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從古代門第觀念和禮教傳統出發,淺析賈瑞的悲劇命運

《紅樓夢》中的出場人物眾多,光有名有姓的就有三百多位。

賈瑞這個出場沒幾回就“領盒飯”的齷齪小人,似乎只是《紅樓夢》這部大戲中的一個“小小的群演”。

可是,曹公卻為這個小人物大費筆墨,可光是寫賈瑞的死亡就用了十一、十二兩回文字來作鋪墊!所以我們對賈瑞的悲劇結局絕不能等閒視之。今天,菠蘿就想和大家好好聊聊“賈瑞之死那些事”。

圖便宜、沒行止的“主子”

賈瑞到底是何許人也?在《紅樓夢》第九回“頑童鬧學堂”的一場戲中最早提到他。

賈瑞的祖父賈代儒是賈家塾中司塾,祖父不在的時候,學堂就由賈瑞代管,文中特別寫道:

“原來這賈瑞最是個圖便宜沒行止的人,每在學中以公報私,勒索子弟們請他;後又附助著薛蟠圖些銀錢酒肉,一任薛蟠橫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約,反助紂為虐討好兒。”

可見賈瑞平日裡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為人品行不端:一是“圖便宜”,竟然利用職務之便,勒索自己的學生;二是“沒行止”,舉止荒唐,上不了檯面,不知禮儀。這也暗示了接下來賈瑞想占鳳姐便宜一事。

《紅樓夢》:從古代門第觀念和禮教傳統出發,淺析賈瑞的悲劇命運

不過賈瑞倒也是一個可憐人,自幼沒有父母,由祖父賈代儒一手拉扯長大。賈代儒又一個思想古板的老學究, “那代儒素日教訓最嚴,不許賈瑞多走一步,生怕他在外吃酒賭錢,有誤學業”。

家境貧寒的貧寒和母愛的缺失,使得賈瑞人倫觀念淡薄,處事能力低下

在鬧學堂這一場戲中,賈瑞顯得相當無能。茗煙帶著寶玉的幾個小廝為著秦鍾和金榮的矛盾大打出手。賈瑞作為代理教師,面對此情此景,慌得跟無頭蒼蠅一樣。

“賈瑞急的攔一回這個,勸一回那個,誰聽他的話,肆行大鬧。眾頑童也有趁勢幫著打太平拳助樂的,也有膽小藏在一邊的,也有直立在桌上拍著手兒亂笑,喝著聲兒叫打的。登時間鼎沸起來。”

還是寶玉的僕從李貴鎮住了場面,身為主子的賈瑞還捱了李貴一頓訓斥:“不怕你老人家惱我,素日你老人家到底有些不正經,所以這些兄弟才不聽。就鬧到太爺跟前去,連你老人家也脫不過。還不快作主意,撕羅開了罷。”

平日裡眾人都稱賈瑞為大爺,可見賈瑞年紀不小,在賈家的輩分也不低。可是他膽小怕事,加上行為不檢點,在族中子弟眼中毫無威信可言,就連奴才李貴都敢訓斥他,得以推斷出其人前地位的低下。

枉顧禮法的“登徒子”

鬧學堂後的再次出場,就是第十一回“見熙鳳賈瑞起淫心”這一回了。

賈瑞色膽包天,假意偶遇鳳姐,見到鳳姐,公然挑逗,自稱“與嫂子有緣”,還“拿眼睛不住的覷著鳳姐兒”。精明毒辣的王熙鳳自然明白賈瑞的心思,假意奉承。可愚蠢的賈瑞卻不知自己早已不被對方看透,更是“深情光景亦發不堪難看了”。

《紅樓夢》:從古代門第觀念和禮教傳統出發,淺析賈瑞的悲劇命運

從此賈瑞不斷打探鳳姐是否在家,經常來請安,“天天過來替嫂子解解閒悶”。並被王熙鳳乖巧可人的偽裝所迷惑,熱情地向鳳姐表白自己的心意。

“素日聞得人說,嫂子是個利害人,在你跟前一點也錯不得,所以唬住了我。如今見嫂子最是個有說有笑極疼人的,我怎麼不來,——死了也願意!”

