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江：鄉村畫家之旅（小說一篇）
作者說他是一位農民。我前面發過劉兄一篇散文，今天發一篇他的小說。他說，這篇小說通過一個小人物的生活軌跡來反映現實，遭遇不同，結果不同。有的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的人懷才不遇，嚐盡人間冷暖。小說力求鮮活，力求每個人物行為舉止真實。謝謝大家的鼓勵和支持。
——風清揚子
鄉村畫家之旅（小說）
“鄉村畫家”楊林來到南江之後，感覺這個美麗的海濱城市正是他的第二故鄉。初來乍到，南江象一個熟睡的嬰兒，靜靜地酣睡在母親的懷抱裡。黃昏到來之際，早早點亮的彩燈勾畫出城市高樓的輪廓。街道兩側的路燈準點開啟，閃耀著微弱的光芒。天色尚早，那些路燈也都成了擺設，光線有如飄拂不定的螢火，很難投射出街上行人、車流及綠化帶的影子來。行人在紅綠燈路口竄行，從容不迫。人行道上一側，隨處可見一輛挨一輛的私家汽車，整齊地停放在臨時的車位上。偶爾有響著鈴聲的人力車從街心拐過路邊，車上是成雙成對的摩登女郎。城市的酒店，茶樓，商鋪，檔口，各自的燈箱招牌、霓虹燈也亮起來，南江的城市夜生活準時上場。
接待楊林的是同窗徐一帆，他的身份是南江特警中隊隊長，三十出頭，臉色紅潤，膚色白淨，目光溫和，印堂、下巴泛著光澤，嘴唇性感十足，稜角分明。徐一帆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顯現出某種成功男士的魔力。他沒有半點的武夫派
頭，見到楊林，彷彿見到了老家的親人。
“楊林！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面啦？想一想一同啟蒙，一同長大，我參軍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見過吧，以後乾脆改口叫你‘條卡'，親切些！”徐一帆騰出一隻手來，佯裝使勁地擊打了楊林一拳。“老兄！來南江不容易，玩幾天也好，我來安排。”
“來南江是奔你來的啊！想來你這裡發財，就怕你和尊夫人不答應。” 楊林含笑答道，他雙手握住徐一帆的右手，委婉地表達了此行的目的，可話音剛落，又有些後悔，覺得唐突。
“條卡！”徐一帆說道，“你千萬別跟我客氣！我先給你定個房間，其它事慢慢說。”
“你聰明絕頂，身體卻沒保養好，弱不禁風，怎麼搞的？‘條卡'！"
“老早就聽胞弟聊過你的畫，你的才氣。你在花城發展我也知道，是應該自己獨立出來了！”
楊林聽著聽著，額頭、手心、背心開始冒汗，他聯想到自己的身體和職業，一帆是在誇他呢，還是在罵他？轉念又想到自己這幾年在花城的日子，那裡可是省城的郊區，舉目無親，努力也是相當不容易的。
楊林望著一帆，嘴角露出了曇花一般的笑容。
南江賓館是超豪華的五星級賓館，高聳入雲的建築擁有南江的地標美譽。楊林隨著一帆，駕車前往賓館。他坐在副駕位，沿途欣賞著南江美麗的城市風光，這款野性十足的城市越野一一軍中獵豹，在一帆的手中十分嫻熟。一帆身著便
裝，他的一身得體的深灰色休閒服也只有在私人的空間裡才派得上用場。
獵豹駛離南江賓館大門五米左右的地方才稍微放慢了車速，汽車低沉地鳴了兩聲喇叭，用它那特有的警笛聲音。門崗旋即開了卡門，他們彷彿認得這輛軍車，大概從車牌上知道了汽車的主人身份吧。獵豹橫衝直撞進到賓館，一個急剎停在了客服門前。透過車門的擋風玻璃，廳內設置一覽無遺。
“你先別下車，等我定好房間。”一帆取下安全帶後扭頭告訴楊林。他推開車門不緊不慢地步入客服大廳，一位穿著禮儀制服的經理模樣的女子匆匆走出前臺，她側身低頭聆聽著徐一帆的聲音，並不住地點頭，微笑。一帆返回到車上後，這位女子緊跟了上來，她的手上已經拿著一張房卡在靜候著楊林下車了。
“我就不下去了，稍後聯繫。”一帆告訴楊林，“有什麼需要可用客房裡的電話直接找我。”
“Ok！”
午餐之後，楊林獨自一人離開賓館，他在離賓館不遠處找了一家數碼快印小店，他需要首先訂做幾盒廣告公司名片。業務方面，憑一帆的關係足夠應付了。
晚上，楊林沐浴後正準備休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楊林覺得十分詫異：這個點，誰會來找我呢？他的腦子裡不停地理著頭緒。
