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阴差阳错 从未停歇都是寻常--《台北人》

白先勇先生最擅长写的是枝头抱香死的凋零,愈发强撑的体面愈发败絮的内里,张爱玲曾经说悲壮是属于英雄的,而普通人只有惨淡,而白先生的《台北人》就是涂脂抹粉的惨淡,它讲述了一群今不如昔,被困在过去,被时间丢弃的可怜人。每一篇作品都构成了一种充满愁绪的比照,属于“过去”的记忆大抵回漾着青春,朝气,爱情,奢华,而“现在”则充斥衰老,消沉,放荡,污浊,肉欲,狡诈,荒诞。离了故土的人们,宛如插在瓶里的鲜花或有模有样或颓败失色,他们都有过一段难忘的过去,而这过去之重负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现实生活。

过去与现实的区别

“过去”是大气磅礴,辉煌灿烂的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现在是失去灵性,斤斤计较物质的西洋机器文明。书中形形色色的角色,舞女,歌女上流社会的仕女,有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如朴公或是李浩然,青年时期创立了轰轰烈烈的事迹,余年却消磨在回忆里,也有身上挂着伤疤的老兵,空军遗孀,也有蝇营狗苟的小人物,如《花桥荣记》里的卢先生亦或是《那片血一般的杜鹃花》里的王雄。卢先生少年时与罗家小姐恋爱,王雄对年少时在湖南乡下订了亲的“小妹仔”怀念,他们不是“不能”摆脱过去,令人怜悯的是他们“不肯”放弃过去,他们死命撰住“现在仍是过去,或是一定能回到过去”的幻觉,企图抓回过去的自欺欺人中寻求生活的意义。台北的花桥荣记同样是小吃店,却非桂林小东门外花桥头的花桥荣记,金大班最后搂着跳舞的青年学生同样是眉清目秀面瘫羞赧的学生,却已不是当年痴恋过的月如,《孤恋花》里的娟娟是王宝又非王宝,《冬夜》里余教授的儿子长得与父亲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但他不是当年满怀浪漫精神的余教授,却是个一心一意想去美国的大学念书的男学生,窦夫人的游园会,使钱夫人一时间越过时间的界限,回到自己在南京梅园新村公馆,但程参谋不是郑参谋,而她自己年华已逝去,身份下降也不再是享近荣华富贵的钱将军夫人。

精神与肉体的剥离

《花桥荣记》里的卢先生,一心一意要和他年少时期的恋人罗家姑娘再续前缘,这成为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因为这样的幻想,他不在意也不计较现实的艰辛和痛苦,但当他表哥以让罗家姑娘偷渡到台北为诱饵骗取了他十五年的继续,他多年来所有的希冀被毫不留情的击碎,他的精神世界完全崩塌。他抛开多年的洁身自好搞上了大奶肥臀的洗衣女阿春,整日沉溺于性欲的发泄,既然已经失去了过往,他疯狂的想抓住当下,但当现实也抓不住的时候他的肉体也迅速的土崩瓦解,死于心脏麻痹。

《那片血一般的杜鹃花》里的王雄,他不断在丽儿身上捕捉“过去”,丽儿像及了他年少时代定了亲的“小妹仔”,他对丽儿的迷恋是他对既往时光的依恋,当丽儿长大之后开始疏远王雄,王雄所得精神寄托消失,继而他生活的意义也开始消失,他对喜妹的强暴是对现实世界不满的一种发泄,最后王雄采用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把青》里的朱青用全部的灵性去爱郭珍,而在台北的朱青专喜欢空军里的小伙子,过去的金大班把所有的爱给了一个叫月如的男孩子,而现在的金大班为求栖身之所,下嫁富商陈发荣,《冬夜》里的余教授对前妻是爱是理想,而现妻是被迫接受的丑陋现实。

人生是什么呢,是一场虚无,一场梦或是一场记忆,世间最无情的就是时间,时间是奔腾的河流,永不停歇的向前奔去,无论你是叱咤风云的将军,亦或是未受过的男工,不论是风华绝代的尹雪艳,或是下流社会的女司令,任时间将其腐蚀,化为一堆枯骨,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情比金坚,都终将是虚空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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