给出征人送来阵阵微寒。一支由九人组成的小分队,行进在通向县城的大路上。他们未带任何行装,唯一的行李是每人一个粗布缝制的干粮袋。里面装着路途备用的玉米面饼子。他们迈着急促的步伐列队前进。他们必须在日落之前,赶到望都指定的地点集合。期间还要通过唐县城日本鬼子设防的岗哨。不过这倒不是甚么问题,因为他们每人带着一本早就准备好的“良民证”。

他们是谁?他们要去哪里?他们就是古洞党组织派遣的背布队。前天古洞党组织接到军分区的指示,要派遣一个背布队,到冀中平原敌占区执行背布任务。这是一个十分紧迫而艰巨的任务,因为前线八路军急需赶制冬装。

古洞村党支部接到任务,立刻开会研究部署,决定从青抗先中挑选九名精干小伙去完这一光荣任务。他们是:董振庄、石长青、李周儿、李永德、石东栓、魏羊坡、董进常、李生尔、石立山。党支部委任青抗先队长董振庄带队,并叮嘱他们:“一路要注意安全,此去要经过敌战区,到了望都就有了我八路军专派的护卫连作保护,要做好连续夜行军的思想准备。”由于事先准备充分证件齐全,中午时分顺利通过唐县敌伪岗哨,日落之前准时到达了望都集合地点。由于整整一天的急行军,大家饥饿疲劳,正好有点空闲时间休息,他们从集合点打来开水,掏出玉米面饼子大口大口地享受一下。在这儿集合的人很多,有迷城的,三土门的,……,都是执行同一任务。

夜深了,准备出发。由于人员太多行动不便,需要化整为零,分批绕路行进。古洞小分队由几名便衣八路军作护卫,开始星夜赶路。他们必须在凌晨一点前,赶到目的地。于是他们加快了速度,在夜幕的掩护下沿着似显不显的路径,极速奔驰。他们究竟要去哪里?谁也不知道,也无须多问,他们都知道这是军事秘密,跟着走就是了。

大约行了四五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这里是一个宽敞的大院,东厢房里透过窗纸放射出灰暗的灯光,听到屋里好似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见领队人进入厢房,搬出九捆事先绑好的布卷,每人背上一卷,在几名八路军战士的护卫下,照来时的旧路返回。因为有了行囊,加上连夜赶路,他们实在太累了,可是为了早日完成任务,咬紧牙关,就是再累也不能掉队。在北斗七星的参照下,判断出自己是在一路西行。因为这是夜行军,日寇对路口关卡把守得更加严密,照原路回走已不可能,他们只有另辟蹊径。由于地理不熟,经过好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一条小路,当他们走到小路尽头时,呀!下面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封锁沟,深约丈余,宽足两丈。小分队别无选择,只有越沟前进。他们两个人一组,一人下接一人上推,互换角色攀扒越沟。黑天半夜谈何容易,有时刚刚攀扒到顶,布卷一赘,连人带布,又滚下沟底。无奈之下,只好再次攀扒。这时突然传来枪声,他们越发着急。而越是着急越是扒不上去。这时鬼子哨兵已经从西边奔来,他们顾不得攀扒赶紧选方向奔跑。董振庄、李周儿、石长青、李永德、董进常、魏羊坡、李生尔、石立山八人顺沟往南跑,石东栓避开鬼子的目光,选择顺沟往北跑。这时鬼子赶到,对着向南跑的队员连开数枪,李永德、董进常、魏羊坡应声倒下,董振庄、石长青、李周儿、李生尔、石立山已经跑远,鬼子也无再追。这时两个鬼子跳下深沟查验尸体,发现董进常、魏羊坡已经停止呼吸,李永德两条腿还在抖动,鬼子用东洋刀照着他的肩膀、背部又扎了数刀,直至李永

德不再动弹了,才返回哨所。

董振庄等五人已经跑远,甩开了鬼子的视线,才慌忙各自攀沟,董振庄、李生尔、石立山各凭年轻力壮,很快爬上了封锁沟钻进了附近的庄稼地。石长青会武功攀沟自然不成问题,李周儿力气小几次攀沟失败,总不能丢下他不管,是石长青硬将他拽上沟的。当董振庄石立山走出庄稼地时正好遇上搜查的鬼子兵,被抓住带到日本的大本营,最后被带到东北的煤矿做苦工。

再说石东栓,选择了反向奔跑,瞒过了鬼子的视线,靠智慧得以生还,他一个人几经周折,终于把布背到了目的地 ——曲阳八路军被服厂,圆满完成了党交给的背布任务。

李周儿、李生尔、石长青三人在青纱帐里已经跑散,各选归路圆满完成了背布任务。

一场惨不忍睹的杀戮结束了,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封锁沟内一片寂静。李永德由于未伤及要害,依凭超强的求生欲,慢慢爬了起来。见四处无人,面对两具同胞尸体,平躺在血泊里,不禁潸然泪下。他默祷着:“进常、羊坡暂息吧!倘我能活着回去,一定转告党组织,同时还转告你们的家人,把你俩接回家。”

李永德慢慢站起身来,扒着封锁沟壁,绝力攀扒,由于伤势过重,几次站起又倒下,后来一当地村民正好路过,见李永德浑身带伤正在攀沟,出于同情把他从沟里拽了上来,並告诉他:“因你目标太大,我不便护送,还是自己走吧。”

李永德谢过救星,开始慢慢地向前挪动。见前面有个村子,心中燃起了生还的希望。这时他觉得浑身疼痛,同时口渴极了,平时最不好求人的他,鼓起勇气,走近一个住户,轻轻敲开那家的大门,讨碗水喝。家主人一看,他满身是血,吓了一跳。李永德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诉说一遍,博得家主人的深切同情,给他端来满满的一碗热粥,让他喝下。临走时还送给他一个大桃子。当一个人饿极了时,哪怕喝上一口水也顶大事。他自从喝了那碗粥,觉得精神多了。

李永德千恩万谢告别了家主人,又开始上路了。由于一个人行路目标小,一路倒无人盘查,比较顺利。毕竟他失血过多,三步一歇,五步一蹲,一天下来走不了多远。饿急了啃一口桃子,据他本人口述,一个桃子整整吃了三天,不是不想吃,而是舍不得一次性吃完。有人问他怎么活下来的,他说,鬼子用刀刺他时,强忍着巨疼装死,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就这样瞒过了鬼子,真是死里逃生。他在回家的路上拖着一身血衣,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头儿上,遇到组织上派的人来接他,这时他像是见到了自己的父母,“朴通”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接他的人把他抬上担架,送回我解放区,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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