“查房！開門！快開門！”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來，“林哥，是我，'泥鰍’！”楊林打開房門，“‘泥鰍’！怎麼回事？你也在南江？”
他是一帆最小的胞弟，多年不見，原來早已融入了南江。看到他一身筆挺的公安制服，楊林驚喜不己。
“真是意想不到，嘿！‘泥鰍’，長高啦！長胖了！”楊林笑道，指了指床前的沙發，“你坐，我來燒水泡茶。”
‘泥鰍'說：“下午才聽我哥說你來了，他又太忙，我替他來陪裡嘮嗑嘮嗑。"早年‘泥鰍'有些口吃，也有些滑頭，看來改變很大。環境令人猥瑣，也令人崇高，一點不假。
他一米七八的個子，圓盤大臉，稍顯厚實的嘴唇，說起話來竟然也會滔滔不絕。眉宇間跟一帆相似，成熟而又穩重。
‘泥鰍'說了他的工作，說了南江的治安狀況，特別提到處置罪犯的各種方式方法，完全是鬥智鬥勇，經驗之談。特警面對鳴槍示警後逃跑的罪犯是可以直接開槍擊斃的，聞所未聞，直聽得楊林目瞪口呆。
兩個人在房間足足喝完了一大壺茶水，相見甚歡，聊得十分投緣。楊林從他的敘述中知道了南江的大致情況，但更多的是瞭解到了他們兄弟在南江的人脈。
“過兩天我請客，林哥！”送‘泥鰍’出房門的時候，時針正好指向深夜十二點。
南江的繁華表現在市民的沸騰生活，這點與楊林的家鄉有著天壤之別。三天以後，‘泥鰍’果然點了一桌酒席，為了方便楊林，地點就選在南江賓館。午餐時分，一位同樣高大魁梧的青年抱著一個大約三歲大的小男孩趕到了餐廳。楊林和先到的‘泥鰍’正坐在餐桌旁的沙發上說著話，小男孩一見，甩開青年的手朝‘泥鰍'身上直撲過來。‘泥鰍’抱起孩子看著那個青年，問道：“其他人快到了嗎？我馬上點菜。"接著他轉頭才告訴楊林："都是我們所裡的同事，你不要拘束，我哥和我嫂子也過來。這是他們的孩子。快！徐舟舟，叫伯伯……”
楊林回道：“啊！是一帆的孩子！”他微笑著向小男孩伸出雙手，“可不可以讓我抱抱？"
小男孩舟舟忸怩地擺著手，一副洋娃娃的模樣與打扮，格子尼揹帶連身衣服，小臉蛋紅樸樸的，打著腮紅；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小嘴巴粉嘟嘟的，樣子十分可愛。舟舟的腳上是乾淨的皮涼鞋，一塵不染，似乎是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他見楊林伸出雙手，掙脫‘泥鰍’的控制一下子跑開了。
餐廳的大門敞開著，地上是純木地板，乾淨錚亮。服務生進進出出，幾個來赴宴的男男女女也陸續到齊了，‘泥鰍’向楊林一一做了介紹。這裡面除了‘泥鰍’以外，全都穿著休閒裝，顯得隨和與輕鬆。
‘泥鰍’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舟舟，時不時吆喝著小侄子的乳名。大家紛紛落坐，只騰出主席上的兩個位置。楊林對面挨坐在一起的兩名女賓，正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什麼話題。服務生開始倒茶，上菜，清點餐具。圓圓的大餐桌中央是火鍋，公筷置於杯中，四周葷素搭配，魚蝦蟹等海鮮居多。酒水是進口的法國葡萄酒，剛好一對，配上一排亮晶晶的高腳玻璃杯，可以想見無比浪漫。楊林看到服務生忙碌的身影，轉念想到：今天會是什麼聚會呢？沒來由為了他一個外鄉人而鄭重其事吧。‘泥鰍’清點了一下人數，所裡的同事都圍坐在一起談笑著工作以外的樂趣。女同事更是例外，難得一見早早下班後的自由自在，她們恢復了女人的妝容，穿著淡雅的裙子，彰顯出女性的嫵媚與矜持。
良久，‘泥鰍’起身抱起丹丹走出餐廳，很快他又急匆匆地折返回來。
開飯，開飯，我哥嫂他們到了。楊林不由自主地隨同大家一起站了起來，只見一個個引頸屏息，鴉雀無聲。這時，聽見了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木地板發出了一陣陣“咔嚓咔嚓”的回聲。服務生扁著身子才一出門，徐一帆陪著妻子葉莉便己踱步走進了餐廳。
“徐隊好！嫂子好！”眾人面帶微笑，齊聲呼叫。徐一帆點頭打過招呼之後，首先過來跟楊林拉了拉手，才回頭和葉莉兩人在主席位置上落座。他請身邊一側的男賓和楊林調換了一個座位，讓楊林挨坐在他的身邊。年青的葉莉坐下後始終沒有抬頭，她自顧自哄著她的孩子丹丹。
其實楊林隱約知道一些一帆的家事，畢竟和他同鄉同窗。初見葉莉，便覺眼前一亮。葉莉身材高挑，一頭捲髮，面容略帶三分稚氣又不失某種威儀。腰身纖細柔韌，典型的南方美人特徵。可能是保養加上生活的優越，看上去一點也不像生養過孩子的母親。
