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2020年巴菲特接受CNBC專訪全文（上）

時間：2020年2月24日

地點：CNBC’s “Squawk Box”

以下是2月24日星期一，CNBC在CNBC的“Squawk Box”(美國東部時間早上6點到9點)節目中對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沃倫·巴菲特的採訪全文。採訪視頻可在CNBC.com上觀看。

所有引用必須註明來自CNBC。

喬·克寧：早上好，歡迎收看CNBC現場直播的Squawk Box。這裡是來自時代廣場的喬·克寧(Joe Kernen)和安德魯·羅斯·斯金(Andrew Ross Skin)，我的同事貝基·奎克(Becky Quick)正在奧馬哈作關於巴菲特的現場報道。今天因為巴菲特的到來，真是美好的一天。嘿，貝克，我們馬上就去找他們。首先是最新的市場消息。市場目前下跌了大概800點。我很高興地說，當我開始讀這個數字時，指數稍微回升，只跌了799點，但是——我們又回到了800點了。隨著冠狀病毒疫情的蔓延，美國股票期貨價格暴跌，人們擔心全球經濟增長，以及中國為世界其他地區提供的至關重要的供應鏈的影響。按百分比計算，這也不是世界末日。但它會引起你的注意。如果它在盤前下跌了800點，那你可能會看到——你可能最終會看到4位數字。

安德魯·羅斯·斯金：沒錯。

喬·克寧：幾分鐘前，我聽到了沃倫·巴菲特的一些評論——“當股票便宜的時候，就是我喜歡買入的時候。它們比前一天便宜了。”也許他可以緩解市場在這一點上的恐慌。讓我們來看看國債收益率。看看你所期待的10年期——今天早上債券表現強勁，你會看到收益率在一段時間內處於我們所見過的10年期債券的最低水平——低於1.4%，現在是1.389%。

安德魯·羅斯·斯金：好吧，讓我們來看一下今天早上關於冠狀病毒的最新進展。中國今天報告有150人死亡，以及409個新病例，這發生在一夜之間。韓國在發現病例後，將其冠狀病毒警報提升到最高水平。他們從31人激增到超過750人，這發生在不到一週的時間裡。現在，亞洲股市一夜之間暴跌。香港恆生指數下跌1.8%，韓國股市下跌3.9%。韓國兩家最大的航空公司取消了飛往首爾的航班，導致它們的股價暴跌。與此同時，意大利政府正忙於應對亞洲以外最大規模的冠狀病毒爆發。你會看到那裡的股票也在暴跌——今天早上接近5%。意大利政府將意大利北部至少10個城鎮隔離，並取消威尼斯狂歡節的最後幾天的活動。在意大利的其他地方，學校、博物館、大學和電影院都關閉了，大型足球比賽也被取消了……所有這些都對屏幕上的紅色箭頭有幫助。但就像喬之前提到的，貝基現在要和沃倫·巴菲特談一下——他可能對這一切有一些獨特的看法。所以我們想去奧馬哈見他們。早上好，貝琪。

貝琪·奎克：嘿，早上好，安德魯，早上好，喬。很高興見到你們倆。今天上午，我們與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沃倫·巴菲特一起來到了內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本週末，他剛剛向股東們發佈了第55份年度股東信。這實際上是我們在奧馬哈的第13個年頭了。這是一個我們叫做“問沃倫”的節目，這樣人們在閱讀了巴菲特的信之後，就可以向他提出自己的問題。但是很明顯今天早上的新聞讓人們對股票市場產生了很多其他的疑問。讓我們和巴菲特先生一起開始吧，他現在就在這裡。沃倫，謝謝你今天來到這裡。

貝琪·奎克：很高興見到你。我想談談這封信，很明顯你在信中提到的一件事，就是人們什麼時候應該買股票。我們會深入研究的。但是當你今天早上看到期貨下跌了818點時，我想觀眾想聽到的第一件事可能是你對冠狀病毒的看法，如果這是恐慌的一個原因，如果你對此感到擔憂的話。

沃倫·巴菲特：嗯，除了關於冠狀病毒的新聞之外，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我買股票的第一天是1941年3月12日。結果，那天股票下跌了2%。不幸的是，我是早上買的。所以當我晚上回家時，我爸爸告訴我收盤價格下降了2%。如果你買的是企業——也就是股票，

