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令續寫之第十四章—-老藍二哥哥

春日的太陽初初升起不久,陽光透過茂林修竹的間隙灑在雲深不知處的演武場上。藍氏崇尚清靜,平日晨練或練劍、或自顧自地吐納打坐,俱是一派肅穆靜默之景象。今日卻是一反常態地熱鬧,鼎沸的人聲蓋過了山林裡嘰嘰喳喳的鳥鳴。

魏無羨正帶領著少年們上射箭課。藍景儀三箭連中,他一揚下巴,得意洋洋地回頭喊道:“怎麼樣?有誰要和我比試一下嗎?”

論箭法藍景儀確是這群小輩中的翹楚,眾少年皆拍手叫好,無不歎服。

“景儀的箭法確實不錯,不過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要戒驕戒躁啊。” 魏無羨摸摸下巴,笑道:“想當年百鳳山圍獵,我蒙著眼都能靶靶命中。”

藍景儀梗著脖子鄙夷道:“你吹牛,我才不信呢。”

“呦嗬,我騙你作甚。”他撇撇嘴:“不信問你們含光君。”

“含光君,魏前輩真的這麼厲害嗎?” 少年們紛紛把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藍忘機。

“嗯。”藍忘機微微頷首,嘴角輕揚。

“今天就讓你們這幫小兔崽子開開眼。” 魏無羨本來無意與小輩爭鋒,這幫臭小子竟然質疑他引以為傲的箭術,這下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魏無羨解下手上的護腕黑帶系在雙目上,迅速地搭弦、拉弓、放箭....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弓如滿月,箭似流星,一箭三發,電光火石間靶上紅心便被穿了個透心涼。少年們被這手絕技震撼到目瞪口呆,足足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演武場上這才響起排山倒海的喝彩聲。

“魏前輩,你太厲害了!”

“魏前輩,太帥了!”

“魏前輩....”

“孩兒們,繼續練!”魏無羨扯下矇眼的布巾,將長弓拋給身後的少年,粲然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

不同於失蹤三月歸來時的森然笑意,不同於亂葬崗時的強顏歡笑,這一笑乾淨得彷彿從未經歷過任何苦難。藍忘機沉溺在這一笑裡,眼眸裡有無限的溫情,那年月下臨風而立、神采飛揚的白衣少年終於又回來了,這樣無邪的笑容是他願意傾盡一生去守護的美好。

望著那抹被少年們眾星拱月般簇擁著的身影,路過的藍啟仁不得不感嘆:魏無羨這樣的人真是走到哪裡都是焦點,如果託生成女兒身,那和忘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等等,如果生為女子,那不就是活脫脫又一個藏色散人嗎?

其實,除了藏色有一對淺淺的梨渦外,魏無羨的容貌跟她有七八分像,狹長晶亮的鳳目一斜,眼波流轉間盡是笑意,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就有了什麼新奇的、讓人防不勝防的鬼點子。當年藍啟仁就沒少吃她的虧。

自來美人不是溫雅清秀,就是嫵媚嬌豔,偏藏色散人卻於十分美麗中自帶三分英氣,三分豪態,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走到哪都是呼朋引伴,走到哪都是槓鈴一般的笑聲,比男子還大大咧咧風風火火。

她跟隨雲夢江氏來聽學的三個月,簡直是藍啟仁的噩夢。三天兩頭不是在他的筆記上鬼畫符,就是在課堂上傳小紙條,要麼在雲深不知處偷偷烘雞烤魚....總之,以變著花樣破禁為榮,以不搞事為恥,頑劣不在她兒子之下,當年藍啟仁看見她就繞道走。

那晚藍啟仁迷迷糊糊的醒來,冷不防地對上藏色那張俏臉,驚嚇得語無倫次:“你你你...三更半夜潛入男子臥室幹什麼.?”

“來幫你刮鬍子!” 藏色笑嘻嘻地揚起手裡的剪刀。

“你,不知羞恥、不成體統!” 藍啟仁摸了一下光溜溜的下巴,氣得兩眼冒火。

藏色理直氣壯地爭辯道:“藍二哥哥,你幹嗎那麼生氣,我又沒把你身上其他東西剪下來。你明明長得那麼好看,為什麼要留鬍子呢?”

