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講義(白話版)26

【直譯】

“涅槃”的梵語叫“具雲般涅槃”,是“不生不滅”的意思,指“真性本體”,也翻譯為“滅度”或“無為”(觀察“無為”這個詞,可知教內典籍如此翻譯,是借用古代其他書籍先有的舊詞彙,其含義與儒道兩家迥異,即便在那兩家,用意也大不相同。老子的“無為”指因勢利導,不圖赫赫之功,不取赫赫之名,以絕不顯“有為”的痕跡,故叫“無為”,也叫“清靜”。自漢代曹參誤將“清靜無為”解為“不做事”,就蔓延成儒學者們一貫所詬病之處。曹參所在的年代,國家本應“休養生息”,雖誤會理解卻還算有益於時;到了晉代儒士們普遍清談“無為”,循向追逐,則誤國太大了,都是對“無為”真義不明白而導致的為禍之劇。孔子說的“無為”,則指“形容堯舜這些聖賢,知賢善任,端拱垂裳而治世,及以蕩蕩胸懷恤民無盡而不能描述”的意思)。

“入”是“證入”,即令眾生證入“究竟覺果”之意。“滅”是大經常說的“生滅滅已,寂滅現前”。“度”指度人要經過的“分段、變易”的兩重生死,此處不用梵音原譯字,而用其漢字含義顯示,一是要明示入“無餘涅槃”,沒有別的,除滅“識、色、欲”的生滅心,便度過生死海,而到達涅槃彼岸;二是便於立論宣言,如下文的“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若把“滅度”譯為“涅槃”,就不易明瞭句義,這是當年譯筆者的善巧。“無餘涅槃”在法相宗(唯識宗)譯為“無住處涅槃”,是要明示“既不住生死,也不住涅槃”,這個譯法與羅什師在此處的譯法,各有取義,都很妙。至於常見的“將修行人的逝世”說成是“涅槃而入滅”的,是要以此表明他是“不住相而入寂”的狀況,但世人多由此誤會“涅槃入滅”,將之視為“死”的專名,更有宋代儒士誤認“寂滅”是“一事不為”,理解就差得更遠。

法相宗典籍說“三分半眾生不得成佛”,指“定性羅漢,定性菩薩,一闡提(無信根)”這三類眾生,再加上“不定性”為半類,為何經文現在卻說“皆得使成佛”呢?須知佛經常說“佛種從緣起”,能自然順應和顯發本具的“如來性”;又說“(《涅槃經》語)凡是有心,定當作佛”,又說“(《圓覺經》語)有性無性,齊成佛道”。為何都說“得成佛”?是因佛性雖是眾生本具,而佛性種子的萌發成長需要等待“緣分”具足才生起。法相宗說的“不得成”,是指“無種則必不成”,強調“緣分”的重要性,不是非說“定性的兩類、一闡提的一類”眾生沒有佛性,故“種、性”這二字,必不容許混淆。學“法性宗”教言的人,往往執著“法性”而迷惑了“法種”,如同固執“性理”而荒廢“實修”;學“法相宗”教言的人,又往往執著“法種”而迷惑了“法性”,都是不明經文宗旨的過錯導致。

“如是”,指上句的“使入無餘涅槃”。“無量”是說“種類不限量,無論根性勝劣,皆度之”。“無數”是說“多少都不計數”,或許只度“一世界”、一世界的“一劫乃至十劫”,也可說“無量無數”,而現在經文不僅如此,還說“無有邊”,無邊即“橫遍十方,豎窮三際”。所以,“無邊”是總說,“無量無數”是別說------因能“滅度無邊”,才得以成“無量無數”。“實無眾生得滅度”,指“觀照而無生無得”的道理,是“真實無”,不是“假想無”。古德常用“五義”作為“觀”的內容,很妙,即(一)緣生。一切眾生,莫非“四大和五蘊”的假合,當體即空,哪有眾生的實義?(二)同體。“我”與眾生,相狀雖有別而本性實是同一,就是同在“一真法界”,永不分離。但若“見有眾生”,就是自心取“自心的幻相”,把“非幻”的真實錯認為“幻法為真實”。(三)本寂。所謂的“眾生”,是指“因緣合和,暫時假現的生滅相”,但其本性則“無生”,本無生就“本無滅”,哪有所謂的“涅槃”?(四)無念。從以上的“三義”觀察,可知“見有眾生,見有眾生得涅槃”,全是“妄念分別”;若無“有念”,則“眾生就無”,所謂的“得”也是“無”。(五)平等。如上所說,可見“一切眾生,本性是佛,因同具平等的如來性而天然平等”,故說為“共在平等的一真法界,佛也不度眾生”。若見“有眾生得滅度”,便是違背“平等法界”了。總之,“本性”是真實,“身相”是虛妄,欲成“無上覺”,當證“真實性”。但能對一切境界,都不“著相”而歸於本性,歸於佛性,才是真實。因此就“本性”而言,眾生得“涅槃”就是得“真實無”,不是得“假想無”,此理也就明白了。