貝琪·奎克：雖然有很多人看著市場說，“看，我想買，但我不想在市場處於新高的時候買，特別當它每天都在刷新紀錄的時候買。也許今天早上它下跌了800點，但也許還會有更多的下跌，因為冠狀病毒的影響將對全球經濟產生影響。”IMF在週末就是這樣表示的。你會看到不僅中國，其他國家也在試圖解決這個問題。是的，在五年或十年的時間裡，它可能不會改變什麼。如果我認為我可以以可能低10%的價格買到某樣東西，如果我等上一週或一個月，價格可能會還是現在這個水平的話，你怎麼看？

沃倫·巴菲特：如果你這麼認為，那麼你就會——如果你是對的，你就會變得非常富有。你所要做的就是每隔10天不斷地買進，並不斷地做出你下一個10天的預測。前提是，我需要明確知道市場未來要做什麼。但我認為沒人知道市場會怎樣。我認為你要知道你是否在一個給定的價格上做出了明智的購買，那你可以拿一個黃色的小本子，在一頁紙上記錄下，“我要以420億美元收購通用汽車公司，因為——”你應該把購買的原因寫在一張紙上。或者你有另外一張紙，上面寫著，“我想我知道股票市場的走勢，所以我知道一週後是漲還是跌。”但實際情況是，你並不知道。

貝琪·奎克：你是不知道，但如果我擔心經濟會放緩——不僅是這個季度，而是今年，我認為這將影響到他們能賣出多少輛車，甚至能生產多少輛車。

沃倫·巴菲特：我向你保證汽車銷量總有一天會減速。1932年，通用汽車(General Motors)擁有1.9萬名經銷商。這比今天美國所有的汽車經銷商都多。當時美國只有1.25億人，但他們有19,000名經銷商。我記得有一個月他們賣了不到計劃的1/10輛車。但那是購買通用汽車的大好時機。忘了市場吧，如果你能夠預測市場，那你甚至不需要看資產負債表。你甚至不需要讀任何報紙——

如果你昨天打算買一個當地的加油站，而今天加油站又關門了，我想你是不會抓狂的。因為你應該已經看過它的位置，他們與供應商的合同，並就競爭做出了決定。

因為人們每一秒都能在股票上做出決定，而他們不能分分秒秒在農場上做出決定，所以他們認為投資股票不同於投資企業或投資農場或投資公寓。但事實並非如此。如果在未來的10年、20年或30年裡，你的錢在未來的賺錢能力方面是有價值的，那麼你就做了一個很好的投資。你不可能日復一日地挑選它們。如果你覺得自己能做到的話——不過我還沒見過知道怎麼做的人。

貝琪·奎克：你在今年的一封信中強調了這一點，你強調了埃德加·勞倫斯·史密斯(Edgar Lawrence Smith)在1924年寫的一本書。你說在他出現之前沒有人真正意識到買股票的複利效應。

沃倫·巴菲特：

我認為達爾文說過，如果你發現了與你已經相信的相反的證據，那麼，在30分鐘內把它寫下來，否則你的大腦就會把它屏蔽掉。我想說的是，人們對新證據有很強的抵抗力。

他說，“如果一個股票的收益率是4%，一個債券的收益率也是4%，那麼，股票的收益將超過債券，因為我們的留存收益的回報率，超過了這個債券的收益率。”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都是這樣，但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我們不會因為我們得到的紅利而變得富有，雖然我們很高興接受他們。我們變得富有的原因是——留存收益被用來建立新的盈利能力，或者通過回購——這增加你在公司的所有權。自我們接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起，留存收益就一直存在。這是伯克希爾在保留收益的情況下，市場價值大幅上漲的唯一原因。

貝琪·奎克：凱恩斯說這是一本重要的書。然後人們開始關注它。你說得對，它加劇了1929年之前的瘋狂。

沃倫·巴菲特：嗯，這是真的，我以前的老闆本·格雷厄姆很早就告訴過我，“一個好主意比一個壞主意給你帶來的麻煩更多，”因為好主意是可行的。我的意思是，買個房子是個好主意。但是，有時人們會發瘋。一個好主意是可行的，它會一直可行下去。

大多數時候，股票比債券更有效。不過一段時間後，人們忘記了還有其他一些限制條件。埃德加·勞倫斯·史密斯的書中說，當債券和股票的收益率相同時，也就是當時的情況，股票的表現會更好因為它們有留存收益。所以，20年代股票開始上漲。不過突然間，他們的售價是他買那本書時的五六倍。他原先正確的看法的前提條件發生了一些變化。但人們只是得到了股票價格的信號。這就是牛市的情況。人們開始認為股票便宜，然後他們開始認為股票將要上漲了。