藍啟仁胡亂披上外衣,抓起佩劍,怒喝道:“我們出去打!”

“不打不打,雲深不知處禁止鬥毆你不知道嗎?”

藏色“咯咯咯”笑著翻窗戶跑了。

辛辛苦苦留了一年的鬍子就這樣被剃掉了,更惡劣地是罪魁禍首還到處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 藍啟仁羞惱得無地自容,一氣之下閉關了兩個月。等他出關時,藏色已經回雲夢了。

後來聽說她要嫁給魏長澤了,藍啟仁想了半天,好像長相平平無奇,也沒聽他說過幾句話。藍啟仁有點鬱悶,藏色總說他是“二木頭”,可這個姓魏的也不比他活潑多少,要嫁也是嫁給江氏少主江楓眠才對啊。

再後來兄長將新婚妻子軟禁起來,自己也畫地為牢不理俗世,將偌大的雲深不知處和兩個年幼的侄兒全都託付給了他。

若干年後聽聞藏色和魏長澤夫婦意外喪生,他只覺得惋惜,如果她不是那樣不安分,如果她能安安靜靜地讀書治學,或許就不會紅顏薄命了吧。

他問過兄長為一個女子自毀前程值得嗎,兄長苦笑著說“你不懂情。” 不懂就不懂吧,情之一字燻神染骨,誤盡蒼生,他不想懂亦害怕再重蹈兄長的覆轍。

晨鐘暮鼓,日復一日,玉蘭開了又敗,年復一年,山中歲月忽已晚。當年少年老成非要留個山羊鬍,而今卻是真的老了,藏色當年禍害他的鬍子,現在她的兒子又來禍害自己的侄子,這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呢?

藍啟仁捋捋鬍子,搖頭嘆氣著找藍曦臣商量婚禮事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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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藍曦臣忙得腳不沾地。

江澄好整以暇地抱著手站在蓮花塢大門口,看著藍家的人抬著一箱箱聘禮魚貫而入,陰陽怪氣地說道:“藍氏真是財大氣粗,好大的手筆啊。”

藍曦臣臉上掛著文質彬彬的笑意,不置可否。

江澄問道:“既然按六禮流程來準備婚儀,那魏無羨婚前總得回蓮花塢來吧?”

藍曦臣好脾氣地說道:“江湖中人不拘小節,住雲深不知處也是一樣的。”

江澄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冷笑:“怕是某人不讓他回來吧。”

哼, 魏無羨你個沒皮沒臉的,果然是重色親手足,藍二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有本事永遠別回來了。江澄心裡翻來覆去地把魏無羨罵了八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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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湛,你說是不是有人在罵我?” 魏無羨連打了三個噴嚏。

“別亂動。”

藍忘機站在身後,正拿著軟尺丈量魏無羨的肩寬。

魏無羨納悶地問道:“藍家不是有專門的裁縫嗎?你這個仙督都不用忙公務的嗎?”

“裁縫量的不準。” 低沉而磁性的聲音貼著耳廓傳來,溫熱的鼻息拂在細膩的脖頸上,激起一陣癢意。

魏無羨心裡暗自笑破肚皮,他縮了縮脖子,說道: “藍湛,我想去看望溫寧。”

藍忘機又繞到他身前,曲膝垂首,測量起他的腰圍,淡淡地說道:“你瘦了。”

“我想去看溫寧。” 魏無羨又重複了一遍。

“好,明天帶思追一起去。” 手上動作停滯了幾秒,藍忘機又說道:“我也去。”

“好,只是你沒有公務要忙嗎?藍湛~癢~” 指尖的溫度透過輕薄的衣料傳到腰間的軟肉上,魏無羨撐不住笑了起來。

“無妨。你要是不喜歡吃雲深不知處的飯菜,我在靜室旁蓋個小廚房好不好?”