有人說,上文講過“應如是降伏其心”,現在此處的“如是”二字,應該指的還是前面那個“如是”之義。但這樣閱讀,實際是不理解此處“降伏”的所指,即要降伏何物?難道發了“離相的廣大心”,就足以降伏“其心”?因此,本處的“如是”之義非常精微,要作分析言之。

所謂的“降伏”,是“降伏妄心”;“妄心”是分別心,而分別起於“執著我”,故“我見”是“分別”的根。現在的“如是”是向這個根本用功遣除,把“我見”除盡則“分別、妄想”自然化無。又現在本科判之文,著重在最後一句,分析其義,前面所說的文字皆為引起此句“降伏其心”而來。因經文要說“實無眾生得度”,故就先說“度無邊眾生,入無餘涅槃”;而要說“令入無餘涅槃”,故又先說“眾生之類,不外迷於識、色、欲”。因為知道了“之所以成眾生”,則知“所以度眾生”;知“無邊眾生,無非是以識、色、欲,而幻成的虛相”,則知“滅其識、色、欲的生滅之相”,使“入不生滅”,也就“實無眾生,以及實無眾生得度”。為何?眾生只是被“識、色、欲”障礙了本性,而這個本性原是“不生不滅”,且與“我”同體,哪有所謂的與“我”相對的“眾生”?哪有所謂的與“失”相對的“得”呢?如此用功,觀照純熟,則“執著於假我”的錯見,不覺就自然轉化。是什麼緣故?就是知道了“真我,也就是眾生”,二者從未分離過,本來就永是一體;知道了“當體即空”;知道了“起念則有見”,若於內外“無念無見”,就見無所見,“一切皆無”;知道了“性體本來平等”。這是大乘法善巧演說的原因,是不明說“不降伏”的“降伏”。

此處說的為“降伏其心”而用的“觀”,還更有要義,應當再言:(一)妄想根深,今雖初發“覺”性,卻道力微薄,怎能敵之?並且真心與妄心,原是同在的一體,只要起心動念,就是“全真成妄”;只要“心開念息”,就是“全妄即真”,又何必除滅什麼“妄想”?唯是轉變而已。基於這兩種原因,所謂的“除妄”,依舊是假名為“除”罷了,實際無可“除”;所謂的“降伏”,也就是“善巧轉移,使妄歸真”而已,並非“先以之為敵對,而後除之”的稱謂。經文現在說“使發離相之心”,正是所用的“善巧方便,大而化之”。(二)為何“發大心,就能轉化?”須知凡夫的心量狹隘,因為“執著於我”,愈執則愈狹隘;若當下能發廣度無邊之心,久久入“觀”以純,不知不覺,將能使“執著妄情”的習氣消滅泯盡。(三)凡夫天生只知有“我”,若使他們從自身出發,去觀“無我”,必不能入。如今教他在“對面”,向寬闊處觀“無眾生”,則心量頓擴,一對照間,而明白“我”也是對立的“依緣而生”,並無真實,而是“本寂本空”,對一切也就洞然易曉------這都是“大而化之”的善巧法門。(四)“見思惑”的根本是“我見”,現在以“轉移默化”的方法,斷“我見”於“不自覺間”,即真是“至堅至利”的金剛當下起用。(五)“執著於我”是第七識(末那識,唯識宗術語),有“我”,就有與“我”相對的“人、眾生、壽者”等分別心。“分別心”是第六識(心識),現在心根對一切不執著,就是轉“第六、七識”。若第六、七識轉變,則前五識(眼、耳、鼻、舌、身的“識”)、第八識都隨之轉變而成智------這就是常說的第六度(般若波羅蜜)。(六)說“度所有眾生成佛”是為“遮空”(不執著於空),說“實無眾生得滅度”是為“遮有”(不執著於有),同時雙遮“空有”,對此二相都不“住”,所以雖“廣度而實無”,雖“實無而廣度”,是為本性的“雙照”。觀“遮照同時”是“降伏”之因,則得“寂照同時”的“降伏”之果。(七)發廣度心,是“大悲”;觀“實無之理”,是“大智”。悲智都具足,又不住“生死”的兩邊之相,也就是不住“涅槃之因”。(八)上面所說的“大悲”之言,也是“修福”;所說“大智”之言,也是“修慧”。福慧雙修,又是“成兩足尊”(成佛)之因。由此可知,一切大乘法盡在“悲智和福慧”裡面了,且都是“直趨寶所”(直接作佛)之法。所以,本經說“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九)未能度“己”,先欲度“他”,是在菩薩位發心,即大悲。現在觀本處科判“降伏”之義,才知“自他”本是一體,“度他就是度己”,則“大悲”中就有“大智”,是真的善巧。(十)此處的科判是“教人發願”。因初來的學人每每苦於發不起大願,可依照上面從(一)至(九)所說的道理和方法循序觀之,則“悲智具足”的大願,必會油然而生。

另外,上述科判所說的“降伏”,還含有別義,即“教發大願者,當立志堅強,不生卑己怯弱之心”,也就是“降伏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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