股票可以是好的買入，也可以是壞的買入；債券可以是好的買入，也可以是壞的買入——這取決於價格。

貝琪·奎克：如果他的前提是股票總是比債券更好的投資，那這就像是你今天在市場中聽到的——我們也已經聽了一段時間了，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對吧?你必須買股票，是因為債券收益率很低，是因為利率很低。

沃倫·巴菲特：如果你看一下現在的情況——我們之前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你投資股票的收益比投資債券要高。雖然它不總是必然——但在美國通常都是這樣。

如果你今天買了一個收益率為2%的30年期債券，那你支付的是50倍於收益的投資，而且收益在30年內是不會上升的。如果有人對你說'我想賣給你一隻市盈率為50倍的股票，並且它30年內收入是不會增加的'，那你會說這聽起來不太好。

所以，股票比30年期債券要好得多。我是說，這很明顯。這是一種選擇。人們往往有三種基本的選擇，短期現金是一種選擇，剩下就是長期債券或長期股票。現在，股票比債券便宜。

沃倫·巴菲特：麻煩總是會來的。是的，1942年我買第一支股票的時候遇到了麻煩，各種各樣的麻煩。比如，“菲律賓很快就會淪陷”，“1949年有各種各樣的麻煩”。確實有麻煩，然後2008年我給《紐約時報》寫了一篇文章。我說：“麻煩來了。但我還說：“買股票。”

貝琪·奎克：這次你會再說一遍，“如果麻煩來了，現在就買股票嗎”?

沃倫·巴菲特：我會說，如果你的錢足夠多，那就買股票。你知道，我們就買了一些股票。我們不關注股市走勢。我們說我要買——比如說美國運通，我們擁有美國運通的8.15億股，在今天早上，它是126美元左右，它的售價大約是1000億美元。現在真正的問題是，這家公司的價值是1000億美元還是更少。它與股票明天或下週或下個月的走勢無關。

貝琪·奎克：你剛才說——就在幾分鐘前我們在全球交易所問你的時候，你說，現在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是股票的淨買家。你處於淨買入狀態?

沃倫·巴菲特：從我11歲開始，我們每年都淨買入股票。我一生中有15位美國總統，超過美國曆史上的1/3。在胡佛執政期間，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沒有買股票，因為那時我只有六個月大。但之後又有7名共和黨人和7名民主黨人。我在每個總統任期都買了股票。不過，我不是每天都買股票。有幾次我買的股票的股價在非常高的位置。我甚至為此寫過一兩次文章。但這種情況很少見。

貝琪·奎克：但你也一度結束了你們的合夥企業。

沃倫·巴菲特：因為某個原因，我曾經結束了我的合夥人關係。

貝琪·奎克：因為你覺得太貴了。

沃倫·巴菲特：是的。

貝琪·奎克：好的。但現在不是這樣的時候嗎?

沃倫·巴菲特：我們現在擁有價值2400億美元的股票。我們將其視為價值2400億美元的企業——我們擁有其中的一部分。但是，我喜歡擁有這些企業。

貝琪·奎克：你還有超過1250億美元的現金。

沃倫·巴菲特：是的，我們想收購更多的企業。

貝琪·奎克：好的，我們稍後會詳細討論這個問題。當我們再次回來的時候，我們會從巴菲特那裡得到更多答案。不過現在我要把畫面交回給演播室，給喬和安德魯。夥計們，到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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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琪·奎克：大家早上好。歡迎回到CNBC的Squawk Box。我是貝基·奎克，現在和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沃倫·巴菲特一起住在奧馬哈。本週末，他剛剛發佈了第55封致股東的年度信。我們一直在回答你們的問題。今天上午我們會講到這些問題。沃倫和我正在一起，我們在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總部大樓。現在我們在大樓樓上，一間叫做雲室(the cloud room)的房間裡。這是一個你經常帶學生去的地方，當他們來找你的時候，你可以和他們談談他們的問題。你也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做一些其他方面的演講。

沃倫·巴菲特：是的，我這裡已經有學生幾十年了。多年來，總共有40所學校。他們是八人一組的，我每年要花五天的時間。他們來自世界各地。我們有來自秘魯的，有來自中國的，有來自以色列的。我們顯然玩得很開心。但現在我已經放棄了。我21歲的時候就開始教書了。所以當我88歲的時候，我想我應該休息一下。

貝琪·奎克：好了，今天有很多觀眾提出的問題。他們今天早上醒來，看著道瓊斯指數下跌近800點。實際上，我們已經脫離了早上最糟糕的水平，不顧你仍然看著道瓊斯指數下跌約786點。人們對經濟有很多疑問。他們想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尤其是冠狀病毒。你手頭有大量的經濟數據，因為不僅是伯克希爾擁有的許多企業，還有你所擁有的企業。你現在在全球都看到了什麼?