魏無羨擺擺手,笑道:“ 我沒那麼嬌氣,我會慢慢習慣的。你單獨為我開小灶,不怕別人說你偏心嗎?”

藍忘機直起身看著他,清澈的眼眸盪漾著層層水波,他抓著魏無羨的手放在心口,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的心從來都在你那裡,何曾偏過半分呢?”

魏無羨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融化在這柔和的眼眸裡了,他貼近藍忘機耳邊呵著氣,低語道:“其實我最喜歡吃的是醋溜大白菜。”

“好,以後可以天天吃。” 藍忘機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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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春早,微涼的風裡裹挾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魏無羨騎在小蘋果上,悠悠然吹出一曲《杏花天影》,藍思追牽著韁繩,偶爾和他說笑幾句近日的見聞,藍忘機走在前面開路。

不多時,三人便來到姑蘇城郊的一個農家小院外,思追快走幾步先進了屋。

溫寧馬上迎了出來,一見魏無羨就高興地衝了過來:“公子!” 隨即看到魏無羨身後的藍忘機,忙退後了兩步,有些怯怯地行禮道:“含光君!”

藍忘機微微頷首:“你們慢慢聊,我在屋外等你們。”

溫寧領著魏無羨和思追進了門,魏無羨裡外打量了一番,見屋前種著幾畦青菜果蔬,屋裡收拾得整潔乾淨,桌案上擺著一排排醫書,院落雖小,倒是很有生活氣息。

溫寧正要去燒水泡茶,魏無羨拉著他落座:“ 不用忙了,我們坐著說說話。我聽阿苑說你現在開始行醫了?”

“嗯,我在研讀姐姐留下的醫書,但我的醫術和姐姐沒辦法比。” 溫寧靦腆地低下了頭。

“要有點自信嘛,你們溫氏這一脈本就世代行醫,你姐姐是個了不起的醫師,你也可以做到的。如果你姐姐看到你有今天,她一定會很欣慰的。” 一如當年鼓勵他大膽參加射箭比賽那樣,魏無羨真誠地為他加油打氣。

“嗯,我會努力的。” 一提到姐姐,溫寧的眼睛就溼潤了。

“溫寧,現在有沒有人欺負你?” 魏無羨還是有幾憂心,別看鬼將軍能徒手把鋼鐵捏成泥漿,可魏無羨知道這人善良軟弱到連三歲小孩都可以向他扔石頭。

“公子,我.....我很好。這裡的人都很好...” 溫寧抬起頭,空洞的眼神裡有了幾分光彩:“我這副樣子,大家害怕是難免的。一開始都沒人敢找我看病,後來我就免費給附近的窮苦村民治病,還真被我治好了,慢慢地就有人來找我看病了。偶爾我也幫附近的村民除祟。”

魏無羨放心了不少:“我以後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把你脖子上的黑紋去掉,那樣你看上去就跟正常人沒區別了。”

溫寧感激地說道:“公子,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聽說你快要和含光君成親了,我不能再麻煩你了。”

“肯定是阿苑告訴你的。” 魏無羨揉了一下思追的頭,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啊,我還想親自告訴你這個消息呢,到時你要來觀禮啊。”

溫寧忙不迭地推辭道:“不不不,我這樣的人哪有資格去雲深不知處觀禮呢,公子能來看我,我就已經知足了。”

魏無羨有些不高興了,他嚴肅地說道:“溫寧,你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最難熬的日子是你和阿苑陪著我一起度過的,現在我最幸福的時刻也希望你們能一起見證。”

“公子,可是含光君....” 溫寧還有些猶豫,他嘴唇動了動,眼神下意識地瞟向門外。

魏無羨啞然失笑:“你怕他呀,放心吧,他都聽我的。”

“嗯,看得出來含光君真的很喜歡公子,當年我姐姐就說他對您不一般。我在窮其道殺了幾十個藍氏弟子,他不但沒有追究,還幫我安排住處。我知道這都是看在公子你的面子上。公子還不知道吧,那次在蓮花塢,含光君聽到你剖丹的真相都哭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冷靜自持的含光君這麼傷心。”