她是將軍家的女兒，在軍中與一帆相識，交往，訂親。一帆軍校畢業之後，他們一同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到南江，據說是隨老將軍一同轉業到了地方，因此才在南江紮根安家。
餐廳雖然標明雅間，但空間足夠寬大，窗明几淨，豪華氣派，現代感十足。一帆示意關上房門，才轉頭向妻子葉莉介紹：“他就是楊林，我老家的玩伴。他在花城工作，剛來南江，我們正好儘儘地主之誼。”楊林捕捉到了一帆臉上有一絲僵硬的笑容一閃而過。葉莉抬起頭來，盯住楊林禮貌地笑了笑，說道：“你的同學總是不長記性，總是怠慢鄉下來的親戚，幹嗎不請到家裡呢！”一旁的‘泥鰍'見狀，連忙插話道：“嫂子！沒關係的，還有我呢，楊林哥不是外人，我先陪他在南江玩幾天嘛！"
‘泥鰍'起身順勢給一帆斟上了半杯紅酒，然後才給其他人一一倒上。
徐一帆端起酒杯，他鄭重地做了個開場白："來來來！為我們遠道而來的客人乾杯！"他停了停，緊接著又說道，“也為我們的小王子徐丹丹干杯！”
他一邊笑眯眯地討好著妻子葉莉，一邊和楊林輕輕地碰了碰杯。
大約二點左右，大家盡興散席，留下一帆兄弟及葉莉母子。楊林給小丹丹送了一個紅包，是硬塞給徐一帆的，象打架一樣，好在‘泥鰍'上前打了圓場。葉莉在離開賓館前發話了：“徐一帆，明天抽空帶你同學到處走走吧，還有你兄弟，也要上點心！”楊林萬般感激地將一帆他們送到了大門口，直到他們一家人上了那輛迷彩塗裝的獵豹這才轉身。
再次見到一帆，已經是‘泥鰍’請客的第四天早晨，楊林的名片也早在前一天取回。他剛剛步出電梯，走近前臺，忽然間從眼睛的余光中窺見了一帆的身影。
這大廳的格局，自動玻璃大門遠遠地對著前臺而開，前廳兩側各擺放著一張寬闊的玻璃茶几和一組深色沙發，是供來賓休息或者吸菸飲茶的地方。一帆就坐在大門靠左側軟軟的沙發上，他的對面是兩位妙齡女子。他們在一起喝著早茶或者咖啡之類，兩名女子並不抬頭，靜聽一番講話。其中一位女子用手上的勺子在騰騰冒出熱氣的杯子裡緩緩划著圓圈，從髮型上看，楊林判斷出她正是曾經給過自己房卡的大堂經理一一一位面容嬌好的女子。
“要不要叫一帆呢？"
楊林猶豫了一下，他的想象一下子變得漫無邊際了。
“早上好！先生，需要什麼服務嗎？”前臺的一名女子嗲聲問楊林，她打斷了楊林的奇思妙想。
“楊林！我在這邊，等你！”一帆也看到了楊林，他打著手勢高聲說道。
楊林快步走到他們身邊，選了一個位子坐下，笑道：“好早哦，是公幹還是路過？”
“你就別跟我酸了，正準備叫前臺呼你呢，你出來正好省事。先來杯熱咖啡，暖暖胃，然後我們再出發，一一逛南江。”
南江面朝大海，有很長的海岸線，同時又是天然的良港。站在海岸邊瞭望，可以發現海警緝私舟掀起的波浪，象是天際劃過的一道白光。這些鏡頭絕無僅有，十分罕見，只能在電視或者電影的畫面中閃現。沿岸分佈著大大小小几十家以海鮮聞名的酒家，若干的船隻泊在碼頭，岸上人聲鼎沸。
“上南江灣！"徐一帆啟動了他的城市獵豹。
楊林原本在花城從事廣告行業，他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村畫家”轉行到實業中來，花了足足三年光陰。如果能在一帆這邊發展，天時，地利，人和，一切順風順水，如同錦上添花，近水樓臺。
這個生機勃勃的海濱城市，在深切地誘惑著楊林的感觀，他瞻望自己的前程，設想了種種空中樓閣。他想，不需要同自己對花城留存的憶念爭鬥，只要堅持到底，一定會破空而出。
“到了嗎？這裡就是南江灣嗎？”
楊林從深情的夢想中掠回，一帆的車子己開進了海邊的一個臨時停車場，這裡是特警中隊曾經打靶訓練的地方。
2020.04.23
作者申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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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承江：湖南澧縣人，農民，高中文化程度，業餘文學愛好者。
在看，在轉；向真，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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