沃倫·巴菲特：嗯，它影響了很多行業。我會說我收到了報告——幾乎所有公司每個月都會給我一些報告。很多人都說這對他們的影響，我相信這肯定是加重了。但他們也受到關稅的影響，受到稅收的影響，他們最常見受影響是他們受到競爭對手的影響以及隨著時間的推移，供求關係的影響。

貝琪·奎克：你從冠狀病毒身上看到了什麼?你能舉一個例子麼？

沃倫·巴菲特：舉個例子，我們在中國大概有1000家冰雪皇后特許經營店。它們就是普通的接待客人的門店，它們是老式的餐飲業。但是，其中很多家冰雪皇后都關閉了，並且那些開著門的公司根本沒有什麼生意可言。而蘋果——我們在蘋果擁有更大的投入，我們擁有蘋果5.6%的股份，蘋果出來說，冠狀病毒不僅影響了它的門店銷售，還影響了所有的東西，比如供應鏈。我發現我們的一些公司的供應鏈安排受到了冠狀病毒影響，我甚至不知道我們的這些公司背後的這些供應商的名字。

貝琪·奎克：哪些公司呢？

沃倫·巴菲特：比如前幾天約翰·曼達爾(John Mandal)給我說，你通常不會認為他們有一個大的供應鏈，還有邵氏地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的企業中有相當大的比例都受到了冠狀病毒這個問題的影響。但是他們也受到很多其他事情的影響。而真正的問題是，這些業務在五到十年後會發展到什麼程度。他們總是會有起有落。我們的糖果生意非常好。但它一年有七個月是虧損的。但好的事情是聖誕節每年都來。

貝琪·奎克：當你觀察經濟，看看事情是如何進展的，比方說，今年年初，當經濟開始回升的時候，你如何評估當時的美國經濟?

沃倫·巴菲特：嗯，它很強勁，但比6個月前弱了一點。這是一個很廣泛的範圍——你可以看汽車公司的銷售，看看鐵路的貨運量……它們又一次受到關稅的影響，因為人們提前購買各種各樣的東西。有很多變量會影響。但是，生意比之前不好做。不過它是從一個非常好的水平下降的。所以我想說，不妨看看我們的70家企業——實際上——他們代表了數百家企業，此外他們受到的影響要弱一些。另一方面，星期六晚上我和內布拉斯加傢俱市場的夥計們出去了，他們的生意在二月份有很大起色。但那是因為天氣好。要知道，影響生意的有很多變量。

貝琪·奎克：你認為過去六個月生意不好嗎?是你的信心下降了？還是從之前異常活躍的水平下降?

沃倫·巴菲特：它並沒有真正下跌。只是，它變平了，也許現在更柔和了。但是，關稅的情況對所有公司來說都是一個大問題。在某種程度上仍然是。有一段時間，關稅問題這是最重要的。而現在冠狀病毒處於前沿和中心。6個月之後、1年之後、2年之後，其他一些事情將會成為中心。真正的問題是，從現在開始的5年、10年、20年後，你的企業會發展到什麼程度?他們中的一些人會製造轟動，一些人會消失。總的來說，我認為美國將會做得很好——你知道，自1776年以來就一直如此。

貝琪·奎克：可你還是會看鐵路的貨運量……

沃倫·巴菲特：我什麼都看。但我這樣做並不是為了做出具體的投資決策。我很享受，我是說，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也不認為我可以通過預測下週或下個月的情況來賺錢。我認為我可以通過預測未來十年的事情來賺錢。

貝琪·奎克：好吧，既然你喜歡瞭解這些事情，那就多告訴我們一些吧。

沃倫·巴菲特：嗯，正如我所說，某些業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天氣。以零售業為例，大趨勢是往線上走。另外，我們在航空業務上有一大筆投資，而我聽說有更多的航班被取消等等。有時候是由於天氣原因航班取消了，但在這種情況下它們在更長的時間內被取消是因為冠狀病毒。但如果你擁有航空公司10年或20年，你知道，這生意就會起起伏伏——有些可能與天氣有關，也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原因。真正的問題是，從現在開始的10年和15年以後，他們會搭載多少乘客?他們的利潤率會是多少?他們的競爭地位會是什麼?但我承認，我還是一直看著這些數字。

貝琪·奎克：你提到了航空公司。你持有了所有主要航空公司的股份，但是規模都不如達美航空(Delta)。我想你現在擁有達美11%的股份?

