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舍離教會我這些事

斷舍離教會我這些事


斷舍離在日本的興起有它的經濟原因,上世紀九十年代,日本經歷“失去的二十年”,經濟震盪,年輕人開始控制消費,不再像經濟騰飛時那樣大手大腳花錢,開始反思“慾望”與“幸福”的關係,反思“物品”與“自己”的關係。

一個人開始斷舍離,基本始於他開始承認“有限”這件事,始於承認人生的侷限性。

時間有限,空間有限,情感有限,能力有限……只有坦誠自己不完美、不能無限延伸,才會考慮取捨的問題。

一個不承認生命有缺陷的人,是無法斷舍離的,因為沒有必要。他永遠要求更多、更好、更強,嚮往“超體”一樣無限延展的人生。空間不夠用,就得再大一點,時間不夠用,就要求永生。

曾讀到芒格的一段話,大意是:想要幸福,你得從最重要的20件事裡,篩出最最重要的5件事來,然後,用畢生的精力,不是去堅持那5件,而是去避開另外15件。

這段話恰恰道出了斷舍離最困難的部分:捨棄次重要。

捨棄不重要的東西,沒難度。難的是,捨棄那些看似重要,但實則沒那麼不可失去的東西。一件物品之“不可失去”,往往有著更深層的原因,當你究其深處,整理物品時,也是整理自己。

斷舍離教會我這些事


回望陳年過往,不如年華正當

有一張光盤,我留了8年,一直在一個塑料文件夾裡放著。這麼多年,扔掉的東西不計其數,但沒扔掉過它。

這張光盤裡刻著幾本叫《WE ZINE》的電子雜誌,是我大學最引以為傲的作品。

經歷了瘋狂逃課的大一,大二我感到得做些事了,於是進了學校的雜誌社,那時電子雜誌還是個新鮮玩意兒,算是校園裡的新銳媒體,我做電影版的編輯和封面攝影。

因著做雜誌,我逼自己看了不少好電影,那時壓根不知道什麼是好文章,也很難把電影的好說出一二,只知道不停地看、不停地寫,每月到了出刊,硬著頭皮就把字往上堆,現在想來,是初生牛犢不畏虎的勁兒,因為壓根沒見過虎。

在雜誌社裡,我遇見了一幫音樂版的朋友,帶我混Live House,有些人直到現在還十分要好,依然約著看現場、聊音樂,偶爾相聚,說說近期讀的好書和對周遭世界的看法。在這個大家都只樂於談錢的時代,這種朋友再難遇見。

那張光盤,對我來說是一份青春的紀念,有志同道合的友情和稚氣未脫的作品。但最後,我還是扔了它。

為什麼呢?當我下手寫這篇文章時,發現那些真正的美好,都印進心裡了。看過的好電影,依然影響著我的世界觀,延續下來的友誼,依然坦誠而溫暖。而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用作品來證明自己,我希望它們不是陳年的過往,而是現在正當時。

因為同樣的原因被我扔掉的,還有那時廣告大賽的獲獎證書、獎學金證明。我跟自己說,如果你還需要用大學的履歷來填補人生的空白,那說明你的現在是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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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艱難的捨棄,是捨棄別人的眼光

我有一排魔方,朋友送的,各種大小,不同形狀。搬家時,我把它們送給了另一位朋友。

說起來很好笑,起初玩魔方,是因為一家茶餐廳。皇庭廣場有一家叫港麗的茶餐廳,開業那會兒,排隊的人多,餐廳拿魔方給等位顧客打發時間。如果魔方能拼出一面,菜品打8折,拼出六面,打5折。

我設想了一個情景:如果有一天,我跟一幫同事排隊等位,順利拼出一塊,多牛逼啊,瞬間籠罩智慧之光,大家不得對我頂禮膜拜。想到這裡,我興奮不已,當即決定要學習拼魔方。

後來真學會了幾塊,但之後便興趣索然,一是我再也沒碰到這樣做活動的餐廳了,二是我再也沒有同事了。

哈哈,說正經的,是因為我發現了更重要的事,而那些事,是為自己,不為別人羨慕的眼光。

隨著年歲增長,我越來越認識到,物品很難為我帶來真正的能量。它們帶給我的激動,最多不超過3天。如果放飛自我,我可以買7件同樣的T恤,一週七天都穿它。

我理解別人對fashion的追求,但於我,那遠不如遇見一支好樂隊更讓人高興。

相比起物品,我更在意“創造”和“思維的樂趣”。只不過,當你擁有它們時,它們不像一隻名貴的包包那麼顯眼,不太容易被人看見。

有時我忿忿不平,因為我得為這世界淺薄的看法,多買一身小西裝,出門的時候多在意一下,自己是否人模狗樣。

但細想,卻也能原諒。畢竟,最艱難的捨棄,是捨棄別人的看法和眼光,許多物品身上,其實都附著這麼些個別人。

沒什麼不可失去,便也沒什麼需要恐懼

斷舍離教會我這些事

我很喜歡一位作家,舒國治。這哥們的生活態度十分有趣。

他生活在臺北,日常沒事做就走街串巷找吃的,渴了就去熟悉的茶舍喝一杯,喝完繼續走。走到樓下,鄰居若送一顆柚子,這柚子他定認真對待。

他家裡沒有冰箱,想喝酸奶了,去買一杯,絕不多買,用他的話說,用不著冰箱,想喝了就去買,不想喝絕不放著。

他有一篇文章寫睡覺,得出一個很有意思的結論:公車、地鐵上最好睡。

而他要是在公車上睡著了,絕不逼自己醒來,一直睡,睡到最後一個站,因為,人生哪有什麼真正的正經事,睡覺才是正經事呢。

他是個生活在大都市裡的流浪者,城市裡的無產階級,雖住在那兒,卻不與都市人合流。沒錢了再去賺,絕不為賺錢而耽誤了生活。

是這種活在當下“自己要做得了主”的人生觀,讓他變成了個十分怪異、特立獨行的人,但他舒服,他想清楚了,要活明白,才不跟你們這幫人一樣。

相比起他的坦然,許多現代人其實活在害怕裡,活在對“失去”的恐懼裡,每天被“你的同齡人賺了80億”追趕著,不停往前跑,甚至來不及想,為什麼跑呢?

有時想起來,我希望自己是個身無一物的人,因為那樣便沒什麼可失去的,當一個人沒什麼害怕失去的時候,還能拿他怎麼著呢?

可現實是,我也害怕,害怕失去感情,失去健康,失去創造力。我因而總結出一套“八分哲學”,從嬉皮士那兒得到的啟發,因為人生不也就那麼回事嗎,啥也別太當真,當真也可以,只八分。

要尊嚴嗎?要,八分而已。

要愛情嗎?要,八分而已。

要完美的自己嗎?要,八分而已。

十分想要嗎?沒有,八分而已。

另外的兩分,是懷疑,是“我這堅持,是不是也有點傻”,是“會不會我也錯了呢”。給所有的觀念留有餘地,才不會有那麼多死結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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