接著便越發造次,覷著眼看鳳姐帶的荷包,然後又問帶著什麼戒指。眼看著自己要被賈瑞這個齷齪小人佔了便宜,王熙鳳立刻板正了臉,一本正經地對賈瑞說:“放尊重著,別叫丫頭們看了笑話。”

鳳姐已經不想再同賈瑞玩“過家家”的遊戲了,就假意約他幽會,想讓賈瑞知難而退。賈瑞很快入套,“喜之不盡,忙忙的告辭而去,心內以為得手。”

結果賈瑞不僅連鳳姐的面都沒見著,還在弄堂裡凍了一夜,回到家後,祖父賈代儒料定賈瑞一夜迴歸是因為他在外面“非飲即賭,嫖娼宿妓”,打了賈瑞三四十板。

《紅樓夢》:從古代門第觀念和禮教傳統出發,淺析賈瑞的悲劇命運

賈瑞不僅捱了打,受了凍,還要被罰跪在雪地裡讀文章。可是他仍賊心不死,再次找鳳姐。鳳姐見他自投羅網,少不得再尋別計令他知改,故又約他。

晚上賈瑞在夾道中屋子裡來等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只是幹轉。正自胡猜,只見黑的來了一個人,賈瑞便意定是鳳姐,不管皂白,餓虎一般,等那人剛至門前,便如貓捕鼠的一般,抱住叫道:“親嫂子,等死我了。”說著,抱到屋裡炕上就親嘴扯褲子,滿口裡“親孃”“親爹”的亂叫起來。

可誰曾想來的人竟是賈蓉,緊接著外面燈光一閃,又來了賈薔,倆人把賈瑞抓了個現行,明白人其實一眼就應該可以看出這是鳳姐故意設的局,可是賈瑞那裡見過這個陣仗,急於脫身的他當下就給賈蓉二人簽下五十兩的欠契。

此後賈瑞再也沒有賊心去見王熙鳳, “相思尚且難禁,更又添了債務;日間工課又緊,更兼兩回凍惱奔波,因此三五下里夾攻,不覺就得了一病”,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請大家試想一下,如果賈瑞最後沒有死,鳳姐會和他在一起嗎?不會,平兒之前的話已經暗示了:“癩蛤蟆想天鵝肉吃,沒人倫的混帳東西,起這個念頭,叫他不得好死!”

“門不當戶不對”——癩蛤蟆想天鵝肉吃

賈瑞自幼沒了父母,由祖父賈代儒撫養長大,賈代儒是賈代善的庶弟。古代的大家族向來重視嫡庶觀念,《春秋公羊傳·隱公元年》賈裡這樣記載:“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

賈瑞的祖父說白了就是一介書生,空有滿腹學問,卻沒什麼錢,賈瑞父母又早亡,自然沒有給他留下什麼遺產。

而王熙鳳是名門閨秀,出自“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的金陵王家。要知道,王家與賈家、史家、薛家為金陵四大家族,她的叔父王子騰當過京營節度使,後又高升九省都儉點。

《紅樓夢》:從古代門第觀念和禮教傳統出發,淺析賈瑞的悲劇命運

王家可以說是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出身高貴的王熙鳳和賈家的長子賈璉才是最為般配的一對。賈瑞追王熙鳳,可不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叔嫂不相通”——沒人倫的混帳東西

我國有句古語:“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古人講究尊卑有別,《釋名》中說到:“嫂,叟也,叟,老者稱也。叟,縮也,人及物老皆縮小於舊也。”“叔,少也,幼者稱也。”並以此來解釋叔嫂之間的關係,即所謂的“叔嫂不相通”。所以當賈瑞一遍又一遍來找王熙鳳時,就連丫鬟平兒都察覺到賈瑞的齷齪心思。

“沒有什麼事。就是那三百銀子的利銀,旺兒媳婦送進來,我收了。再有瑞大爺使人來打聽奶奶在家沒有,他要來請安說話。”

賈瑞稱賈璉為哥哥,轉眼間卻想調戲哥哥的老婆,此行此舉,真是為人所不齒。荀子在《性惡》裡曾說過這樣一段話:“

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

《紅樓夢》:從古代門第觀念和禮教傳統出發,淺析賈瑞的悲劇命運

賈瑞自幼有飽讀詩書的祖父教導,卻仍是一個枉顧禮法的登徒子,可見賈瑞的淫慾已經到了多麼不堪的地步,果真如平兒所言,是個“沒人倫的混帳東西”。

寫在最後

通過閱讀《紅樓夢》的文本,我們可以看出賈瑞對王熙鳳是真的有情,可是這個情是由慾望而起,自然也會隨著慾望而終。

隨著自己和鳳姐關係的“親密”,賈瑞的慾望也慢慢到了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地步,他的情也已悄然變質。

當情愛超越禮教、當慾望衝破理智,所謂的人,也早已淪落為盛放肉身的容器,真正的靈魂,已無跡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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