沃倫·巴菲特：

貝琪·奎克：大家有很多猜測。事實上，這個週末的一些問題是關於這些航空公司的。不知道你會不會直接買下其中任何一個。你考慮過直接收購這些公司嗎?

沃倫·巴菲特：我們不太可能這麼做。我不是說不可能。但是——這是複雜的。

貝琪·奎克：為什麼？

沃倫·巴菲特：首先，它們是受監管的，而且有相互作用。給你舉個例子，不是說我們會這麼做。由於達美航空擁有美國運通18%的股份，美國運通是一家銀行控股公司，銀行控股公司的業務也有限制。我們是美國運通銀行控股公司的被動持有人。我們擁有一家與他們聯繫緊密的航空公司，他們會有很多監管。這裡面有很多複雜的因素，因為這是一個受監管的行業。任何時候，你進入一個受監管的行業，你都有更多的複雜的交易。

貝琪·奎克：那麼，可以說你喜歡這些股票，如果不是很複雜，你會持有更多，對嗎?

沃倫·巴菲特：當我們在任何公司的持股比例超過15%，如果要增加持股時，會有很多規定。顯然，幾乎所有我們擁有的東西，我們都想擁有更多。

貝琪·奎克：你現在還想買這些股份嗎?比如蘋果的股票——

沃倫·巴菲特：說到我們要買的東西，我總是閉上嘴巴。（笑）

貝琪·奎克：你想了一會兒。

沃倫·巴菲特：突然之間，我覺得我的嘴巴被卡住了。（笑）

但公平地說，我們喜歡我們所擁有的任何東西。你知道，我們擁有的股票數量很少，我認為它們是企業所有權的一部分。我持有的公司中，很少有公司我會想以更高的價格出售。

貝琪·奎克：好吧，讓我問一個託尼·狄金森的問題。他問：“去年第四季度，伯克希爾出售了5500萬股富國銀行的股票。股東們是否應該認為這是對新的CEO復興計劃缺乏信心?沃倫對富國銀行的未來前景如何?”

沃倫·巴菲特：我不會給他任何關於富國銀行的建議。但我們確實已經出售了我們的頭寸。有些是為了避免超過10%而出售的，因為一旦超過10%，你就有需要向美聯儲遞交一些文件，但是——

貝琪·奎克：你們賣出的股份似乎更多啊？好像是持股剩下8.4%？

沃倫·巴菲特：是的，我們賣出了更多的股票。你說的不錯。我們在第四季度賣掉了富國銀行，我們之前也賣掉了一些。

貝琪·奎克：我能問為什麼嗎?因為我確實收到了一些關於出售富國銀行的問題。

沃倫·巴菲特：是的，我能理解。但是我們不想給出任何關於我們正在做什麼的建議，因為我可以改變我明天要做的事情。我們什麼都談，就是不給股票建議。

貝琪·奎克：好的。我想再問一個託尼·狄金森的問題。我想我總共有15到20個不同的問題。

“伯克希爾哈撒韋持有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 325.8億股和富國銀行(Wells Fargo) 173.9億股，一個持倉一直在增加，另一個持倉一直在減少。沃倫喜歡美國銀行的程度是富國銀行的兩倍嗎?股東應該如何看待持股?”

沃倫·巴菲特：我認為他們已經看到我們買入了美國銀行，也賣掉了一些富國銀行。

貝琪·奎克：好吧，我來問你一個更廣泛的問題，關於利率和它們可能產生的影響。Varun Jain在Facebook上寫道：“你好，我是巴菲特的超級粉絲和學生。請問問他，日本和歐洲等地的零利率環境對它們的銀行有什麼影響，業務是否依然良好。美國長期的低利率制度是否損害了摩根大通等美國銀行的前景?在這種情況下，那些股本回報率高的印度銀行對巴菲特有吸引力嗎?”

沃倫·巴菲特：我不能對此發表評論，但是——一般來說，還有很多其他的變量，但是如果利率更高，曲線更陡，銀行就會賺更多的錢。這條曲線比10年期利率和短期利率更重要。它的影響比利率的絕對水平更大。但是美國的銀行用極低的利率賺了很多錢。在世界各地——如果你看看英國、歐洲或日本，更低的利率讓銀行的日子變得相當艱難，股本回報率也不高，同時他們必須使用更多的槓桿來獲得相同的回報。我不喜歡這樣。