思追臉色有些不自然,魏無羨乾咳了兩聲,趕緊讓溫寧打住:“ 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幹嗎,總之就這麼說定了,我過兩天讓阿苑給你送請帖來。”

“好,我一定去。” 溫寧笑了。

走出小院,藍忘機正用腳尖踢地上的一塊小石頭,魏無羨忍不住說道:“ 藍湛,謝謝你幫溫寧安排的這一切。”

他知道藍忘機不喜歡聽他說“謝謝”,可他還是想說。一個思追,一個溫寧,讓他覺得當年義無反顧地叛出正道是值得的,當年自己的犧牲並不是毫無意義。可他只保護了他們一時,最好的歸宿卻是藍忘機給的,正如藍忘機也給了自己一世的歸宿。

“不,是我要感謝溫寧。他一直對你忠心耿耿、不離不棄。” 藍忘機說得很平靜,可心裡卻湧上一股難言的失落,失落在魏無羨最暗無天日的日子裡,唯一的一點溫情都是溫氏族人們給的,而自己卻拘泥於正邪黑白的桎梏不能陪在他身邊。

魏無羨又想起溫寧的話,他見過藍忘機各種表情,卻從沒見過他當著自己的面哭過,真遺憾在蓮花塢那次自己暈過去了。轉念一想,我為什麼要讓他哭呢,就算要哭也是喜極而泣,我應該讓他多笑笑才是。

“藍湛,時間還早,我想去城裡逛逛。” 魏無羨笑道。

魏無羨帶著藍思追從街頭吃到巷尾,糖葫蘆、桂花糕、糖炒慄、油炸串兒.、龍鬚酥......覺得好吃的便咬一口再遞到藍忘機嘴邊,藍忘機也不推卻,就著魏無羨的手咬下一口。

雲深不知處飲食清淡,藍思追難得吃到這些有滋有味的街邊小吃,剛開始心裡還有些惴惴,見藍忘機一臉寵溺的笑意,沒有一點阻攔的意思,便也放開肚皮吃,並大著膽子要了一些打包回去給景儀。

藍思追吃得心滿意足,臉上笑成了一朵花,覺得含光君好像一下子從高高在上的、寂寞的神變成了食人間煙火的、溫暖的人,他突然生出一種陪父母逛街的錯覺。

吃的肚兒滾圓,魏無羨又拉藍思追去買了一堆小玩意,竹蜻蜓、草編蝴蝶、小木劍、布老虎、套娃、九連環、大阿福.....美其名曰當年沒錢給藍思追買玩具,現在彌補他的童年。

藍思追哭笑不得,說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魏前輩你現在也沒錢啊。”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我有你的有錢哥哥啊。” 魏無羨洋洋得意,他有藍湛就有了錢、有了愛、有了家,有了全世界。

藍思追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需要彌補的地方,小時候有羨哥哥和族人庇佑他,努力地將荒涼的屍山營造成一方淨土;後來有將一腔情思全部寄託給他的含光君,有親密無間、情同手足的景儀和其他藍氏門生,在宛若仙境的雲深不知處快快樂樂地長大、學藝。雖生於溫氏的覆巢之下,他卻長成了一隻精神抖擻、展翅欲飛的小鷹,是羨哥哥和含光君為他撐起了一闕無風無雨、豔陽高照的晴空。

藍思追想肯定是羨哥哥自己童心未泯,想買玩具又不好意思開口,這才藉口說買給我的,那我就勉為其難地配合一下他吧。

所有的店主、路人都紛紛摸不著頭腦,搞不清這個俊俏的黑衣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讓堂堂含光君,尊貴的現任仙督甘心跟在後面拎包付賬。

可憐藍忘機的乾坤袖裡第一次塞滿了一堆紅紅綠綠、花裡胡哨的小玩意,後來這些東西大部分都被魏無羨支使著帶回了靜室,美其名曰裝飾新房,藍忘機想,明日應該再搬一個博古架來單獨放魏無羨的寶貝。

陳情令續寫之第十四章—-老藍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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