貝琪·奎克：如果你說的是我們今天早上看到的曲線，那麼五年期和兩年期是倒掛。兩年期和十年期現在還沒倒掛。但今天上午，10年期國債收益率低於1.4%。

沃倫·巴菲特：想想看，10年的1.4%意味著你要為一件10年都不能增加收益的事情支付70倍的收益。

貝琪·奎克：這是個好辦法。

沃倫·巴菲特：如果有人帶著一隻股票來找你，對你說：“這是一隻很棒的股票。其市盈率為70倍。你會說，“好吧，再跟我解釋一遍。”但我們從未見過世界上出現這樣的情況。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去讀凱恩斯，你可以讀亞當·斯密，你可以讀所有偉大的著作。他們不討論負利率。他們從未想過這種情況。他們談論的，總是供給和需求以及邊際成本等等。傑出的經濟學家從來沒有真正預料到世界範圍內會出現負利率，比如像現在這樣13萬億美元。我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不過，我們有很多人可以推測這意味著什麼。但從現在起10年或15年後，當我們回首往事時，我們會說，“嗯，很明顯會發生什麼，我們會看到的。“這不是一個正常的情況。

利率是一切價值的基礎。如果你覺得利率將在100年內為零，那你會認為1%是一個很好的回報率。你同時也知道，如果你買了收益率為1%的東西，如果忽然它的利率漲到8%，那你很可能就會損失掉所有的資本。

所以，這是一個巨大的因素。我們不知道答案，央行也不知道答案。我們所知道的是它在刺激經濟方面是有用的，特別是十年來的資產價格的表現。

我們在2008和2009年認為，這只是暫時的貨幣政策刺激，我們只是把腳踩在了油門上。但現在全世界都這樣。

貝琪·奎克：你在信中說你不知道這些利率會持續多久。你和查理從不嘗試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不過，上週聖路易斯聯邦儲備銀行行長布拉德(Jim Bullard)也參加了這個項目。他說，他預計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將看到這樣的低利率。這確實引發了很多問題。如果發生這種狀況，那這對股市意味著什麼，對銀行意味著什麼，對保險公司意味著什麼，你在信中也提到了。

沃倫·巴菲特：這對保險公司不利。但這對股市有利。

貝琪·奎克：結果對保險公司有什麼影響?一些保險公司會暴露在風險中嗎?

沃倫·巴菲特：真正受到影響的不是壽險公司，就是承諾回報的年金公司。財產意外險業務不承諾回報率。年金公司持有貨幣，所以這傷害了他們。如果你向某人承諾支付3%或4%的年金，而現在你發現你以1%的利率進行再投資，那最終你會消失。

貝琪·奎克：保險公司是否不得不冒越來越大的風險?

沃倫·巴菲特：他們不應該這麼做。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3%而你只得到1%，答案是放棄3%。這不是試圖讓一個人去做更多危險的事情。你應該使你的消費適應你的收入。你不應該試圖調整你的收入以適應你的消費。這是個人、企業和其他一切的基本原則。追求收益是很愚蠢的。但這就是人性。我是說，我能理解。人們會說，我一生都在存錢，現在只能得到1%的利息。我該怎麼辦?不幸的是，你只能靠1%來生活。你不該去聽某個推銷員跟你說，“我有個神奇的方法可以幫你得到5%的回報。”

貝琪·奎克：你認為這就是會發生的事情嗎?你認為結果是保險市場上有更多的冒險行為嗎?

沃倫·巴菲特：當然。你可以看到，他們稱之為槓桿貸款和較弱契約。這是愚蠢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會產生一些後果。但它反映了人性。

貝琪·奎克：會對市場產生巨大影響的後果?

沃倫·巴菲特：這要看情況如何了。這是一種慢慢建立起來的東西，在90年代後期，人們瘋狂了，科技公司也瘋狂了。這個過程可能比你想象的要長得多。但最終你到了午夜，一切都變成了南瓜和老鼠。

貝琪·奎克：這就是低利率、養老金、儲蓄者的缺點，任何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受到傷害。另一方面，如果利率迅速上升，或者可能不會這麼快，這對聯邦債務意味著什麼?

沃倫·巴菲特：這取決於債務的平均期限。但是我們的期限很短，它們現在期限長了一點。但如果你以2%的利率借了20萬億，你有4000億的利息費用。但在5%的利率下，你有一萬億的利息費用。由於替代利率非常低，我們的國家預算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好處。因此，利息成本並沒有像你預期的那樣上升——並沒有像20或30年前，大家認為利息會隨著國家債務的增加而增加。華爾街發行了100年期債券，是2%左右。然後價格上升了很多，現在收益率也許是1.1%左右。但如果你是借款人，這是很好的，也許每個人都應該再融資他們的抵押貸款。

貝琪·奎克：這是財政部發行更多長期債券的理由?

沃倫·巴菲特：嗯，是的。如果是在五六年前，我也會這麼說，但我錯了。如果我們在目前的利率曲線下，延長它仍然會花費更多。但是你在以非常非常低的利率在延長它的期限。如果我是財政部長，我會傾向於這麼做。但是在過去的十年裡，我錯過了很多。

貝琪·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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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琪·奎克：嘿，沃倫，對於那些剛剛醒來的人來說，他們正在收聽節目，他們想知道你對今天早上的拋售有什麼看法。看到道瓊斯指數在早上下跌700到800點，你會作何反應?

沃倫·巴菲特：我的反應是我喜歡買股票，所以我不希望別人生我的氣。但是我的確喜歡——如果他們想便宜一點賣給我，我更喜歡。現在指數大概下降了3%左右。我不知道我一生中經歷了多少次3%的下跌，但確實有很多次。我想不出有什麼是你不該買的。就這麼多股票，它們會在下週、下個月或明年上漲或下跌。如果你想擁有美國企業，你現在就有機會以3%的折扣價格買到它。我不認為這便宜了多少。除非你不得不賣出股票，否則（股價更便宜）怎麼會是壞消息呢?

現在，如果你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賣掉它們（比如槓桿），那你的情況就可能會更糟。如果你不需要賣掉它們——我的意思是，今天如果有人會過來為你的房子報價，而且可能今天的報價比他們昨天給你的價格低2%，但是如果你喜歡這個房子，這對你來說真的沒有任何區別。

貝琪·奎克：這是否意味著伯克希爾今天會購買股票?

沃倫·巴菲特：我們當然不會拋售。這點你說的沒錯，我們很容易就能買到東西。

貝琪·奎克：我們來談談上週剛出版的《巴倫週刊》的封面故事。封面故事裡的好消息是，他們認為伯克希爾現在的價值超過了它現在的售價。壞消息是，他們認為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它獲得了大型企業集團的折扣。他們認為如果你不再經營伯克希爾，那它可能會會遭受損失。你對這條邏輯有什麼看法?

沃倫·巴菲特：企業集團多年來名聲不好，理由很充分。我在60年代末結束了我的合夥企業。之後，企業集團公司出現了一次擠兌，一次濫用權力的擠兌，他們玩弄數字，他們有被稱為會計的骯髒池池。他們想讓他們的股票上漲，然後發佈消息，這樣他們就可以發行更多的股票。市場上有很多糟糕的企業集團，而且遠比那些誠實經營的單一業務的公司要多。我們不認為我們是那種企業集團。我們當然從未想過要發行股票。我們也從不吹噓股票。在我們的案例中，（如果有增發），這都是出於商業原因。有趣的是，如果你仔細想想，美國公眾在過去的幾年裡對大型企業集團的熱情越來越高漲。我的意思是，這是一個非常受歡迎的領域。但他們稱之為指數基金。比如，你買了500家企業——

貝琪·奎克：我想跟上你在說什麼。

沃倫·巴菲特：是的，總共500家企業。我是說，那是終極的企業集團，不是嗎?我的意思是，我向很多人推薦了指數基金，當他們這麼做的時候，他們就相當於買入了500家企業的股票。他們將從現在開始持有500家公司。同時，他們認為這些企業會做得很好。我也認為我們的這組企業集團會做得很好。

貝琪·奎克：標準普爾500指數的不同之處在於，它是由500個不同的管理團隊管理的500個不同的公司，他們都專注於自己的業務。不同之處，可能是指數並沒有一個總部，它只是鬆散地運行所有這些業務。

沃倫·巴菲特：我們的企業是由不同的人經營的。我是說，我們剛過完情人節。我沒有選擇盒子裡裝的是什麼。我大概有十年沒去過一家糖果工廠了。現在，我每個月都會拿到數據。但是我不知道怎麼做巧克力，我也不會為門店選擇新的地點。我們的經理人和我們擁有的美國運通或可口可樂的經理人都非常相似。

不過，我們可以做幾件事。我們可以確定子公司的股利政策。我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它們的資本配置。但在大多數的資本配置上，無論是購買新設備還是諸如此類的事情，他們都會自己做出決定。比如，BNSF鐵路公司將花費35億美元——我沒有參與其中的任何一美元的資本支出。他們知道他們需要做什麼，他們需要在哪裡鋪設軌道，他們需要多少機車——不管是什麼，他們都能自己決定。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的經理比標準普爾500指數的經理更獨立，後者每週都去華爾街報到。他們參加投資者關係會議，他們總是解釋他們在做什麼，試圖得到分析師的批准，諸如此類的事情。我們只是告訴我們的經理去做有意義的事情。

貝琪·奎克：好吧，除了他們不必向個人股東或投資界彙報之外，那他們擁有你還什麼好處呢?另外，能不能談一下資本配置部分?

沃倫·巴菲特：嗯，好的。我們可以把資本轉移到內部，如果你把資本從一個股票轉移到另一個股票，你可以得到收益，但是，你要納稅，然後就是支付股息稅。或者如果你出售一部分，把資金從一個企業轉移到另一個企業，那也會產生很多稅收（資本利得稅）。在某些情況下這是在公司層面，但在個人層面肯定存在。

我們的確可以轉移資本，再拿喜詩糖果做例子好了。我們是在1972年買的。我們已經把幾十億美元從糖果行業轉移到其他行業。如果我們能把它用在糖果生意上就好了，但這不是那種生意。

除此之外，我們把我們的經理從所有與華爾街打交道、與銀行家打交道、處理我認為是對他們時間的低效利用的所有事情中解放出來。

貝琪·奎克：但是，你也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有一些積極分子對這隻股票感興趣，包括比爾·阿克曼(Bill Ackman)。我認為他已經就如何提高北伯林頓鐵路公司(Burlington Northern Santa Fe)的利潤率發表了一些看法。你可以回顧一下比爾·阿克曼在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公司的經歷，我想知道他是否正在建立一個頭寸，是因為他希望看到你在那裡發揮更積極的作用。

沃倫·巴菲特：我們注意到其他鐵路公司的盈利情況，以及它們的利潤率在什麼時候更好。雖然我們給我們的經理的壓力比華爾街給他們的壓力要小，但我們的經理很清楚其他行業的情況。我們已經做出了一些改變，我們認為有些企業的表現並沒有達到應有的水平。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有非常非常優秀的經理。他們有足夠的資本來做任何有意義的事情。我們決定分配多少，資本流向哪裡。有時它會從一個行業轉移到另一個行業。而在某些行業，合併稅收對我們很有幫助。

貝琪·奎克：有一個叫做Ben Comston的觀眾提問：“比爾·阿克曼最近指出，伯克希爾的一些子公司，如Geico、BNSF，在某些方面落後於同行。你同意嗎?你的繼任者如何在保持分散管理結構的同時推動子公司的改進?”

沃倫·巴菲特：我們在1995年收購了Geico的控制權。我們最早佔了汽車保險市場的2.5%。而我們現在的市場份額約為13.7%。我們的保費收入從25億增長到350億。我們現在是State Farm之後，排名第二。我們收購的時候，那時我們是第六或第七名。我想說，這完全不是伯克希爾的功勞，這些年的所有這些，幾乎都是託尼的功勞。在汽車保險行業，Geico一直是所有其他公司羨慕的對象。他們也的確做得很好。Geico的價值比我們當初買下它的時候多了幾百億，再加上我們現在賺的錢，這真的是一筆好買賣。這真的是太棒了。

伯靈頓去年的股息是50億美元，我們為收購它支付了350億美元。它的市場份額和業務增長了，它的運營利潤率有所提高，但沒有其他一些鐵路公司提高得多。

沃倫·巴菲特：好吧，我們對此拭目以待。我的意思是，我們已經看過很多類似的案例了。

貝琪·奎克：對於那些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的人來說，這是一種會讓顧客生氣的東西，因為它會讓事情變得更死板。不過，它確實改善了——

沃倫·巴菲特：它讓客戶適應鐵路，而不是鐵路適應客戶。幾乎每個人都這麼做。一個叫亨特·哈里森的傢伙就非常成功——

貝琪·奎克：他和比爾·阿克曼一起在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公司工作過——

沃倫·巴菲特：是的，他曾與BNSF合作過，市面上有一本關於它的書。這非常有趣。他做到了——在伊利諾斯中央鐵路公司(Illinois Central)，在加拿大國民鐵路公司(Canadian National)，在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公司(Canadian Pacific)。然後他去了CSX。他發展了一種使顧客更適應鐵路的鐵路運輸方法，然後使得利潤率大幅提高。我們的利潤率接近於更好的鐵路——而從精確的鐵路調度中只能得到一點利潤。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已經獲得了份額——

貝琪·奎克：因為顧客不喜歡（精確的時刻表）。

沃倫·巴菲特：顯然鐵路客戶更喜歡我們。長期來看，我們對此將拭目以待。但（提高時刻準確性）並不像是我們不能做的事情。

貝琪·奎克：關於Geico和託德·庫姆斯(Todd Combs)的角色，我們還有更多的問題要問。但現在我們必須在廣告時段插播廣告。現在讓我們回到紐約的演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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